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每一個皇帝都有過叱吒一時的時候，而在已經失散的民心下，在更強盛的兵甲下再鼎盛的王朝也會被擊得粉碎。
    殿中的方鼎還靜靜地矗立著，它天天看著一個又一個皇帝來祭奠它，它絲毫不在乎今天又換了人。
    “你長大了。”趙泫定定地說。
    “千歲，現勝局已定，舊主當殺。”底下有人提醒趙沂，在他們心裏就沒有懷疑過趙沂會輸。
    “軍前擅言動搖軍心，斬。”趙沂厲聲命令道，當即有人揮刀斬向進言者。
    人頭落地，卻又祭了自己的軍旗。
    “哥哥今次失了天下，可有惋惜，可有悔意？”趙沂又問趙泫，大家都明白，他已是此刻的君王。
    “我這一生都沒有悔字。”趙泫輕輕推開花月人站了起來，即使是敗，他也應是站而敗。
    哥哥，你真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麼，那麼，弟弟所做的一切也就沒有什麼錯了，也就安心了吧。
    “請問哥哥，逐鹿中原是否應將鹿殺之？”趙沂的劍沒有放下，哥哥應該死嗎？
    “是。”趙泫的話讓人覺得他還在像年少時的時候和弟弟在說話，在如何地教弟弟，而不是在這樣你生我死的場麵上。
    趙沂笑了笑，哥哥有的地方還是沒變呢，可是為什麼有些卻變了呢？
    手提劍起，劍氣籠罩在趙泫和花月人周圍，趙沂手下的人都不敢有所舉動，因為即使是像剛才那樣的進言也會因不合時宜而讓自己受到軍法處罰。
    再說，讓禦王來手刃皇上，不是更鞏固新的王朝嗎？
    哥哥，如你來生再鑿空皇帝，如你我來生再做兄弟，莫要再錯了。
    劍向著趙泫刺去，劍氣如此回腸，那貫白虹映斷了兄弟骨肉的聯係。
    劍刺入了胸口，鮮血自那劍口沒出，本就是在裏麵穿的藕白夾衣因為外衫撕成布條為趙泫包紮傷口而成了穿在最外麵的一件衣服，血沒在這夾衣上，紅白分明。
    隻是“啊”了一聲，是因為長劍刺胸的刹那間的痛，這一劍，這一痛，來得太猛，來得太快，讓他也隻是“啊”了一聲，來不及有別的聲音。
    在花月人感到這痛的時候，他的眼前似是又回到了梨園的戲台上，而台上的自己也是被劍刺得鮮豔，那是臨別的虞姬，自刎，為了她的霸王。
    而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霸王別姬的戲文呢？自己不是虞姬，趙泫也不是霸王啊，或許是因為這樣臨別的時刻太相近？才會讓自己的眼前如此混亂，又如此夢幻。
    自己在剛才未對趙泫說過一個字，他想問自己什麼吧，可什麼都沒有問出口，自己是想他問還是不想他問呢？又會讓他散文什麼呢？自己又會回答他嗎？是真心地回答他，還是隻是順從地回答他，自己沒想好嗎？所以什麼都不說，隻是為他清著傷口。
    自己已冷得讓他連疼都不說了啊。
    可是，行動往往比這種遲鈍的思想更快，自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撲到了趙泫的身前，迎上了那劍，從沒有這麼快過，也沒有比現在更膽大過。
    口中噴出了鮮血，想起了皇後和南宮傲，想起了一直以來所見所聞的一切，笑了，這樣地死了或許比活著更快活。
    身子跌了下去，不知道是誰抱住了自己，又是誰在喊自己，又是誰在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