正文 第九章她撒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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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甜甜圈老板家的時候,那個老板仍是笑意盈盈地打開門,在白熾燈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歡迎你們!”
我拉了拉重進的衣角,他卻伸手按住了我,上前道:“我們想來這裏借宿幾天,可以嗎?”
“請吧。”老板側開身子讓我們進去,眼皮子仿佛被線強行扯開的一樣,睜得死氣沉沉、十分地不協調。
他不記得我們了。
或者說,眼前這個老板並不是我們下午見到的那個。
我手裏抓著重進技能包裏的鏡子,假裝低頭換鞋,將鏡子對準那個老板,然後蹲下來一哈氣,擦掉了表麵的霧。
鏡子裏麵並沒有人影。
“你們怎麼會帶著鏡子?”
我一愣,抓著鏡子緩緩抬頭,凹出了一個無辜天真的表情,“用來幫助畫畫的,有什麼不妥的嗎?”
他靜了靜,突然湊過來端詳我。冷白的燈光下,照著他同樣冷白發青的皮膚。他的全身肌肉帶著一絲詭異的僵硬,好像牽動著它們的不是筋骨和思想,而是鋼線。
“沒什麼,但是我們這個鎮子上的人都不喜歡鏡子,帶了鏡子的人將被我們趕出落日小鎮。”
重進拿過了那個鏡子,揣在了口袋裏,轉身就打開門鎖進了我們下午來時老板給我們安排的那個房間。
“抱歉,主人先生。下午的時候我們便被許可住在這裏,你並無權限將我們趕出去。”
然後那個老板便發出了一聲似猛獸的咆哮,開始亂砸房間裏的東西,但是始終動不了我們。
我含了含下嘴唇,跟著重進進了房間,突然對這個僵屍老板有了同病相憐的感慨。
*
我和他坐在地上靠在門後,重進點燃了房間裏的油燈。
白熾燈和油燈一起出現,看起來這個世界弱化的不僅是空間概念,還有時間概念。
門後是駭人的砸東西和怒罵的聲音,房間裏麵卻安靜又溫和。
對我來說,所有能亮的事物裏,我更喜歡溫暖又美麗的油燈。燭火在燈罩裏麵像心髒一樣跳動,燈罩傳導到掌心的是生命般的溫度。
燈影下,一個身影俯下了身,我被嚇了一跳,腳踝卻被重進握住了。
“對不起,冒犯了,請您忍一下。”
剛才跳出大木箱的時候崴了一腳,腳一直不能怎麼著力,沒想到他還一直記得。
本來這種傷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我的身上,但我現在喪失了神力和大量的生命值,而且追逐戰燒掉了大部分的能量,於是流年不利地崴了一腳。
我提著燈照著紅腫的地方,實際上看著重進鴉羽一般的睫毛,感覺他的眼神好像一直都很堅定。
除了有一次,他慌亂地去找暮原。其他時候,哪怕他去瘋,也是十分有目的的發瘋。
“神明想對我說什麼?”
我喉嚨一緊:“呃……你怎麼知道那個老板傷不到我們?”
他紳士地一笑,收起了藥油,起身給我倒了杯水,“因為他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他的話不奏效。”
“不奏效……”
這三個字威力有這麼強大嗎?以這外頭的架勢,他完全可以把普通玩家卸了吃了,奏不奏效還不是他的牙說了算?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這個房子的使用權限?”
“因為門鎖。我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客廳門的門鎖是強行破除的,廚房和衛生間的門也被暴力拆卸,但有兩間房間是完好的,一個是這間客房,另一個就是主臥。”
“所以他是假的?”我想了想,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一定,誰知道這間房子的主人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呢?
晚上,外麵那個假老板自己砸累了癱在地上睡,我們簡單吃了點屋主人放在抽屜裏的食物後,重進把床讓給我,自己打了個地鋪。
我知道重進肯定又想自己出去莽,畢竟帶上我這個生命值體力值都沒多少的可以算背個累贅出門。
如果不是我在,他可能下午就探尋完了那個圖書館。
果然,淩晨兩點的時候,房間裏突然起了風。
過了一會,我睜開眼,走到窗台邊上,看著重進在各個屋頂上飛簷走壁。
我知道他要去找誰,首先是梓心,梓心肯定不是普通玩家,她身份絕對很特殊;然後他要找的可能是鎮長,逼他問話,逼不出來就把他刀了。
“啊!!——”
我探出身子,拿著油燈向下照,看見了地板上血肉模糊的蠕動著的人,他痛苦極了,在地板上還在聲嘶力竭地叫喊。
我想了想,把房間裏所有的床單被單找了出來,做成一條長繩吊到一樓去,然後一手提燈一手拽繩向下爬。
“你沒事吧?”我在黑暗裏照向他的臉,卻被他抓狂著扇開了油燈。
我正想再次遞燈向前觀察的時候,突然頓住了。
眼前的這個“人”可以說已經算不上人,他的頭骨完全裸露,白花花的骨頭從全身的血肉裏若隱若現,而那些血肉流動著的卻是油畫顏料的質感。
他渾身瀕死的掙動將要宣告結束,地上留下的是一副如霞的圖騰。
我靜了靜,把提燈的手放在背後,向他鞠躬。
回到房間的時候,我有點愣神地坐在床頭,第一次把堆在牆角的畫具拿了出來,卻發現所有的顏料都變成了血紅色。
我隨便挑了一支,擰開擠在紙上,是一坨血肉的質感。
外出的重進鑽了進來,他手還扒拉著窗框,突然對著我說了句:“沒事吧?”
我這才回過神來,把那張紙丟在了地上。
重進見到這坨“顏料”也沒出聲,彎腰把它蜷作一團,用火機把它燒了個幹淨,把一本黑封本子遞給了我。
“梓心的?”
重進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淡漠又極端理性,“是也不是,這應該算是她的搭檔的。”
“她也有一個助手?”
重進把黑色兜帽衣收進行李箱裏,“既是玩家,肯定也是按係統要求進行配對的。不過,她的助手已經死了。”
“就是圖書館門口的那塊木板上的……”
重進點了點頭。
怪不得,她會明知危險還去圖書館。
怪不得,她如此篤定玩家不能進圖書館。
她撒謊了,她並不是曾經玩過這個遊戲再來玩一遍,而是她也和我們一樣,沒有從上一個遊戲裏完全逃出來,開啟了支線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