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喪家之犬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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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門戶上都是家醜,更不用說家大業大的曲府了。
    雖說兩位公子不是親生的,但畢竟是劉伯看著長大,感情還是在的,他忍不住求情,“老爺,老奴鬥膽,這事兒我走覺得不對,您看要不……”
    他話未說完,床上的曲天坤突然轉過頭,“子雲呐,我替別人養了十八年的孩子啊,我頭上這頂綠帽子,還不知道戴了多少年……”
    子雲是劉伯的字,老爺幾十年都沒叫過。
    劉伯聞言就知道沒有回頭路,歎口氣出去辦差了。
    廳堂裏的二人一看見劉伯,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並不言語,一雙眼睛倒是灼灼。
    畢竟孩子不是劉伯的孩子,他沒辦法感同身受,隻得上前扶起曲名淮,“公子啊,收拾幾件衣服吧,還有小公子,你也收拾收拾吧。”
    曲名揚挺直的腰在此刻徹底塌陷下來。
    這事兒雖然沒有明著往外說,但曲家兩位公子被掃地出門的事很快就在外麵傳開,聯想前陣時間“真假公子”的謠言,大家很快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
    昔日因著家大業大而作威作福的曲家公子,瞬間變成了孑然一身的流浪漢,錦衣玉食的生活揮手就消失不見。
    曲名淮仍不死心,“劉伯!不,這件事情肯定搞錯了!這絕對是有人害我呢!肯定是、肯定是見不得我們曲府得勢,故意栽贓陷害!不,我、我要跟爹再滴血認親一次!”曲名淮伸出手,五個手指上麵有四個都被針紮了口。
    劉伯一臉憐憫,“曲公……唉,還是收拾收拾東西吧。”
    曲名淮還欲說些什麼,曲名揚拉拉他的衣袍,“哥,算了,算了。”曲名揚看了一眼曲天坤臥室的方向,垂頭喪氣的走了。
    年紀幼小如他,還不知道未來要經曆什麼,就連年長他幾歲的哥哥,曲名淮都不知道。
    張鸞被劉伯叫醒的時候,剛從床上睜開眼。昨夜為了保證事情正常進行下去,他硬生生熬到曲天坤倒下才回來睡覺,平日裏亥時一刻左右就睡了,看今早這猶猶豫豫的敲門聲,張鸞知道事情成了。
    他頂著一張倦臉打開房門,門口是一臉憂愁的劉伯。
    張鸞明知故問,“喲,這不是劉波嗎,怎的一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劉伯實在不知道這話如何開口,於是道:“鳳章少爺,今日起,你不必回曲府了,你以後,要跟著曲、跟著你夫君,在外麵討生活了。”
    張鸞不以為然,“是嘛?曲天坤給他在外麵添宅子了?”
    劉伯麵露難色,“這,鳳章少爺還是去問他吧。”言罷劉伯急忙溜走了。
    張鸞套上外衣,看了一眼籠子裏的八哥,“走嘍!帶你看戲去!”這劉伯到底做不出拿掃把逐人的事。
    張鸞隻提了一個鳥籠,走到正門後又被人引到側門去,這連大門都已經不讓出了。
    曲名淮喪著一張苦瓜臉,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他的衣物飾品之類,向來都是曲府上佳的,每一件拿出來都值好多銀子,曲天坤自然一件不許他帶。
    而曲名揚則背了一個小包袱,從形狀上來看應該是些書籍。
    張鸞眼睛在二人身上掃了掃,“聽劉伯說,我們以後……就搬出去住了?”
    曲名淮仿佛雙耳失聰,他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倒是曲名揚,“嗯,嫂、鳳哥哥,這裏以後,就不是我們的家了,哇哇啊啊啊……”說著說著便開始掉金豆子。
    曲名淮雖然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但畢竟還要擔個哥哥的責任,“你、你哭什麼啊,我還沒哭呢……”說完也紅了眼圈兒。
    張鸞在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太陽逐漸升高,眼瞅著就熱起來了,從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再加上昨晚那一頓嚇,曲名淮這會兒是又饑又渴,兩條腿跟苗條似的,直不起來。
    行至一破廟,實在是走不動了,也不知道要往哪裏去,索性在此處歇腳。
    曲名揚看看哥哥的臉色,又看看逗著鳥的嫂嫂,道:“哥,鳳哥哥,你們在這歇著,我去要些水來。”
    幽州風景宜人,環境優美,護城河的水可以直接引用的,是以哪怕是流浪漢,也不需要擔心渴死。
    曲名淮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眼下弟弟用荷葉捧來的水上還飄有浮沫,他皺了皺眉毛,但耐不住口渴,還是喝了下去。張鸞都看在眼裏。
    低頭喝水的瞬間在想,真正的苦日子還沒開始呢。
    七月的天氣說變就變,幾人在破廟靠著柱子就這麼睡著了,一聲驚雷轟醒了三人。
    八哥受到驚嚇,在籠子裏怪叫著。
    曲名淮也被嚇醒,心情十分不好,聞言惡狠狠道:“再叫把你烤來吃了!”
