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晚安，早安。
    喧鬧的古鎮廟會，不同於早市的是大年夜的這天夜裏不會有人叫賣，因為叫賣的聲音會被來往的遊客通通蓋住，除非叫破了喉嚨才有那麼幾個人會注意到你。
    哪兒人多，互挽著胳膊肘的倆人就往那兒去，倆人那是有多拚命就有多拚命地跑，大冬天跑出了一身汗。
    路過擺遊戲攤的區域，歡聲笑語傳遍了整條街道，而其中的笑聲，有他們。
    “沒化妝還有人能認得出。”廖繁輕喘著氣，戴上口罩，目光掃視著周遭，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才放慢腳步緩緩走著。
    庭蘭玉也跟著戴上口罩，想想又摘下，隻把內搭在大衣裏的連帽衫的帽子戴上，“我還是算了吧，倆人都戴反而引人注目。”
    就這樣走走逛逛了一個晚上，街道上的人漸漸少去，這才依依不舍地回客棧。
    不知不覺間路上隻剩他倆人在行走，手裏各自提著今天晚上的戰果。
    庭蘭玉嘴巴又饞了，打包了兩袋子烤串留著當夜宵。廖繁常年注重身體健康，對飲食方麵較為克製，而年紀長了，心智不打算長太快，看到有人在賣模型玩具，跟著買了幾隻。
    “你是想帶回家觀賞還是送人的？”庭蘭玉打小就沒有那個條件能和別人一樣有玩不盡的玩具，顯然模型的誘惑力沒有食物的大，對於玩他隻在意吃的。
    “我和妹妹都喜歡玩模型，帶回去可以拚湊成型。”
    廖繁不說，庭蘭玉都快忘記廖繁是有妹妹的人，這個男人即使快三十歲了，像這樣還玩模型的大男孩模樣，居然也有心儀的對象了。
    不由還挺好奇到底是哪個人，“你在采訪的時候說的人是誰？我還蠻好奇你喜歡的人長什麼樣子，是我認識的嗎？”
    廖繁目光躲閃，低著眼去看手裏提著模型的黑色背心袋，支支吾吾好一陣才組成一句話，“就……算是你認識的人。”
    庭蘭玉難得見一向行事幹脆的廖繁這個樣子，明明在受采訪的時候能回答得那麼爽快，還一臉得意，一副讓人以為將要得手的樣子，這會兒又是怎麼回事，“你這模樣，真是難見啊。你……”
    廖繁聽到”你”字，目光轉去看庭蘭玉，隻見他目光逼近，眉頭微皺，“該不會……喜歡直男了？”
    暗戀一個直男，也難怪會說那番話，“那你還得單身好些日子啊。”
    “是啊。”感慨一聲，坦然麵對一切。
    廖繁實在沒有那個信心和孟溫這個人物對決，特別是聽到他們從小到大所經曆的那些，他從未共同參與經曆的事跡，這讓廖繁覺得，能當朋友未必不可。
    對庭蘭玉也僅僅是喜歡，喜歡而已，沒有什麼非得在一起不可的道理。
    回到客棧洗漱之後，一坐一躺各拿著手機在不到兩米寬的木板床上看著，還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周歡在把照片發給廖繁的同時，網絡上就已經在傳播關於二人破不合的傳聞，還有說為破不合謠言，這會兒正在營造二人關係很好的話題。
    庭蘭玉在沒有工作的情況下偶爾會去翻看網絡上人們對他的評論，他覺得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麵對就能解決的，何況，能直麵自己的缺陷，無疑是一種進步。
    “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出來玩了，這些人的消息是不是不太靈通。”庭蘭玉在最紅的時期每天話題榜上不是他和哪個女明星傳緋聞了就是各種和他人不合的傳聞，想不到時隔數年，還能再次看到人們在議論他的壞脾氣。
    廖繁也看到了那些評論，手機翻了又翻，實在心煩，嗤笑著關上手機，“看來咱們在四季那裏的互動表現得不夠好啊。”
    庭蘭玉已經想不起來在四季時二人的互動是什麼樣子的了，他隻記得那個時候廖繁對他還是挺熱情的，沒有像剛認識那會兒不把他放在眼裏。
    也不知道廖繁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有所改觀，可能真如周歡和那琳所說的那樣，他是個工作狂，隻看重別人的工作能力，而不在意除了工作能力以外的其他缺點吧。
