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海角一聽就直歎氣，“別提了，我人生第一次沒有完成教主布置給我的任務。”
    “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前不久海砂教鬧事，說是要投靠冥教。你知道，冥教勢力已經夠大了，如果再加上海砂教，還不要按著他們的性子胡作非為了？教主派我去說服海砂教教主放棄這個計劃。但他們這次似乎特別堅定。”
    “那這次塵影出去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對啊，教主說既然我去擺不平，那他就自己出馬。”海角很雀躍的樣子，“非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才行。”
    “……塵影一般會怎麼做這種事？”
    “這很重要嗎？目的達成不就行啦。再說了，要是我們能控製海砂教，那也是件大大有利的事情。”
    我愕然。塵影的為人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可以有多殘忍。
    ……
    “他們是怎麼死的？”
    “被當時右護法的兒子塵影所殺。塵影滅了他們所有的黨羽，一個未剩。”
    ……
    滅了所有的黨羽，一個未剩。
    若是海砂教不願放棄投靠冥教的計劃，豈不是會成為下一個屠宰場？
    思及此，我不寒而栗。
    塵影，你不可以做這樣的事。
    就是不行。
    至少，在我知道的情況下，我一定會阻止你。
    “海角，我要去海砂教。”
    “什……什麼？什麼時候？”
    “現在。”
    說罷，我連梅園也沒顧上回，直奔馬廄，牽上笑泉。
    這才發現，我根本不知道海砂教在哪兒。
    一回頭，隻見海角氣喘籲籲地趕來：“姐，你真要去我帶你就是了。”
    “好，走。”
    ————————————
    海砂教大致在影之教的西北方，大漠荒原之中。
    兩匹寶馬載著各自的主人，在沙上飛馳。
    蹄子踏過沙地，飛揚起無數沙粒。
    日暮時分，遠遠地能夠看到海砂教的木製大門單薄地矗立著。
    怎麼看，都不是塵影的對手。
    不顧門衛的阻攔，我和海角騎馬直衝而入。海角認路，很快就帶我來到議事廳的門口。
    守衛拔刀阻攔道：“教主有令，閑人勿入！”
    又一瞥身後，竟已圍了重重的追兵。
    我不想與他們動手，於是高聲說：“在下沒有惡意，來此隻是想找影之教教主。”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出聲。
    海角低聲說：“這麼僵持著不是辦法啊。”
    我也正發愁。
    恰在此時，廳門突然打開了。
    “何人在此喧嘩？”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參見教主！”所有人大吼道。
    守衛拱手報告：“啟稟教主，這兩名女子擅自闖入本教，說是要見影之教教主。”
    海砂教教主的目光向我和海角射來，隨即目瞪口呆，又快速恢複鎮定，說道：“這不是天山大尊主嗎？哪陣風把您吹來了？”貌似客氣，卻暗含著輕視。
    周圍的人仍手握兵器待命。
    我故作輕鬆地一笑置之：“在下隻是來尋塵影教主，有要事相商。還請教主不要為難。”
    “為難？哪敢哪敢。”雖是如此說，卻絕口不提撤兵的事。
    我有些惱怒了，這分明是跟我過不去。
    “我再說一次……”
    “沙彌，跟女子過不去，好像不該是你的作風吧。”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
    一男子帶著白色的半麵具，從廳內緩緩走出。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
    “塵影教主，”沙彌說，“這個美人說是來找你的。”
    他的語氣讓我聽得很不爽，正想諷刺他幾句，卻隻聽塵影說：
    “不錯。”他聲音平緩，“她是我的人，自是來找我的。”
    沙彌驚愕了。
    海角驚愕了。
    在場的人都驚愕了。
    我傻了。
    他……剛說了什麼？
    “沙彌教主，你的人可以撤了吧。”依舊冷靜，依舊平緩，卻不是問句，不容置疑。
    沙彌終於不情不願地揮手撤了手下人。
    “多謝教主了。”塵影說，“我先失陪一會兒。”
    說著，他走向我，不由分說地拉著我的手走到遠處沒人的地方。海角不明所以地跟上來。
    一停下，他就質問：“海角，為什麼帶她來？”
    海角正要解釋，我說：“不關她的事，是我要來的。”
    塵影歎氣，無奈道：“海角，你先去找天涯。我們馬上啟程回去。”
    “是，教主。”
    海角走後，隻剩下我們兩人站在黑暗裏。
    塵影淡淡地說：“剛才因為要解圍，隻能那麼說。別介意。”
    我知道他指的是說我是他的人的事。
    若不這麼說，他沒有理由讓沙彌放人。
    他隻是為了救我才這麼說的。
    我搖搖頭：“沒關係。”
    他問：“為什麼來？”
    我頓覺得很委屈，他不在的那幾天，我沒有一天彈琴時不想到他的，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也還不能輕輕鬆鬆的。
    我氣鼓鼓地說：“我要是不來，海砂教能存活下來嗎？”
    他皺眉：“你說什麼？”
    “你心裏清楚。”我振振有詞，“你來阻止海砂教投靠冥教究竟是為什麼。”
    他的語氣登時冷了下來：“那你告訴我，是為什麼？”
    “你表麵上是防止惡勢力合並，實際上就是要滿足你吞並海砂的私欲！”
    “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不堪？”
    聞言，我一怔，我以為他會像上次影之城那樣用無視應對我的質疑。可他沒有。他的這句問話倒是讓我不知怎麼回答。
    我帶著七分嘴硬，三分氣急敗壞說：“在殺了我的父母之後，你還指望你能留下些什麼好的印象來？”
    他怔怔地看著我，一如影之城那天一樣。
    突然心裏很悶，我隻想聽他親口說他是來做正義之事，而不是圖一己之私的。
    我追問：“你說啊？你到底是不是為吞並海砂而來的？你說啊？”
    塵影冷笑一聲，別過頭看著其他地方，諷刺說：“我說不是，你會信麼？”
    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隻要你說，我便信。”
    說完，我被自己震驚了。
    塵影也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覆水難收，我也隻好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其實，若是他真的說不是，我也真的會信。
    須臾，塵影說：“防止他們聯合和吞並海砂都是我的目的。”
    我呆呆地盯著他，不知道說什麼。
    他又說：“我隻是想讓影之教更強大而已。”
    我麻木地點點頭。
    “但是，我不會像你猜測的那樣剿滅海砂教。沒有這個必要。”
    這是他頭一次那麼耐心地向我解釋什麼。
    我情不自禁笑了：“我信。”
    塵影注視我良久，終是說：“回去吧，沙漠地帶的氣候你會不適應的。”
    說罷，又拉著我走了。
    ……
    回去的時候坐馬車。
    我問塵影，和沙彌的談判怎麼樣。塵影說海砂教的行動暫時可以緩一緩，但不會長久。
    我迷糊地點點頭。
    這時已過午夜了。我終於支撐不住厚重的眼皮，沉沉地睡去。
    顛簸的馬車幾次把我顛醒，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頭正枕在塵影的肩上。
    也許是我實在太累了，我根本沒有任何抗拒的感覺，根本沒有抬起頭的打算。隻覺得他的肩膀很溫暖也很安全，與他冷冰冰的性格相差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