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懶鬼，戚堅持按照自己規定的慣例，上元和下元這兩天絕不開工。
    依據戚的說法，這兩天是天官和水官幹活的日子，他作為地府府君，終日勞累，中元那天更是忙到吐血，所以，在這些同僚們忙忙碌碌的大日子裏，他自然要給自己放個假，悠閑地癱著了。
    惜對於假期什麼的並不在意，畢竟地府的事務總是要有人做的，不是今天做，便是明天做，左右也沒什麼分別。
    幾人在地府裏度過了難得的假期，即便隻是一天，也足以讓顧惜和易語苓消除這些天的勞累。
    陰間並無日月白夜，從前隻有一座矗立在枉死城中的鍾樓報告時間。千年前，枉死城破，萬鬼橫行，就連鍾樓也未能幸免。千年後，枉死城中繁華如舊，卻再沒有那座鍾樓，隻有殘破的底座立於街頭，以此來銘記那場浩劫。
    顧惜輕輕歎了口氣，衣袖一翻，一朵嬌豔的鮮花自手中開出。她將其放在塔旁，隨後悄然離去，並未驚起一絲波瀾。
    易語苓邁步追上，彎起手臂，顧惜即刻挽上，默默無言間，傳遞著獨屬於兩人的溫情。
    “阿泠……”顧惜轉頭，看著易語苓柔和的麵龐，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時常想，如果，我從來便不存在的話，或許地府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顧惜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易語苓抬眼，眸中驚訝與欣喜並存。阿惜從前從不與她說這些，但是，她其實很希望成為她的傾訴對象。因為，這證明她已徹底走進了她的心中。
    “如果沒有你，或許千年前的慘劇不會發生，”易語苓回答道，“但是，業障也或許會侵占陰陽，使人間塗炭，妖鬼作亂。”
    “阿惜，”易語苓認真地凝望著顧惜的眼睛，“你是一切的起源，也將是一切的終結，沒有你，就沒有如今的世界。”
    燈火依舊明亮，映在兩人的臉上，有別樣的美麗。
    她們在這地府陰曹中，體驗純粹人間。
    ————————————
    一天後，顧惜舒舒服服地坐在華麗的椅子上，撐著腦袋看著一旁的戚。
    “昨夜睡得如何？”戚挑起眉毛，隨手扔開了手中的文書。
    顧惜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就這樣吧，許久沒有睡過這床了，我還是喜歡如今人間的款式。”
    “你若喜歡，那便換一張吧，”戚隨口說道，“也不是什麼難事。”
    顧惜嘖了一聲，嘲諷一笑：“你這算是什麼，臨終關懷嗎？”
    “哎呀，話別說的這麼難聽嘛，”戚擺手，眼珠一轉，“再說了，此事也並非毫無轉圜的餘地。”
    “怎麼？”顧惜斜眼看他，“你又想勸我嗎？”
    她深深歎了口氣：“你知道的，不論此事是否關乎阿泠的性命，我都不會改變我的計劃。”
    “犧牲我一個，換回整個天下，於我而言，是個劃算的買賣。”
    “罷了，”戚搖搖頭，“我就知道勸不了你。”
    他坐直了身子，伸出手，一旁的書架立刻飛出一卷書來。他將其放在麵前的書案上，說道：“來說說正事吧。”
    顧惜即刻抬頭看他：“王亥，現在如何？”
    “施了些手段，吐出來不少事情，都在這卷中了。”戚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知道的，”戚閉上眼睛，後又睜開，掩藏了心中無限感慨，“遠比我們想象的多。”
    顧惜伸手使書卷從桌案上飛起，落入手中，卻並不展開，隻將其放入袖中。
    “帶我去看看他吧，”顧惜垂眼，“也該去送送這位商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