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什麼？
    給流亭擦著身子的煥譽摸到了一塊硬物，奇怪地摸出來看。一個栩栩如生的以流亭為原型的人偶，人偶穿著白衣，連臉上的表情都清晰異常。溫柔笑著的流亭俊美得無法形容，雖然臉頰消瘦，但是怎麼也掩不了他的風采。
    將人偶收到了懷裏，煥譽很自覺地將它占為己有。
    這幾天流亭一直沒有醒過，他天天守在守在流亭身邊，就希望流亭醒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他。將用過的濕巾放進盆裏，煥譽坐到床沿，看著流亭的臉。照顧流亭的事他向來是親力親為，他不能容忍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人看到流亭的身體。
    呆呆地看著流亭，尋找任何一個流亭可能要醒來的跡象。煥譽現在哪還有一點點冷麵王爺的樣子，眼裏的癡情幾乎讓送飯來的李思衍閃了眼，他不禁懷疑，這是他的主子嗎？是請人假扮的吧？
    “王爺，吃飯了。”李思衍低聲說道。
    “放桌子上。”
    李思衍將食物放在桌子上，問道：“王爺，第九次刺殺就要來了，您看……”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煥譽緩緩道。
    “是。”李思衍低聲應道，推門出去。
    李思衍走了沒多久，流亭緩緩睜開了眼。
    久違的光線入眼，讓他不適地眯起了眼。有一張臉在他眼前晃著，好像在說些什麼，不過他聽不清楚。閉了閉眼又睜開，眼前的臉漸漸清晰，英俊的輪廓，熟悉的臉，屬於煥譽的臉。不過，這是他嗎？怎麼這麼憔悴？
    “你醒了？”煥譽驚喜地看著他。
    
    “……”回憶漸漸回籠，流亭想起了昏迷前的慘況，他激動地大吼：“你走開！”說是大吼，其實聲音也就比蚊子叫稍微大一點而已。長期未進食的他哪有什麼力氣大吼？
    煥譽臉色僵了僵：“亭，你聽我說……”
    “不用說了。”流亭感覺恢複了些力氣，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見你，你走吧。”
    煥譽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最終妥協：“好歹吃點東西你再趕我走。”說著，端起桌子上李思衍剛送過來的粥，將流亭扶起靠在床頭，喂流亭吃。
    流亭看著固執地停在嘴邊的湯匙，難忍腹中饑餓，張開了嘴。煥譽嘴角露出微笑，看著流亭一口一口將粥吃下。流亭看著煥譽溫柔的笑容，告訴自己不要被欺騙了，這些年來每次都因為他瞬間的溫柔而妥協，可是後來總是自己遍體鱗傷。這樣的教訓還不夠嗎？再說，他那麼寵那個叫玉心的女人，天天帶在身邊，他，是愛她的吧？現在對他的好也隻是因為愧疚而已。
    “我吃好了。”拂開在遞過來的勺子，流亭垂著眼睛說。
    “那……”
    “你走吧。”
    “亭……”
    “我不怪你。”
    “……”
    “這些年，我很累。我看不透你，煥譽。你的反反複複讓我很疲憊，我愛你，但是我真的承受不住了，我，我甚至感覺……感覺我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我想，安安靜靜地過最後的日子，可以嗎？”
    煥譽看著他安詳的側臉，他因為幻想美好的生活而變得溫柔的側臉，說不出話。
    “我想找個山穀，那裏最好綠樹成蔭，鳥語花香，與世隔絕。隻有我一個人也好，我想找個那樣的地方。”轉過來的臉上都是微笑，看著煥譽，“你看，這樣的話，我們都解脫了，對不對？”
    “亭……”如果有一天你好了，我一定陪著你找那樣一個地方隱居，一直陪著你。
    煥譽在心裏發誓，他會實現流亭的願望。
    “煥譽。”
    “嗯？”煥譽感覺喉頭有些堵。
    “你要好好對她，你們很般配。”
    “……”
    “你走吧。”
    亭……我愛你，很愛很愛。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連你自己都沒有我愛你那麼多。但是……
    “我會讓李思衍來照顧你。”煥譽轉身離開，輕輕關上房門。
    “……”別把人家當仆役，人家好歹是個將軍。
    李思衍一推門就看見流亭若有所失的臉，暗歎一聲，安慰他。
    “將軍，王爺有他的苦衷。”
    “是嗎？”流亭心不在焉地反問，一看就知道完全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李思衍暗自歎息，這兩人之間的裂痕已經不是幾句話能彌補的了，還是讓王爺親自說得好。
    “將軍，前幾天張小姐還問我你的情況，我說你生病了，她還一直想要來看你。不過，被我攔下了。”
    “嗯。”流亭想到了什麼，淡淡應道。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自己會崩潰的……他不能再這樣執迷不悟了，即使再耗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不會愛自己的……