    眼睛一滑,又對上張鸞涼涼的眼神。
    這一場大雨讓暑氣降的很快,稍微涼爽一點曲名淮更覺得餓了,甚是想念蒔花館的大酒大肉。
    對啊,他還有那麼多朋友呢!曲名淮一下子高興起來,“弟弟,等著,我去弄點吃的回來,就在這等著啊!”曲名揚還沒問他法子,他就一溜煙地跑了。
    張鸞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但曲名揚知道,他已經知道了,畢竟今早一路走來,不少人都對他們側目,盡管不認識他,可那個花名在外的哥哥,可是沒幾個人不認識的。
    這樣一鬧,當初曲天坤對張鸞的懷疑和調查,還未開始就結束了。
    曲名淮一路遮遮掩掩地到了蒔花館,蒔花館老鴇遠遠一看是他,轉身就走,還吩咐館裏的下人,千萬不能把他放進來。
    曲名淮雖然人被攔在了外麵,可他隔著門童看到了之前的朋友,王狄,於是他大聲喊叫,“王狄!王狄!這兒!這兒!”
    王狄正被一群公子哥們擁著走,聞言幾人相互笑著看了一眼,搖著扇子緩緩走來。
    還未等曲名淮開口說話,為首的王狄便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曲大公子啊!怎的今天連門都進不了?”
    曲名淮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在強撐,“我、這幾天出事了,你借我點銀子吧!”曲名淮低頭盯著腳尖,語氣微微,十八年來向來都是別人求他辦事,這還是第一次他求人。
    王狄怎會放過這個嘲笑他的機會,“你說什麼?曲公子?你說什麼?我聽不清啊!”一邊說還一邊將一側耳朵伸出來。後來看熱鬧的人都在嬉笑。
    曲名淮眼睛一閉,又把話重複了一遍。
    王狄搖著扇子,“哎呦,自古以來,都是兒子問老子要錢,這樣吧,曲公子,你跪下來叫我一聲爹,我就好心給你點銀子,你看怎麼樣?”
    曲名淮哪能受得了這種委屈,當即朝地上啐了一口,扭頭就走,走出好遠,仿佛都還能聽到那群公子哥的聲音。
    他腳上不停,直接回了破廟,連曲名揚看都沒看,側躺在茅草上,兀自生悶氣。
    張鸞躺在另一邊,慵懶地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少爺栽了大跟頭,並未說什麼。
    幾人就這麼餓著餓著睡著了。
    翌日一早,自然又被餓醒了。張鸞自然是能忍的,他最長時間可四天不吃飯,光喝水,但曲名揚哪能遭得住?他是個孩子,又還在長個子,隻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家哥哥。
    大家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曲名淮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還有昨晚那一遭,他就更不想出去了。
    但幾人的肚子跟奏樂似的,你來我往,曲名淮咽口唾沫,終於決定再出去試試,尋點吃的。
    他猶猶豫豫地去了幾家交好的朋友家,可大家都對他避如蛇蠍,連麵都沒見到。
    跑了五家後,曲名淮終於意識到,世風日下,人情竟能涼薄至此。
    可憐他在幽州城叱吒十八年,竟連一個貼心知己都沒有,喪家之犬,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他身上上好的雲錦不知在哪裏割了口,足上的布靴也滿是汙泥,發絲淩亂不堪,還帶著草屑。
    他眼神十分空洞,隨意窩坐在牆角處,但仍沒掩蓋住他身上那股富家子弟的貴氣,盛日之下他的臉頰蒼白,嘴唇桃紅。
    這一切,被坐在對麵古香居二樓窗邊的張鸞瞧個正著。
    曲名淮走後不久他也出來了,對曲名揚隨意扯了個借口,一個小孩兒還是很好糊弄的。出了破廟就跟在曲名淮身後,在路邊隨便買了頂帷帽戴上,遮住了臉。
    張鸞臉上顏色塗淡了很多,叫了一桌子好菜,一邊嗑著花生,一邊看著宛如乞丐的曲名淮。
    曲府會定期給他些碎銀,而且曲名淮這麼一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主兒,從他身上弄些銀子再簡單不過了,再加上他每次去花鳥市場當掉了不少曲府的好東西,大錢算不上,彙通錢莊裏還是存了些小積蓄。
    彼時即將到晌午,賣早茶的人快收攤了,溫度也在慢慢升高。
    昨夜那群以王狄為首的公子哥們也從蒔花館“收工”了,打算回家補眠,好巧不巧又碰上了昔日風光無限的曲公子,自然少不了一陣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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