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小山村裏出來的人，沒念過書，怎麼會這些的呢？自己已經在大小姐那裏露了一絲破綻，被她知道會看陣法，若是知道自己無師自通這些東西，會不會把她當妖怪抓起來燉湯。
    林木犀的肚子適時咕咕咕叫起來。
    “叫你想燉湯，把自己想餓了吧。”林木犀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合著眼睛，她忽然想喝師父燉的冬瓜排骨湯，每到夏天，種在小區裏的冬瓜又大又圓，師父就會去摘一個，切了一半削皮，和買的嫩排骨一起煮，放些調料，燉了一個小時後，就會冒出一股暖和的香氣，光著聞一聞，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她的臉蹭了蹭手臂。
    “你哭什麼？”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來。
    林木犀迷糊地抬起頭，大小姐站在麵前，穿了一身樸素的白裙，卻依然美的風華絕代。形狀完美的手指伸過來摩挲了一下林木犀微紅的眼角，又問了一遍，“你哭什麼？”聲音居然很溫柔。
    大小姐的手指很涼，摸著很舒服。林木犀抖抖眼睫毛，“我想吃冬瓜排骨湯。”
    寒千雪的手指一頓，奇怪地看了一眼林木犀，好像是這輩子沒見過因為饞哭的，又好像是別的什麼，她收了手，“已經做好了，過來吃飯。”
    居然真的有？
    林木犀跟著大小姐去了院子，寒依依他們已經在桌子上擺了幾碟精致的小菜，中間是一個陶罐，盛著黃澄澄的肉湯，飄著細碎的蔥花，大小適中的冬瓜塊蘸滿香氣四溢的肉湯，染上一層漂亮的顏色，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寒千雪親自動手，盛了一碗湯，放足了冬瓜和排骨，送到林木犀麵前，“你太瘦了，多吃點東西比較好。”
    “謝謝。”林木犀感激地接過，拿著勺子喝了一口湯，和記憶力一模一樣的味道。林木犀沒做過飯，想想都是冬瓜排骨做的湯，做的味道一樣也不奇怪，就高高興興地喝了起來。
    “還有很多，不急。”寒千雪又盛了一碗白米飯送過來。“見你在看書。”
    “嗯嗯。”林木犀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大小姐，看她沒有露出鄙夷的表情，略略安心。“我想去玉霄上鏡上學，考試在即，我要練習一下。”
    “不必。”寒千雪淡淡地說，“如今你在我這裏，入學自然理所當然，不用考試，也可以進去的。”
    林木犀有些蒙。大小姐這是要給她開後門？
    寒千雪卻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一派正經道：“我比你年長，早入學兩年，一個人住在合歡閣，你要是去了，也能給我做個伴。”
    “哦。”林木犀點點頭，原來大小姐是覺得一個人住在宿舍覺得孤單，要找一個人來陪她玩，正好旁邊有一個自己，可以用上。不過這也幫了她大忙，自己的毛筆字實在一言難盡，林木犀也不敢保證自己半個月就能練出讓人看懂的水平，還不如接受這個好意，將來再還好了。
    她慢悠悠地喝著湯，發現自己也是墮落了呢。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會有這樣接受他人幫忙的時候。
    接下來的幾天，林木犀就在這裏練習她的字，偶爾去大小姐的書房撿幾本書，和她一起坐在樹下看書，回神的時候還能聽到對方喝茶翻頁的聲音，混著風吹樹葉和小姑娘們嬉鬧的聲音，居然有些特別的祥和。
    然後林木犀就給大寶寫了一封信，記得大寶說過他跟著村裏的先生學過幾年字，應該是能看懂她的字，把信紙折成一隻小船，林木犀就開始折騰。
    她暗自運轉自己的停滯的靈力，感覺這些日子，隨著有吃有喝有睡的日子，這副身體好了許多，也能用些靈力了。她捏了一個訣丟給小紙船，看著它顫顫巍巍地動起來，往外飛去。
    林木犀緊張地跟著過去，看著它平安無事地轉到了外麵的半空，乘著風揚長而去，就知道這封信可以送到了。
    她安下心，隨意往對麵一瞅，嚇了一跳。
