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棒約翰嗎，九寸一人份披薩。”蕭離在家中一手用座機打著電話，一手小指摳著下巴上微癢的皮膚，表情懶散。
    “感謝您經常光顧。”甜美的女聲從聽筒中傳來，“另外您最近幾餐的費用，都已經有人預支了。”
    “知道了，謝謝。”蕭離嘟了嘟嘴，掛斷了電話。
    自從離家出走以來，有誰來關心過自己呢。
    提前預支，總感覺有點在意。
    蕭離今年剛大學畢業，目前待業。高中的時候與同學共同組建了一個社會性質的偵探社，如得神助一樣解決了一個轟動一時的綁架案件，受益人很熱情地彙了巨額金錢。然後在父母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錢投入股市，收獲頗豐。後來因為工作的事與父母吵架，用這些錢租下了城西的單身公寓居住至今。
    一直到現在都搞不懂，為什麼媒體沒有報道高中生偵探社接受天價報酬這件事，照道理牽扯到社會輿論中金錢觀與未成年人就業的問題，很有噱頭的啊。
    還有啊，彼時的警方，怎麼能容許一個非正式的團體一腳插入已經立案偵查的案件呢。
    有些事，當時隻覺尋常，現在再回過頭細細看來，諸多不現實的疑點卻現實地存在著，實在惹人生疑。
    最奇怪的是，蕭離想不起來那個案件的任何細節了，包括消息的來源和解決的契機，一切都籠上了一層迷蒙的霧，隻有結果顯得明晰而突兀，熟悉萬分的銅臭味。
    蕭離手拿著遙控器，胡亂地換台。
    沙發上堆滿了膨化食品，拆封的沒拆封的，放亂了，放散了。布藝淺咖啡沙發封套上，懶得洗去的橙黃色油性汙漬。
    她像個老人一樣，實在閑著沒事幹了，就邊看電視邊織毛衣，織了出來也不會穿，隻是機械地活動著手指的關節。
    生活，好像也提前預支了。
    銀行卡裏陌生賬號彙入的一大筆錢，成了這一切的資本。
    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某天蕭離接到一個電話，對方尖銳的笑聲輕蔑而放肆，諷刺她作為曾經的偵探，竟然在一個狹小幽暗的空間裏，墮落慵懶地度過漫長的時間，像個偷未來光陰的罪犯。
    “你是誰？”蕭離問，“為什麼監視我，又怎麼會知道當年的事？”
    輕笑一聲，道：“當年的案子，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若沒有那張沾血的塔羅牌，憑幾個高中生的智商，又怎麼破解所謂的完美犯罪呢。”
    “塔……塔羅牌……”低聲喃喃，頭腦炸裂。蕭離痛苦地抱頭，白皙的皮膚青筋暴起。“求求……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想起罪……罪之源……”
    “不想起來，又怎麼能贖罪呢。到我們身邊來吧，同樣有罪的六個人與你相伴。乖乖的，不要怕，隻是小小的秩序回複，相信我，我們會讓你解脫的。”對方最後留下了約會的時間地點，恰到好處地結束通話。
    幾天後，蕭離跨上一個黑色的單肩包，戴上一幅新的銀邊眼鏡，匆忙赴會。
    “終於來了啊。”男子似乎等候已久。
    “走吧，去那個贖罪之地。”她有些不自然地笑著，身體某個部位隱隱作痛。
    大網已經布下，獵物進入包圍。
    隱匿在某處的龐大組織，在幽暗的燭火中，祭祀開始。
    夜曲奏響，怪物們露出猙獰的獠牙，清脆的骨質摩擦聲中夾雜著低低的絮語，滿麵紅光地等待食物端上。隻有等到每道菜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才極盡了饕餮的奢華呢。
    槍聲，終會響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