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過三疊，曲終音歇。堂外堂內空氣凝頓。
    半晌，女子清脆的聲音打破這片安靜的氣氛。“都道吳相公才思敏捷，不如當場坐一首賀詞吧。”
    我心道自己絕沒有見過這個女子，怎麼也不能明白她為何如此刁難我。
    一首詞，哪裏是那麼好做的。
    我歎了口氣，暗道幸虧來之前就準備了一首，現在總算不至於難堪。
    我又揮琴而奏，仍是剛才的那番水龍吟闕。隻是這番加上了唱詞。
    望中璿海波新，泛槎又匝銀河轉。金風細嫋，龍枝聲奏，鈞簫秋遠。南極飛仙，夜
    來催駕，祥光重見………繡裳五色，昆台十二，香深簾卷。花萼樓高處，連清曉、千秋傳宴……
    和彈琴比起來，我唱的是算不了什麼了，隻是貴在一氣嗬成。
    那簾後女子這下倒沒說什麼了，反而是一個蒼老和善的聲音，想必就是今天的老壽星吧。隻聽她說：“好，寫得很有富貴氣象，我很是喜歡，賞！”
    我呼出一口氣，今天，我的任務便是算完了吧。
    我退出堂屋，自是跟著灰衣老者到賬房領賞。那灰衣老者對我很客氣，還恭喜道：“吳相公果然是才思敏捷，拿了今天的頭賞呢，真是好福氣。”
    我答道：“是老王妃洪福。”
    本以為領了賞，自可以一路出了王府，誰知，通往側門的回廊正自站了一個人，一襲紅衣，姿然美態，靚麗炫目。
    我站定，問：“不知冷燁姑娘有何請教。”
    “我是來給閣下提個醒，若是不喜歡京城這是非之地，還是盡早離開的好。”冷燁淺淺一笑，聲音卻是說不出的冷漠。
    我一愣，但麵上不動聲色，“多謝冷燁姑娘提醒，在下明白。”
    冷燁道，“王爺調查過你，可惜你來曆莫名。不過王爺知道，你接過不幹淨的生意。算得上是當今刺客裏的一等好手，唯一一次失手，是行刺元朝七王子溫不花。”
    我瞳孔皺縮，心下劇駭。雖說當時並沒有刻意消匿行蹤，但本以為自己這一身功夫足夠隱人耳目，沒想到，還是太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王爺讓我告訴你，不希望再看到元朝王子夜訪先生居所的事情，若是還有下次，還需先生保重。”冷燁說罷，輕身一縱，幾個點地，便消失在重重牆幃之後。
    我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心中的震蕩慢慢平複，我對自己冷嘲，“你應該早就明白，這政治場從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山外青山樓外樓，他們手中掌握的力量永遠比你想到的更多。這個地方從來就不需要你多幹預什麼。”我這才徹底明白，我一時心軟替榮王他們摘下那朵七星海棠真是多餘。不僅把自己推到了眾目睽睽之下，還讓他們對我生出了警惕與畏懼，或者是豔羨與獵奇。
    我笑，我從來就是一個純粹的文人，不經意之間，我給自己惹出了那麼多麻煩。
    而我還太弱小，我那什麼和他們周旋？
    我想，我真的，要離開這個我厭我惡的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