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別君去兮何時還 第75章 緣何心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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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要複仇。”
花意流歎氣:“我最怕的就是你說這二字。”
瀟墨挑眉:“怎講?”
“葬花村於你,不過萍水相逢,昨日之事,也不是你的責任。尋悉鏡複仇,太過危險……”
“不是我的責任?”瀟墨忍不住反問,“我的恩人、我的親人因我失了家,亡了人,與我無關?”
兄妹二人皆怔怔看著她。
“你們可知我和悉鏡間的種種恩怨?那是必要你死我活才能解開的死結。悉鏡自始至終沒有相信我已經死了,她一直在找我。
“我以為詐死能讓悉鏡失去攻打影之教和天山的借口,於是躲在葬花村遠離江湖。
“後來漸漸習慣平淡安寧的生活。我覺得我可以在這兒重新開始,還那些我欠著的人自由,歸根結底,也是想還自己一個自在。
“我以為以我之力,斷然可以保護這一方安寧。不曾想,百密一疏,一失足成千古之恨。
“所以,你說不是我的責任,誰人會服?”
花意流漸漸緩過來:“你是說,悉鏡因著你的緣故,屠了整個葬花村?”
瀟墨不情願地點頭,轉向晨月:“昨日我沒來之前,悉鏡說了什麼?”
晨月不由得渾身一抖,才慢吞吞回憶道:“她說告訴她瀟墨在哪兒,便可饒大家不死。可……可……有誰知道是墨依姐?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會說出來……”說著說著,晨月淚如雨下。花意流趕緊抱住她,不斷輕聲安慰她。
兄妹二人的互相扶持,這樣的情形驀地讓瀟墨觸景生情。
她的腦子裏出現了四個字,叫做,相濡以沫。
江湖險惡,這是她四年前就已知曉的,江湖人,若能像花氏兄妹那樣,真的是天大的福氣。無奈的是,被江湖磨久了,原有的那些信賴與愛,都不知道會丟到哪裏去。
而他們兩個,是那麼樸素、與世無爭,與江湖是那麼的不相稱。
見瀟墨不知不覺出神了,意流疑惑道:“怎麼了?”
她無力地扯出一個笑:“從前也有這麼一個人,會在我哭的時候抱著我。隻是細細想來,我也不怎麼會在他的麵前流淚。”
心下悵然。想到在影之教為那人彈箏,世上隻有他一人能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三年多前的事,依然清晰、恍若昨日。
花意流知道瀟墨說的是誰。
直到昨日,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總覺與她咫尺天涯。瀟墨不是平凡女子,自己與她心中的人也確有太大的差距。
不忍見她眼中漸顯哀色,他急忙轉移話題:“葬花村地處偏僻,非常隱秘,悉鏡又是怎麼找到的?”
瀟墨略一思索,便道:“怕是……前不久的英雄大會吧。”
就在幾個月前,瀟墨剛將《鳳之翼》練至頂重,每日除了簡單的鞏固之外,就再沒別的事了。
一年多來,瀟墨每日幾乎不分晝夜地練武,現下突然多出來許多的空閑,到讓她無所適從了。
就在這個當口,花大哥興致勃勃地說:“兩年一度的英雄大會又要召開了,不如我們同去看看?就當是舉家出遊了!怎樣?”
瀟墨盤算了一下,若是出去拋頭露麵,一則要見到那人,二則可能會給葬花村帶來什麼危險。均之二者,皆得不償失。所以她起初並不打算去,但花大哥一定堅持,實在推脫不過,又暗想自己的內力很深不會被他人察覺,再穿件鬥篷遮去麵貌,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終是應了下來。
臨行前,晨月用古怪的眼光看著穿上鬥篷的瀟墨,瀟墨亦不贅言:“不想見不該見人罷了。”
晨月與意流皆知瀟墨一定有不同尋常的過去,但她從未提起,兄妹二人也不好追問。這一次,也是如此。
這一年,英雄大會仍在靈湖召開。維持秩序的依舊是那個滿身贅肉的周福。
這一年,瀟墨二十一歲。
四年前在此“初見”那人的情景,依然曆曆在目。
兩年前的英雄大會,影之教、天山、冥教不約而同紛紛缺席。
而今年,三大門派又整齊地出現在了賽場。
瀟墨冷眼相望,冥教來的自是悉鏡及其手下。
天山隻飛然帶著“三天”來此。這倒是讓人疑惑,瓊言和淡衣去哪兒了?
而影之教……正中坐著的不正是那人麼?身後跟著天涯、海角、樓夙、空怍,身旁黏著個嗲裏嗲氣的女子。
那就是在一年前取代自己成為江湖絕色的雙靈吧。
翦柔城少城主。
影之教教主的未婚妻。
仔細一瞧,那姑娘確也生得嫵媚動人。可瀟墨就是看她不順眼。
看著她附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他回以笑容。
看著她一臉憧憬仰望他。
看著她的手指遊走在他的衣襟上。
看得瀟墨那顆早已死去的心又疼了起來。
她不禁惱自己:心痛?這算哪門子事?你就不能有點骨氣?
終是別開視線,這才發現自己穿鬥篷的決定亦不怎麼明智。
參賽之人皆輕裝而行,哪個似她這般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樣倒更是引來了不必要的目光。
四周望了會兒,驚訝地發現有人與自己不謀而合。
且看遠處混跡人群中的一抹竹綠色,竟也是一人穿著厚實的鬥篷。
好了,這下自己就不會那麼打眼了。
這次出行,馬虎不得,萬萬不能大意了。
英雄大會的規製倒是與四年前一樣。第一天都是些小嘍羅們在比試,花大哥已然看得興起,瀟墨卻是百般聊賴,再加上見不得雙靈窩在那人旁邊似撒嬌似害羞的樣子,早早地尋到了祥瑞客棧,等著兄妹二人回來。
不想竟在窗外看到栽著的梅花,頓時心潮澎湃。
瀟墨想到靈湖附近有那人的別院,園中亦是種滿了梅花。
花大哥他們應還有些時候才能回來,不如故地重遊,也算是紀念一回自己死去的眷戀。
……
梅閣。
看到高懸的匾牌上的這二字時,瀟墨驀地眼眶一濕。
物依舊,心可留?
倒不是真的相信你會愛雙靈,大抵同我一樣,是不堪疲憊,妄圖有個可以靠岸的港口罷了。
心倦了,還能勉強些什麼?
不怨你,我亦如此。守著葬花村不離開,一開始是為影之教和天山的安寧,後來是不想見你與嬌妻攜手偕老,現在……也是想給自己的累極的心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我也想坦誠相見,想笑著祝你幸福。可是,我終究還是介意的。愛成那般癡狂,你不能教我三年五載就忘得一幹二淨吧。
如此,你也不能怪我隱而不見了吧。
推門而入,景也依舊。瀟墨小心翼翼地踏過滿地的紅,如觸那人的發絲,如聞那人的氣息。
卻突覺可笑,這份情,自己守著也就罷了。在這兒也好,在葬花村也好,他的一顰一笑、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總是能浮現在腦海的。
看這滿園風情,又能多憶起些什麼呢?
反倒是到這兒來遊一遭,白白惆悵一回,多劃不來。
於是轉身掩門離去,煞是坦然。
而心中真實的是怎樣,誰也探究不清。就連瀟墨自己,也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