    “爹，你同意流亭將軍的提親吧~”張淨姿發揮她的撒嬌功力，纏著她的父親。
    丞相為難地看著寶貝女兒：“可是，你知道有些關於流將軍不好的傳言……”
    “傳言，傳言，就隻能說明是別人亂說的啊！”
    “也不能說是亂說……”丞相對誰都可以強硬，但是唯獨對這個女兒強硬不起來。她是他最愛的女人生的孩子，他給她的寵愛當然會多些。
    “唉，你不知道，那很可能是真的，以流將軍的姿色，吸引譽王爺並不是什麼難事。”
    “譽王爺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寵姬了嗎？我還見過她呢！”
    “這到也是……”他也見過那個寵姬，確實是一個很美的女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爹~~~”
    “唉，好吧好吧。”丞相無奈地答應，這個女兒可真是被他寵壞了。
    張淨姿笑得春花燦爛，心裏的喜悅無以複加。昨天流亭親自上門提親，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平時流亭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表現出一絲對她的愛慕，讓她頗為失望。但是昨天，她一直以為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竟然發生了！她幾乎想當場就答應，可惜被父親攔住了。不過，經過她這麼長時間的努力，父親終於同意了！她就要成為流亭將軍的妻子了嗎？
    “什麼？！”煥譽氣得拍碎了一張桌子。
    “流亭將軍去向丞相府提親了。”李思衍忍著煥譽勃發的怒氣引來的低氣壓，重複了一遍。
    煥譽緊緊握著手，指甲掐入手心，滴滴血跡滴落在地板上。
    “為什麼？”煥譽低喃。
    我也不知道啊……李思衍心裏哀嚎，流將軍，你真是會給我出難題啊！
    煥譽背轉過身，平複著心中的怒氣。
    “出去吧。”
    “……是。”李思衍閃身消失不見。
    舉起手看著血跡斑斑的掌心，煥譽臉上的冷漠漸漸破碎。如果這樣你能快樂些，我成全你。因為我，沒有辦法給你幸福。
    流亭靜靜坐在窗前，今晚有是心口疼痛的日子了，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毛病？流亭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小兒，他能猜到些什麼，但是不確定。這樣的自己去和張小姐成親合適嗎？如果隻是因為自己一時的賭氣或者自私的想解脫的想法就耽誤了張小姐的一生，這樣好嗎？不，自己良心不允許。
    他太衝動了，怎麼能這樣做？還是，明天還是去和丞相說清楚吧，說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撕心裂肺的疼痛猛然襲來，流亭強忍疼痛走到床邊，脫力地躺到了床上。手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身體蜷縮起來。這樣的疼痛還要忍受幾次？渾身冒著冷汗，流亭模糊地想著。
    整整兩個時辰的疼痛終於過去。流亭放鬆了身體，看看自己一直抓著的被單——已經被他抓破了。嗬嗬……他這樣活著真的有意義嗎？沒有愛情，身體又成了這個樣子，沒有自己的家，沒有能力給別人幸福，什麼都沒有！
    哈哈哈哈……
    慘笑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內，眼淚漸漸滑下，這樣真的有意義嗎？
    煥譽站在床邊，看著眼角猶帶淚痕的流亭，眼中露出憐惜。手指擦去他眼角的淚水，放在嘴邊，好苦……這就是你心裏的感覺嗎？亭……
    “怎麼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又提起郝家的事了？”想起當年那此午門的斬首，說話的百姓不禁抖了抖。
    “是啊，不是通敵叛國嗎？怎麼又要重新查了？”
    “誰知道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青衫的男子聽著百姓的議論紛紛，看著貼在城門上的榜。是要引我出現嗎？譽王爺？剛好，我也膩了，我們就做個了斷吧……
    青衫男子身形一閃，消失不見，讓周圍的人以為自己眼花了。他們搖搖頭，接著議論。
    “王爺，今日查到郝自在出現在京城。”暗二向煥譽稟告。
    “見機行事，加強警戒。”
    “是。”
    “他、最近怎麼樣？”最近煥譽都是通過暗衛知道流亭的情況的。
    “將軍已經能下地了。”暗二在心中無奈地攤攤手，這兩個人可真是冤家。
    “綰啼花還是沒有消息嗎？”
    “還在找。”
    “……下去吧。”
    “是。”
    煥譽摩挲著手裏的人偶，暗二出去後，他將人偶拿在手裏細細觀看，摸著人偶笑靨，溫柔低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