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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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
她已經想明白了,方好大概不會回來了。
她也該走了。
但是……她看著那一堆大餅,她已經吃了一半了……吃了他的食物,用了他的傷藥,就這樣把他丟在這裏不管麼?可是,要她帶他一起穿越山林,這也太不現實了。
做好人要做到什麼程度?她在山洞裏走來走去,始終下不了決心,腳踢到一塊小石頭,它又撞到了一個小瓶子朝山壁滾去,落進了石縫裏。她這才發現,在男人躺著的那裏,貼著山壁有一條石縫,伸手下去撿小瓶子,她意外地看到一樣東西,她把它拿起來,心突突地跳起來。
一把匕首,上頭沾滿了血。
她心裏有很不好的預感。她拿起它在男人身上比劃著,她不懂鑒證學,隻覺得……很像……
這些傷口就是這把匕首造成的……
她不能確定,卻莫名地這樣相信了。
方好把他劃成了這樣然後跑掉了?
這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啊,要殺他一刀插進心髒不就得了麼?她看著男人赤裸的上身,這幾天她仔細數過了,胸膛上,小腹上,手臂上,背上,腰上,一共有八十八刀,傷口有深有淺,胸膛上的傷最深,都能看到肋骨了,其他地方就淺一些。
男人絮絮低語著:“方好,方好……”語氣是溫柔,是焦灼,更是擔憂……
他還掛念著那個逃走的女人,怕她一個人無法走出這片山林麼?
她把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心裏有什麼地方被觸動了。休息了這些日子,有吃的,也有藥,她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一個人走出去,走到城裏去應該沒什麼問題了,既然如此,再多帶一個人,也就是要多花點時間和精力吧。
她拿著匕首出去砍樹,這把匕首很鋒利,能不能削鐵如泥不知道,砍木頭完全夠用,砍好樹枝之後,她撕了一件衣服綁了一個擔架,找了一塊大手帕把藥粉都包好收在包袱裏,把那幾個包袱通通捆一捆背在身後,她把男人放在擔架上拖出山洞,慢慢從山坡上放下去。還好這一麵的山坡十分平緩,順順利利就下去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十分辛苦。一來她沒辦法辨認方向,雖然能根據太陽判斷東南西北,但是絕對不可能對準了城市的方向前進,二來山裏本來就不可能筆直前行,所幸這片山林裏沒有什麼毒蛇猛獸,她估計自己繞了很多路,但用了十五天的時間,她最終還是成功走出了這一片密林,城市進入了她的視線。她給男人穿上衣服,把那塊鮮血浸透的毯子丟了,又在包袱裏拿出一條裙子換上,丟了那條抹布一樣的黑裙子。這個方好,身材和她很近似嘛,方好的衣服她穿正好合適。
拖著男人一步步走近城市,不知為何,她心裏總覺得越來越不自在。高聳的城牆下有兩隊穿著黑色鐵甲的士兵站在城門口,他們無不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她,她也知道她身後拖著的這個擔架很惹人注意,但是男人的腿這樣了,她根本不可能扶著他走。她擔心士兵不讓她進城,還好他們就隻是看她而已,她拖著男人進了城,首先聞到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氣。
她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
她朝那間散發著香氣的屋子奔過去,三步並作兩步跨過門檻,身後嘭一聲,她回頭一看,男人的頭撞在門檻上了……他哼了一聲,沒醒。她差點忘了還帶著一個人呢。
一個穿深藍色衣裙的女人迎上來幫她把擔架拖進來,很熱情地和她說著什麼。具體是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她到了國外麼?看女人的模樣,黑頭發黑眼睛,個頭也和她差不多,她應該沒走多遠吧?這麼說,是她聽不懂的方言吧。
聽不懂,不會說,比劃總行吧。她做出一個扒飯的姿勢,從口袋裏拿出一點碎銀子放在桌上。女人點點頭進去了,過了一會兒上了兩菜一湯,一桶白米飯。她迅速吃完了,味道真是好極了。
她對女人做出一個睡覺的姿勢,老板娘想了想,點了點頭,帶著她往後院走,原來這裏也是客棧啊。
她坐在床上,看著躺在內側的男人——老板娘幫她把他抬上了床,老板娘皺著眉看男人的腿,大概也發現他腿斷了,和她比劃了半天,她猜老板娘是說要請大夫,她點了點頭,老板娘就離開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老板娘帶了一個穿淺綠色衣服的女人進來,估計是醫生吧。她站起來讓到一側,淺綠色衣服的女人搬了一張凳子在床邊坐下,拿出一根紅線放到床上,沒動作了。她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懸絲診脈麼?真有這一招啊,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笑。她忍著笑把紅絲縛在男人的手腕上,女人閉上眼睛側耳思忖著,過了一會兒,女人睜開眼睛,對著男人做了一個脫衣服的手勢,她粗手笨腳地扯開男人的袍子,他身上其他的傷口基本都好了,隻有胸膛上的傷口依舊沒康複,那些傷口實在太深了。女人蹙起眉頭,似乎很同情的樣子。她順手把男人的褲子也扒了,反正他穿著短褲,女人看著他的腿,臉上的神色充滿憂慮,對著她搖了搖頭,她估計女人的意思是這個治不好了,她用手在男人的膝蓋下方比劃了一個哢嚓的動作,女人大驚失色,連連搖頭,看來女醫生也不會截肢。那至少把男人胸膛上的刀傷治好吧。
女醫生走到一側開了藥方交給客棧的老板娘,她拿了一塊碎銀子遞給女醫生,老板娘對她搖搖頭,女醫生把碎銀子還給了她。什麼意思?這裏看病不用錢麼?她有點困惑,算了,不收錢更好。她又把銀子收了起來。
女醫生和老板娘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女醫生走了,老板娘也離開了,她估計是抓藥去了吧。她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男人,心裏覺得很有成就感,把一個瀕死的男人從山上弄出來,她容易嗎?她打了個哈欠,扯了一床被子放在地上,關上門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敲門聲吵醒,老板娘端著一碗漆黑的藥進來,看到地上的鋪蓋,衝她笑了笑。她把男人扶起來,讓他靠在枕頭上,他一坐好就滑下去了,沒辦法,她坐上床,把他抱在懷裏,讓老板娘給他喂藥。
男人吃了五天的藥,終於醒了過來。這五天裏她不斷地聽到他呼喚“方好”,心裏怪不是滋味。她好不容易才把你從死亡邊境線拉回來,你怎麼老想著那個把你捅成篩子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