    起初庭蘭玉覺得廖繁對自己可能頗有偏見，所以對廖繁的態度也沒有那麼和善，在四季中不過是因為有鏡頭而表現得對自己很好。想不到會有一天，相約出來遊玩，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還能同躺在一張床上。
    “你最近是不是又休息了？”廖繁不久前已經看過自己的行程，前段時間接的新綜藝還有幾個月才上映，所以他可以趁機拉人，“我有個綜藝節目，想帶你一起。”
    庭蘭玉目光從手機上移開，拉下臉，很是哭笑不得，最後無奈地微笑著，“我並不缺資源，也不像網上傳的那麼不堪，不過有一點確實不假，孟溫偶爾需要錢的時候確實會缺錢一陣子。”
    廖繁不想讓庭蘭玉誤解他的意思，趕忙解釋清楚，“我沒有把你想得那麼不好，我隻是喜歡和你一起錄製節目，感覺能在你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和你相處也很舒服，那種感覺很讓我開心。”
    庭蘭玉挑眉，當是信了廖繁的話，“聽著挺讓人心動，既然你那麼誠心，我會考慮考慮。”
    廖繁感覺自己挺卑微的，想和庭蘭玉交朋友實在太難了，“敢情我還得求著你啊。”
    庭蘭玉躺倒在廖繁的大腿上，和他同躺著，“哎呀，是我的錯，是我態度不明確，太太感謝您了。”
    撒嬌的口吻說得廖繁一陣酥麻，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揉搓那顆躺在他大腿上的腦袋，手裏的發絲又長長了不少，細柔而茂密的手感撩得心頭癢癢，正有感而發想要稱讚幾句，孟溫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伸長脖子往下看，原來庭蘭玉正在和孟溫通視頻。
    “我還想著回去陪你過個大年，好難過，趕不回去。”孟溫的哀嚎聲從開始就沒停止過，庭蘭玉都替他心疼在外的不易。
    “你能通視頻就已經很難得了，如果真的太忙，就別趕著回來了，大過年哪哪都是人和車，不要給自己添罪。”庭蘭玉就是怕中途的艱辛，才會選擇離他們較近，人又不怎麼多的古鎮。
    孟溫從開始就沒完沒了地訴苦抱怨自己的不易，心裏有多麼多麼想著庭蘭玉，說了好一陣才發覺不對頭，“我太對不起你了，讓你一個人在家過年。”
    “那你就懷著那份愧疚好好工作，爭取早點回家，大過年的還在工作真不容易。”
    “是啊，太不容易了。”孟溫都為自己感到心酸，正委屈，無意間看到庭蘭玉的枕頭似乎動了一下，“這……怎麼回事？枕頭成精了……”
    庭蘭玉才想起來自己還枕著廖繁的大腿，手上輕拍了拍廖繁的大腿，人依舊躺著沒動，“抱歉，忘了還枕著你。”
    “什麼？”孟溫懵了，庭蘭玉有人了。“你在外邊呢？和誰？”
    庭蘭玉把鏡頭晃了一下，正在盯著手機看的廖繁向鏡頭揮了揮手，孟溫深受打擊，捂著心口就要大罵出口，之後改為大力地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要冷靜，冷靜！”孟溫那頭很快鎮定下來，“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大過年都沒有家可以回，不能相伴一起出來玩嗎？”庭蘭玉說得太理直氣壯，孟溫一時無法反駁，也沒有理由去計較太多。
    “太過分了，你的心沒有我了。”孟溫此前沒少勸庭蘭玉少和廖繁來往，主要是之前倆人的粉絲沒少鬥氣，而庭蘭玉的勢力總是輸人一等，難免落得被欺負的下場。
    他可不想庭蘭玉總被人說是攀高。
    “那你就少出門，多陪陪我啊。”庭蘭玉知道孟溫生氣的理由，他隻是不想讓自己受到傷害，害他白白操心了。“你看人家繁繁多好，聽說我要出來散散心，大過年這種重要的日子都舍得抽出空來陪我玩。”
    孟溫輕哼一聲，不情不願地把手放在關機鍵上，“淡了淡了，感情都沒了，洗洗睡了。”
    庭蘭玉一個飛吻落下，視頻那頭正要回應，下一秒被迫斷了網。
    榮幸被叫了一回繁繁的當事人心又亂了一拍，“你在刺激他嗎，平時連名字都懶得叫，這時候居然叫我繁繁。”
    庭蘭玉低笑著沒有說話，腦袋從廖繁的大腿上移開。
    各自玩著手機，偶爾會互相搭上幾句話，廖繁不知不覺間沉睡過去，再次睜開頭是被貓叫聲吵醒的。
    接著就聽到關窗戶的聲音，昏暗的房間隻有窗台借著月光能看清一點東西，廖繁依稀看到一個人影，不用想也知道是庭蘭玉。