    大小姐卡在剛要從門口出來的動作，眼神停在了那隻遠去的紙船，然後落在林木犀的身上。
    林木犀有些緊張，上次的陣法已經有口難辯，現在又該怎麼解釋。
    誰知大小姐隻是抿抿唇，“天冷就多穿一些。”然後就出門走了。
    “……”林木犀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裝，她覺得自己穿的夠暖和了，比女子那種軟乎乎輕飄飄得衣服好多了，自己又哪裏惹大小姐生氣了？林木犀沒思考出來，估計是女孩子家每月都有的那幾天來了心情不好，不再多想。
    當天晚上，寒依依6個小丫頭一人拖著6個大箱子進屋，客客氣氣地關門走了。
    林木犀不知緣故，把第一個箱子打開，隻怕又是金條，卻發現裏麵整整齊齊碼著許多精致的小荷包，各種花樣各種款式，再打開下一個再下一個，6個箱子都是這等物件，林木犀奇怪了，隨便拿了一個打開一看，一點光鑽進她的識海，直接自己的意識飄在一棟無邊大無邊高的大屋子裏，下麵是碼成小山的金子珠玉寶石，奇珍異寶……花花綠綠，金碧輝煌，好看的很。
    林木犀嚇得丟了手裏的小荷包，額的天，寒千雪居然送了她6個箱子的儲物袋。
    收了這麼一筆巨款，林木犀覺得自己可以養活這座城的百姓十輩子了，誰能知道，前幾天她連自己都養不活呢？她忐忑了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準備婉轉把東西還回去，結果大小姐不在。
    寒依依拿著掃把掃地，看見她翻了一個白眼，“你不會是來還東西的吧？我家小姐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還回來的。想讓小姐高興，就留點心別到外麵招惹不幹不淨的人，敢給小姐臉上抹黑，小心你的小命。”
    林木犀：“……”她默默地搖搖頭，差點哭了，“我不是我沒有。”
    “哦，你不是還東西來的？那找大小姐做什麼？總不會是想小姐了吧？”
    林木犀瘋狂點頭，“沒錯沒錯，我不是來還錢的，我就是想見大小姐了既然人不在我回去了再見——”她落荒而逃，躲進小角落瑟瑟發抖。
    然後把這6個箱子拖到角落，給它們封了好幾個陣法，生怕那天被誰偷了，大小姐拿她小命出氣。
    林木犀深深地歎口氣，師門講究一報還一報，勿要與塵世之人諸多牽扯，如今倒好，村子裏大娘一家的養育之恩還沒還清，還與這位大小姐結下緣分。可知她這一生，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活。
    能得道成仙就得，不能的話就把此身歸於黃土，也算是自在逍遙了。
    不過，師父也說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姻緣。自己的命就是孑然一身，無依無靠，這是師父請少林的方丈算出來的。兒時自己並不在意，直到師父去逝，她才發現自己的命真正是算的好好的。現在到了這裏，借入了這個身份，命數興許又一個變化。
    林木犀想了想，日後還是要去少林寺中，請大師算一算。說不定現在的一切都是某個機緣的開端。
    想明白了一切，她就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等到晚上，林木犀剛寫一張大字，房門就被一腳踹開了。
    她嚇得渾身一顫，隻見穿著紅裙的大小姐跟天邊紅霞一樣，踏進她的屋子裏，剛踏一步，就頓了下，“我能進來嗎？”
    這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林木犀不敢拒絕，隻能點頭，點完想起自己剛寫的大字，慌忙伸手蓋住了紙上的醜字。
    “藏什麼呢？”
    “什麼都沒藏……”
    寒千雪直接走到她身後看。林木犀的手小小軟軟的，根本遮不住所有的字，她輕嗬一聲，看著窘迫的林木犀，“又不是沒有看過，你藏什麼？”
    林木犀瞪大了眼睛，大小姐什麼時候看見過她的字了，難道是那群丫環姐姐撿了她的大作給大小姐逗趣？她的字素來不好看，在學校就被同桌嘲笑過。有次語文考試，還因為字醜，寫的詩詞填空得了零分。分明她寫得都是對的，同桌笑話她一個學期，叫她現在被別人看見寫得字，就想找個洞鑽進去。
    她漲紅了臉，把紙往旁邊一扯，團了團，“醜。”
