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下）
    軼旬沉默幾秒，竟然弓起身子，蜷縮成一團，在原地蹲下，輕微地顫抖。密密的劉海全然遮蓋了他的表情，隻是發出隱約的啜泣。
    浮軒的嘴角無聲地咧開，眼神疏離，莫名輕蔑。
    “我……我被綁架了。”埋首的少年帶著哭腔憋出一句話。
    慘白的線狀光透過門洞映在他的身上，瘦小的身體輪廓惹人生憐。
    一般有情商的人麵對這幅場景都會同情心泛濫，可浮軒的情商接近於零，那聲無情的碰門聲就是最好的證明。
    確定主人關上門後，軼旬頷首起身，往皮製套裝的口袋裏掏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Anycall的手機屏幕上有新的短信：
    “B計劃。”
    簡單明了的三個字符似有一種魔法的功效，軼旬才淚水迷蒙的雙眸裏突然燃起一叢瘮人的火焰，嘴角微微上翹，眼神定定地望著前方，眉毛有些喜劇化地挑起，卻無法讓人像看一個小醜滑稽的表演般一笑開懷。
    少年疾速後退了幾步，直直地往浮軒家的老式防盜門上撞了過去，頭破血流。
    “浮軒你出來！”喊叫聲歇斯底裏，流血的笑容猙獰不堪，“有些事情是欲蓋彌彰的，你的秘密，也不見得那麼不為人知吧！劉……”
    鑰匙轉入鎖孔的金屬摩擦聲，主人板著一張死魚臉怔怔地盯著少年的臉。
    “你想說什麼。”浮軒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
    “隻要讓我借住一個晚上，我就說。”痞子樣的回複。
    真是沒辦法，小兔崽子。主人心罵一句，在房客進門後重新鎖上了門。
    門外牆角的攝像頭，一如既往地亮著電源。
    “坐。”浮軒低頭拖出兩把黑色塑料椅，渾身疲軟地靠在椅背上。
    “謝謝。”軼旬噘起嘴，一副“啊咧咧”的無辜表情，“有沒有繃帶什麼的。”
    浮軒無語，鼓弄了一下腳上的劣質拖鞋，走到馬桶邊上隨便抽了兩張衛生紙，遞給受傷的年輕房客。
    軼旬無奈地聳了聳肩，將質地粗糙的廁紙撕成條狀，層層疊起，包在了頭上。
    “你不是一個人。”主人冷不丁地說。
    “原本是，但是我被綁架了，所以就不是了。”
    “為什麼要做調查我這類事情？”
    “我不知道，我隻是負責接收信息。”房客眉頭微蹙，似乎在擔心自己弄的傷口，“可是浮軒哥哥你要相信我，隻要你加入我們，你的秘密就不會被說出去哦。”
    “加入你們？開什麼玩笑！”主人猛地站起來，“我暫時不清楚你們是怎樣的一個組織，但你們情報網之廣已經覆蓋黑白兩道了，這樣可怕的規劃整合能力，八成是哪個令警方束手無策的犯罪集團吧。”
    “哥哥你想錯了。”房客的稱呼轉得挺快，“說我們是一個組織，不如更具體點，說我們是一個以能力會友的俱樂部。我們不會幹殺人放火的事，我們要做的，隻是一個小小的測試，關於秩序回複的測試。”
    “有點意思。”主人來了興趣，隻是揚了揚眉，對房客的轉移話題表示不滿。
    大雨，在繼續。
    幾千公裏開外，卻是一片晴朗的夜空。
    某幢豪華別墅的內部，青灰色的複古磚牆上，密密匝匝地嵌滿了監控屏幕。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端坐在筆記本電腦前，雙擊鼠標打開了新人的檔案，抬手為末尾的備注一欄添加上新的四個字：“天才演員”。
    新泡的加糖咖啡在杯裏氤氳出濃鬱的香味，男子將輕合的五指放到嘴邊打了個嗬欠，然後手指就被杯壁偏高的溫度燙到，不由自主地反射縮手。
    似乎也是不由自主，男子習慣性地看了看手指上的疤，很不巧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它消失不見了，拒絕在皮膚上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