    打開床頭燈，發現庭蘭玉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坐起身看著庭蘭玉，再看窗外黑壓壓一片，“幾點了？”
    “快淩晨五點了。”庭蘭玉放低音量，隨手拉上窗簾。
    廖繁清楚地知道這個房間是沒有掛放時鍾的，自己剛醒來，以為庭蘭玉手上會有手機才會問他幾點，剛問完才發現他倆的手機都放在床頭櫃上，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回答得這麼快，難道是一直都在看時間？
    要不是又一次睡同一間房，廖繁都快忘了，在拍攝四季的時候，庭蘭玉偶爾也是像這樣很晚都沒有睡。廖繁有時候工作安排得緊，也會睡得很晚，總會發現一點動靜，他從來不說也不問，以為庭蘭玉是壓力大。
    “又睡不著？”
    “嗯。”庭蘭玉走到床上躺下，“吵醒你了？”
    “是貓叫聲把我吵醒的。”廖繁也跟著躺了下來，側著身去看平躺著的庭蘭玉，“說話都這麼累，怎麼還睡不著？”
    庭蘭玉輕揉了幾下眼皮子，即使困倦到不想說話，腦袋還是清醒得要命，好幾次以為終於成功地睡著了，還是又醒了，“凍醒的。”
    客棧的房間不怎麼透氣，睡覺前留了半扇窗沒關。
    在這所城市，即使這個冬天再冷，蓋上被子總不至於被凍醒。知道是庭蘭玉在找借口，順水推舟合了他的意，貼心地給庭蘭玉蓋上被子，並狠狠抱住，“好舒服呀。”
    大冬天抱在一塊，總不至於太冷。
    “有個人摟著，睡覺才踏實。”廖繁這會兒總算理解為什麼葉茗離開家非得找個人陪他睡覺了，因為這種感覺太美好了。
    庭蘭玉似乎品出了話中的疑點，猛地退到一邊，與廖繁拉開距離，“我嚴重懷疑你有對象了。”
    如果平時不是經常和人睡，怎麼可能會說出有個人摟著睡覺才踏實的話，就像葉茗這個老婆奴，一直拉人上他房裏，就是因為有個人在一起睡覺習慣了，沒有人在身邊心裏不踏實。
    再結合周歡此前爆出了一個大料，廖繁又在之後受采訪所說的話，難免多想。
    “沒有，你覺得我有對象，還能和你大過年出來窩這小破客棧？”廖繁可委屈了，“我隻是不喜歡，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庭蘭玉沒想到廖繁這麼大個的壯漢，內心還挺嬌滴滴的。
    “你可能對我們家的狀態不太了解。”說著，又再上手摟住庭蘭玉，“父母總是分分和和，自爺爺走後，剩下我一個人在外，妹妹還小需要人照顧，我這個大哥就不得不懂事，不得不堅強獨立。”
    “我長這麼大了，一直都還在渴望一家人能每天坐在一起吃飯，可是我長大了，沒有那個機會了，在外麵工作我還是不想自己一個人。”
    “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不喜歡一人踏上旅行的路，不喜歡被留下。”而他作為哥哥，被留下的人隻能是他。
    庭蘭玉側過身，看著廖繁，“所以你大過年才會和我一塊出來玩？”
    “想著約好了看電影，隻有這幾天有空，總不能去打擾周歡一家老小吧，正好就找你了。”這場短暫的旅途，無論是誰找的誰，正好都是各自需要的，同時也掩蓋了都是被留下的淒涼。
    安慰著自己，也是安慰庭蘭玉，廖繁把手伸到庭蘭玉腰背上，輕拍了拍，哄哄抱抱似的開著玩笑，“睡吧、睡吧……新年的第一天，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和我呢。”
    庭蘭玉合上睡，感受著廖繁手上的節奏感，以前睡不著他總會盯著時間看，時間總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飛快地走去，特別是夏天，每到這個點總會讓他或是心煩或是意亂，因為夏天這個點差不多又快天亮了。
    他討厭睜眼看到天亮的感覺，那個時間點，迎來的與等待的從來不會是好事。
    而此時此刻，他又覺得，自己還是能有一點妄想的，哪怕隻有這一瞬，都是美好的。
    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又再滿足地抿緊。
    晚安，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