    大小姐瞪了她一眼，“幹什麼？”
    林木犀又嚇得一抖，還以為大小姐張口要她的腿或者手，誰知道她伸手搶了自己的紙團，在桌麵上攤開，一本正經地說，“養了幾天，手腕有些力氣，字寫得比之前有進步。”
    “……”
    “不過你的撇捺須得好好練習。過來，”寒千雪從後麵環住她，漂亮修長的手指包住她的手，捉著一隻細毫，一字一畫地寫下林木犀2個字，“寫的時候要流暢，一氣嗬成，收筆要小心，但莫拘束。會了嗎？”
    林木犀傻傻地點頭，剛才的大小姐實在溫柔，叫她有些呆了。
    寒千雪不高興地問：“真的懂了？”
    林木犀臉上微紅，小聲地答，“懂了。”
    寒千雪好像才反應過來，忽然收了手，退了好幾步，別過臉咳了兩聲，“寫字要長期練習，我有莊大學士的字帖，他的字勉強可看，你先拿著練習，等那天我叫人回家給你拿其他的。”
    “不不用了，”大學士的字帖，聽著就是個高端產品，林木犀實在消受不起，她搖搖頭，“學了這2個字就已經夠了。”
    寒千雪古怪地看了她，“你的意思你不要莊大人的字帖。”
    林木犀點點頭。
    “想要我的字帖？”
    林木犀傻了，“……”
    “也不是不行，”寒千雪別過頭，嘀咕了下，“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我寫的字。”
    林木犀縱哭無淚，“我，我我我我不是我沒有，不是那個……”
    大小姐瞬間黑了臉，危險地眯起眼睛，“你敢說你不喜歡我的字？”
    林木犀剛湧起辯解的勇氣氣球瞬間被戳了個口氣，憋下去了，“沒有沒有，我喜歡。”
    “嗯。”寒千雪一臉“這還差不多”，“字帖明日就給你，你且等等。平日別太晚睡，你還在長身體，多睡對身體好，知道嗎？”
    林木犀還能怎麼樣，隻能點頭。
    “還有，”她清咳一聲，“想我了直接來見我就行，不用忍著。”
    “……”嗯？林木犀瞪大了眼睛，瞬間以為自己說錯了。
    大小姐繼續道，“我沒怎麼跟近齡的孩子相處過，做事總有不周到的地方，你有什麼不適應，就直接跟我說。隻要你乖乖的，我就對你好。”說完，她就踏著步子離開了。
    林木犀還有點懵，把剛才大小姐的話反複回味，最後得出，大小姐平時忙著學習，沒時間交朋友，跟丫環們身份有別，所以現在遇見我，還是一起進學堂的同學，年少的玩心起來想有個伴。
    但是第一次交朋友，很多不太懂，才叫自己多注意，及時包容配合。
    林木犀自出了村子，得了大小姐不少照顧，成為她的朋友，圓了她的夢想是沒什麼，不如說自己能借這個機會正好還了這點因果，但她也沒有交過朋友呀，怎麼配合？
    一晚上睡得翻來覆去，迷迷糊糊，夢裏全都是大小姐拿刀追著她問“你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把林木犀弄得身心俱疲，險些去世。
    林木犀憔悴地去洗了把臉，梳了頭發，又去練字了，有昨晚的指點，她的字看起來方正許多，有點成型了。
    外麵傳來敲門聲，寒依依不高興地拿著個紅本子走進來，“喏，這是大小姐給你的。”
    林木犀愣愣地接過，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本字帖。裏麵的字既有女兒家的秀外慧中，又有男子的瀟灑肆意，是一副好字。
    寒依依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真不知道你是蹬鼻子上臉還是大小姐太寵著你，居然為了你寫了一晚上字帖。”
    “什麼？她昨晚上沒睡覺？”
    “可不是嗎？剛才睡下，睡之前叫我把字帖裝裱起來，別讓你看著像新寫出來的。”
    林木犀真沒想到，大小姐對朋友這麼好這麼體貼。
    “喂，小醜八怪，以後你敢辜負小姐，你一定打斷你的腿，聽見沒有？”
    林木犀點點頭，“她現在怎麼樣，要我去看她嗎？”
    寒依依的怒氣消了點，“算你有良心，小姐不知道我把這事跟你說，她素來做好事不留名，你心裏記著，日後一定對小姐好一點。”
    林木犀答應下來，再看手裏薄薄的字帖，不僅想，也許大小姐就是表麵凶了點，跟以前的同學都不一樣，是一個很好的人。
    這種口是心非的女孩子叫什麼來著，傲嬌？對，傲嬌！
