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起 房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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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軒有些厭惡頭頂白熾燈“呲呲”的聲響,煩躁地放下手中的書本,埋首假寐,視線陷於空空的黑暗。
封閉的房間裏,胡亂粉刷著白漆的牆上有著裸露的黑色電線,最外層的絕緣橡膠已經脫落,被歲月剝離的痕跡。
桌上淩亂地擺放著各種推理小說,多以本格和輕小說為主,黑色亞光封麵上,緋紅的櫻花妖冶地綻放,隻是邊角已微微有些磨損。然而聞名於世的西方推理,則被浮軒無情地壓在了箱底。
沾滿灰塵的玻璃窗外,爬山虎肆虐地生長,枝葉還纏繞著某種不明植物的墨綠藤蔓,夜幕落下,影影綽綽,幻化為可怖的陰影,投在窗上,投在視野中。
黑壓壓的積雲從天邊翻滾而來,與無垠的夜色相融,驟地白光一閃,刺眼逼人,閃電的耀光周圍仿佛生出無數細小的針刺,視網膜上被紮得盡是窟窿。
然後,大雨如注。
門鈴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的,一陣一陣,夾雜著不時的雷聲和連續的雨聲,卻還是清晰可辨。
困意在浮軒的腦海裏築巢,不速之客極其有耐心地提示著自身的到來,在都被困意麻痹的神經裏抽出最關鍵的一根,攪得主人無法安眠。
抱頭皺眉了一會兒,浮軒幹脆地起身開門,動作幅度誇張。
門外的軼旬沒有想到開門者會是這樣一個形象。一頭亂蓬蓬的微微被染黃的短發,遮住半邊臉的邋遢劉海,許久不換的灰兮兮的白襯衫,故意穿了幾個破洞的舊牛仔褲,以及清臒消瘦營養不良般的蠟黃臉龐。
軼旬刹那間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力,雖然這幢七八十年代的老式樓房已經讓他做出了主人並不富裕的簡單推理,可也不曾想過,展現在眼前的這個年輕偵探,竟會這樣差強人意。
而門內的浮軒同樣沒有想到,前來拜訪的,竟是一個從未謀麵的十二三歲的少年,整齊的淺黃色劉海,恰如其分地覆蓋在額前,棕褐色的皮製套裝上掛著一滴滴透明的水珠,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臉上有著冒昧和尷尬的神情,嘴唇囁嚅,生分地輕咳了幾聲,才開了口。
“請問我能在這兒借住一晚上嗎?”軼旬問,聲音中有些不安。
“借住?”浮軒掃視了一下這個淩亂的、五十平米的空間,語調冰冷地致歉,“不好意思,你怕是找錯地方了。”
“哈?”
“別再裝了,既然是有意到這兒來的,有話就快說吧。”
軼旬感到些莫名其妙,抬眼看著浮軒遮眼的半邊劉海,沉默不語,又像是在等待什麼。果然,後者波瀾不驚地開始推理。
“真是讓人不耐煩的家夥。這附近沒有公園之類的可以與家人一起郊遊的場所,從你臉上看不到叛逆而離家少年的狂妄和失意,你該不會說你是被人遺棄卻衣著光鮮的流浪兒吧?在這麼一個天氣惡劣的晚上,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這裏,我隻能認為你是有意來此了。可你卻說要借住一個晚上,在不明來意之前,我不會接受一個奇怪的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