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語苓抬頭仰望，隻見前方有一個小小島嶼漂浮空中，台上皆由白玉構成，一派雕琢極為精致，令人讚歎。隻是多年無人使用，此地又是極為冷僻，使人望而生卻，倍感淒涼。
    幾位天兵護送兩人登上玉台，隨後便陸續離去，消失在台外煙霧之中。
    易語苓牽起惜的手，與其對視，見對方眼中滿是忐忑。
    “別怕，我會護著你的。”易語苓輕拍她的手臂。
    雖然嘴上安慰著惜，可易語苓卻知道，迎接她們的，並非惜順利進入輪回的欣喜，而是相隔千年的別離。
    然而，曆史的軌跡不可更改，她隻能順著泠從前的步伐，走向煌煌天罰。
    泠腳尖輕點，腳下亮起白色光圈，托著她浮在空中。
    惜緊隨其後，一團黑霧載著她緩緩飄到了和泠相平的位置。
    泠閉上眼，額頭漸漸亮起一點金色印記。
    隨後，她張開雙手迅速結印。白光如火焰般自手中冒出，泠靜靜吐納，將力量從丹田中釋放，又順著經脈向上攀升，加於白色火焰之上。
    火焰燃燒地愈發活潑，泠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手掌向下，緩緩將火焰送出。
    對麵的惜也已做好了接收力量的準備，白色火焰脫手，化作一隻飛鳥，飛向惜的懷中。
    飛鳥入懷，漸漸變成了一團柔和的光團。惜閉眼吐納，漸漸將光團吸收進了自己的丹田之中。
    泠緊緊盯著惜的動作，見一切無恙，便暗暗鬆了口氣。
    她正想再次分離自己的力量送與惜，可那白晃晃的高天卻在此時變了一副模樣。
    “這，怎麼會……”泠立即停下了動作，抬頭仰望灰暗天空，麵色極為難看。
    易語苓知道會降下天罰，卻不知道它竟來得如此之快。她的力量才堪堪分離了小半，若惜此時進入輪回，恐怕會遭到劇烈排斥。
    “阿泠——”惜也發現了不對勁，她輕聲喚道，將易語苓從沉思中喚醒。
    易語苓迅速鎮定下來，再次抬手凝聚出一團白色火焰，送至惜的身邊。
    “離開我！”易語苓大聲喝道，對著惜的方向打出一片白光，將她全然包裹。隨後，她輕輕跺腳，腳下光圈立刻載著她向高處飛去。
    “阿泠！”惜伸長了手臂，想要拉住遠離的泠，卻隻是徒勞。
    “阿惜，”泠已經漸漸飄遠，聲音隨風傳到惜的耳中，“你聽著，天罰已經不可避免，我會盡力保全自己。但如有意外，你一定要帶著我的力量，立刻進入輪回，絕不能拖延！”
    話語未落，天空驟然全黑，一道閃電在厚厚的雲層中穿梭，似乎是在尋找對象。
    “好，”惜連連點頭，“我記住了。”
    隨後，她立即轉身，想要掙脫束縛。顧惜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她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我現在去找天兵，去求天帝，去求父親，他們……他們總有辦法解決的！”
    “別去！”泠叫住了惜，“天罰無可解，你若此刻去找你父親，恐怕會禍及地府。”
    “至於天帝……”她沒有再說下去。
    就在此時，天雷落下，精準地劈在了泠的身上。
    易語苓隻覺得渾身痛極，她無法控製地向前傾去，腳下光圈開始閃動，她險些跌落。
    再一道天雷劈下，易語苓猛地吐出一口血，額頭印記消失，光圈愈發黯淡。
    “泠！”惜聲嘶力竭，卻始終無法脫離那個束縛著她的光球。
    易語苓的眼中充滿了血絲，淚水落下，她閉上眼，擦去嘴角血跡，不忍看惜。
    驚天的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伴隨著轟隆的雷聲，巨大的閃電命中了泠，將其淹沒。
    易語苓的眼前已是一片血紅，七竅也開始流血。她腳下光圈徹底消失，在惜嘶啞的叫喊聲中，她如同折翼的飛鳥一般，自高空跌落。
    泠的意識漸漸模糊，心下卻仍舊明晰。她先前不知這天罰到底有多厲害，直到方才才徹底明白了——這天命，是要致她於死地！
    神仙天罰有三：一為輕罰，隻傷其皮肉筋骨，並不傷及神力；二為重罰，剝奪其神格記憶，貶為凡胎；而第三，則是徹底泯滅靈魂，使其永世消散。
    如此思考，泠卻是勾起一笑。大約是心底早有預料，此刻得到了解答，也不算枉死。
    隻是……泠艱難地偏過頭，想要看看被她困在一旁的惜。
    她勾了勾手指，光團消散，惜立刻衝了過來，跪在了泠的身旁。
    她還想再度施法，解開先前落在惜的神識之上的封印，可她剛剛抬起手指，意識卻徹底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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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回到幻境，易語苓已然知曉了全部。
    天命不允許自己的傀儡脫離掌控，也不準身為業障肉身的惜落入它難以操控的人間，讓它與業障的計劃落空。所以，它降下了天罰。
    天命與天道不同，天道是規則，不可觸犯也不可更改，一旦觸及紅線，便會使其受到應有的懲罰。然而，天命是掌權者，它雖沒有實體，卻與天界相連，可調動天罰懲治違逆之人。
    天道作用於人間，天命無法輕易幹涉，惜的父親鬱坐鎮地府，隻要有他在，天命便不敢擅動。
    然而，他們要送惜入輪回，便必將進入天界，進入它的掌心。
    泠知道天命會阻攔，也知道天罰無可避免，隻是她沒有料到，天命竟會如此狠辣。
    易語苓立於幻境之中，重重地歎了口氣。
    終究是棋差一招，她已做了最後的補救，此後種種，也均是無奈。
    往事如過眼雲煙，知曉了，也便過去了。
    最重要的，總是當下。
    易語苓輕踩腳下塵霧，堅硬地板如脆弱玻璃般碎裂，露出縷縷幽光。
    她揮一揮手，龐大的幻境立即消散大半。
    她眼神一凜，塵霧散盡，落入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