    她寶貝地打開字帖，既然大小姐希望她乖乖地，那她就安心做她的倉鼠朋友，全心全意對她好些，就當償還她對自己的恩情。
    過了好幾日，玉霄上鏡要開始大考，林木犀先前考慮了自己的醜字不太想去考試，但如今自己的軟筆練得能讓人看懂，就想去試試。
    中午用膳時，她這個想法跟大小姐一提。
    寒千雪眉頭一皺，不悅地問：“你可是不喜歡我的安排。”
    “不是不是。”林木犀搖搖頭，“我隻是想自己試試，如今我借住在你家，吃喝都是你的，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不想考試都要你幫忙……”
    “是我想差了。”寒千雪夾了一塊粉蒸肉送到林木犀的碗裏，“你家禮教森嚴，端言莊重，不受嗟來之食。我本以為我們關係特別，不必介懷這些，卻忘了你會在意。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拿到想要的結果，林木犀自然歡喜，但這段話說得她雲裏霧裏，叫她捉摸不透。難道大寶家還是個大家族，祖上曾經發達過？還有大小姐對朋友這麼好的嗎，簡直就是無微不至關懷入微了。
    “不過……”寒千雪抬起話頭，弄得林木犀頓時緊張了起來。大小姐扭頭看她，璀璨的眉眼帶笑，“你我相遇至此，你都沒叫我的名字，還是你覺得我們的關係還沒深到那個程度。”
    原來是要叫名字。林木犀鬆了一口氣，仔細想想，這段日子，自己好像都是叫她大小姐，朋友之間如此得確太生疏了。她小小地抬起眼睫毛，跟受驚的倉鼠一樣偷偷瞅了大小姐一眼，試探地喊：“千雪？”
    大小姐搖搖頭。
    “小雪？”
    她還是搖頭。
    那要叫什麼好呢？林木犀皺起眉，又喊，“小千？”
    大小姐臉上有些發紅，跟著咳了一聲，“甚好，以後你就這麼叫我就好。木犀，吃飯吧。”
    林木犀一愣，除了師父，沒有人叫她阿梔。她忽然記起以前的往事，師父總說修道之人該自在即興，不必為陰晴圓缺悲歡離合煩惱，這也是悠然派的門訓，她自幼無牽無掛無親無故，很多事情都提不起興趣，被學校的孩子欺負了也提不起一點報複回來的心，許多事情早就忘記了，唯獨把第一次見到師父那天的事情記得很清楚。
    那日夕陽西下，師父牽著她的手，帶她從孤兒院離開，看見別人家門口種的桂花，說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捫蘿登塔遠，刳木取泉遙。霜薄花更發，冰輕葉未凋。林木犀就是桂花，“月桂花芳香馥鬱，提神醒腦，花朵可以入香入藥，樹皮更是可以做調料，全身是寶。以後你就叫木犀，做一個如爛漫繁華的人。”
    後麵木犀才從書裏看見，桂花別名許多，岩桂、木犀、九裏香、金粟。木犀不過其中一種，遠沒有九裏香金粟好聽。取木犀這個，不過因為他自己也姓木。
    這算得上是一點私心，但木犀並不討厭。後來到這裏，跟著小傻子在名字前麵加了一個“林”字，就是告別過去了。
    回想以前的事，林木犀心裏一軟，看著大小姐的模樣也不似曾經那麼可怕凶惡。她猶豫了下，夾了一筷子竹筍放到寒千雪的飯碗裏，忍著羞澀和別扭道：“你也吃。”
    寒千雪有些驚訝，但什麼都沒有說，點點頭，慢慢地撿了一根筍絲放進嘴裏慢慢嚼。
    玉霄上鏡的入學考試當天，就有不少人趕黑前去排隊，林木犀亦在其中，雖然大小姐說可以讓她排到了前麵，早點考試，卻被林木犀拒絕，隻能由著她起個大早蹲到了隊伍裏麵。
    在她後麵是曾經聊過的小乞丐，他拍拍林木犀的肩膀，驚訝地問，“你真的來了。”
    “玉霄上鏡一年一度的入門考試，我當然要來。”
    小乞丐嗬嗬一笑，“說得也是，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
    眼看後麵又排了不少人，當中還有年滿八十的老者和不及滿月的孩童，林木犀稀奇地看著，“那樣的也收嗎？”
    小乞丐壓低聲音，跟她說，“那自然是不行的，我在這裏三年了，歲數太小太大的人雖然能去考試，但不可能考過的。修道之途，何其遙遠，趕不上年紀的都隻能讓邊，把機會讓給更合適的人。”
    林木犀覺得修仙者該不限年紀，但也知道年紀太小的人不能夠通事理，年紀太大的人閱曆豐富心思不夠純粹也不適合。雖然唏噓，但是這個道理。“要是他們通過考試了呢？”
    小乞丐繼續說，“小孩子自然回去等幾年再入學。年紀大的隻怕要等輪回轉世再考一次了。反正每個人總有點機會。”
    林木犀點點頭，忽聽人群一陣喧嘩。轉頭過去，隻見半空忽然飛來一排人物，都穿著藍白色道袍，飄飄欲仙般落在了最前麵的石台上。
    靜心鈴叮鈴一聲，“玉霄上鏡，入門考試，現在開始。”
    數百道童紛紛出現，手拿十幾個玉簡分了下去，一個道童就在林木犀左右，把玉簡分給她前麵的人，直接錯過了她伸出的手，把玉簡分到了小乞丐那邊，然後繼續分下去。
    小乞丐傻了，“你的呢？”
    林木犀一愣，沒想到自己的考試會中斷於此，再看那個道童，長得雌雄莫辨，隻能從走路的姿態看得出那應該是個女娃娃。她意味深長地瞪了林木犀一眼，繼續往後發。
    林木犀感覺以前受的欺淩陰影又要複活了，身上的陽光卻被擋住了，“在看什麼？”
    林木犀喪喪地抬起頭。見一身藍裙的大小姐頂著背後的光芒萬丈站在她眼前，表情還似初見那般，在林木犀眼裏卻帶了些許溫柔之色。
    “玉簡……”
    寒千雪看了一眼那個道童，取下腰帶一塊玉簡塞進自己的手心。“好好考試。”大小姐的手比她這個營養不良的小豆芽要大很多，手指形狀完美，纖長有力。
    林木犀愣愣地接過玉簡，心裏忽然就有了底氣，當下坐在軟墊上打坐入鏡。
    小乞丐被大小姐那身貴氣和漂亮嚇得說不出話，她還跟前麵的小子一副很熟的樣子，抓心撓肝地想問事，見林木犀開始，隻能把好奇心忍下去，專心打坐。
    打坐入夢，就見一碧如洗的藍天白雲，自己坐在雲上，麵對著石亭，亭下有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人，穿著一身青衣，溫和地道“我輩乃是夢中人，算作半個先生為今年入門監考，小友不必緊張，稱呼我為玉先生就好。”。
    林木犀不敢多想，回了一個抱拳禮，“先生好。”
    “小友豁達，請。”
    林木犀閉緊眼睛，引出丹田一團靈氣，按著大周天小周天的順序一一通過周身穴道，形成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
    循環三次後，就感覺有一處被一絲別的靈氣堵住，林木犀知道是考官出手了，她不緊不慢地把那處的靈力分為兩股，一股試著疏通，一股繞路，任做循環，幾息之後，就衝開了那道限製，順帶開了新的竅口。
    幾次阻礙，林木犀都順利打通。感覺那道靈力收回，她也跟著睜開眼睛。
    玉先生笑著摸了摸山羊胡子，“小友天資聰穎，甚好。”
    下麵就是筆試，考得都是林木犀複習的內容，她穩紮穩打，徐徐圖之，時間一到，就迅速交了卷。
    開始刷劍，要求的幾個招式做完，玉先生也看完了考卷。
    四周的環境突然一邊，轉眼之間兩個人就坐在大山中的一個小木屋，外麵雨水淅淅瀝瀝，裏麵茶香四溢。
    玉先生滿意地點點頭，“小友小小年紀，有此感悟，實在難得。就是這字還是該練練。”
    林木犀臉一紅，“讓先生見笑了。”
    “那裏那裏。我可不敢取笑你。”玉先生放在卷子，歎道，“早先就知道寒家小公主要放一個學生進來。諸多猜測，本以為是她家裏的什麼親戚，沒想到竟然是小友這般文靜敦厚的孩子。”
    林木犀端起麵前的一杯茶，“其實您說木訥陰沉就好。”
    玉先生唉了一聲，“這我怎麼敢？”
    原來他有這麼想過。林木犀無奈，其實不隻四周的人這麼想，她自己也覺得自己陰沉無趣。“大小姐隻是同情我——先生費心了。”
    “同情？我可沒看出來。”玉先生感歎地摸摸胡子，“龍泉山莊就這一個小公主，入學2年，可未見她這般看重哪個人，她可把你當個寶貝。那日來師門隻說要收一個人進來給自己做伴，要咱們直接放人。後麵又說你要自己考試，不準我們查你的身份，也不用特別待遇，說是怕嚇到你。”
    林木犀有點感動，又好奇地問：“先生怎麼知道是大小姐說得人是我的。”
    “我不知。”玉先生笑笑，“不過今天見你這幅字。會把臥鉤一筆寫得這般殺氣騰騰的，除了她，就隻有你了。”
    林木犀恍然大悟，自己的筆畫是照著大小姐的來寫，行筆間自然帶了些她的習慣，熟悉筆跡的玉先生一看就知道了。考試時間一到，所有學生全都從夢境脫離，隻留手裏的玉簡在身，後麵會給他們通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