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誰主沉浮之紅蓮太子 旅人複回雪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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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綿綿,瀝瀝地濺打在石路上。
官道上,人畜無跡。雨幕裏,隱隱有馬車輪輒聲。
身披蓑衣、頭戴鬥笠,鳳嵐不時揮動著馬鞭,車子勻速穩穩地前進著。忽然手上一頓,微微偏頭,鳳嵐對著車裏人說道:“主子,前方似有人打鬥。”
空氣裏,泥土味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
秋雨密密如織,看不清楚前方的情況。
“停吧!”低沉的嗓音傳來,鳳嵐扯住韁繩,讓馬車停在路旁,複又聽見裏麵的人說道:“且進來避避雨。”
“是。”
依言掀開車簾,鳳嵐摘下鬥笠坐在車門旁,警惕地觀察著前方。
司蒼卿放下手中的書卷,撩起車簾,觀察了一番,便又重新坐回去。三年多來,他們偶爾也會遇到武林中人的打鬥,大多時候,他們俱是繞道而去,或是等著對方打鬥的結束,再繼續行程。
對於與自己無關的人事,從來不會去關心,也從不會去招惹,這是司蒼卿的原則。
“午時了,主子用些幹糧吧!”
這邊,鳳嵐已經打開包袱,將昨日準備好的幹糧拿出,又取了水袋,遞給司蒼卿,然後自己也吃起幹糧。雖說司蒼卿沉默冷淡,但是對於下人,向來不會過多約束,隻需各自做好本分便可。
“還有多久到青陽?”司蒼卿開口問道。
“約莫一個時辰便可。”鳳嵐答道。
“今夜就留宿青陽。”司蒼卿又說道,過了青陽城,便沒有多少可以停歇的城池了,大多是鄉野小鎮,接近兩國邊界,再往西南便是綿延數百裏的天山山脈。
“是,主子。”
車外,若隱若現的打鬥聲似乎停息,隻是這雨水也越發地大了起來。
些許雨點隨著秋風吹進車窗,司蒼卿靠近窗口,靜默地看著交織的雨簾,許久,聽到門旁鳳嵐的動作,輕聲阻止,“待雨小些時,再趕路吧!”
隻要天黑前,到達青陽便可,無須著急。
車內,二人是慣常的靜謐。
“主子,秋冷易寒。”鳳嵐忍不住出聲提醒著司蒼卿,那被撩起簾子的車窗,雨水透過,已漸漸打濕了司蒼卿的臉頰,微濕的劉海淩亂地貼在額上。
聞言,司蒼卿並沒有看對方一眼,隻是輕輕地偏了偏身體。見到司蒼卿的動作,鳳嵐挪動了下位置,坐在司蒼卿半尺外,輕手輕腳地拉下窗簾,蓋得嚴實。再翻開包袱,從裏取出一條幹淨的毛巾,遞到司蒼卿的麵前。
司蒼卿默默地接過毛巾,簡單地擦拭著臉上的雨水,便將毛巾丟給鳳嵐,眼睛複又回到手中的書卷之上。
兩人的互動,安靜而默契。
三年的時間,無論是司蒼卿還是鳳嵐,都完全適應對方的存在。雖然交談極少,但不知不覺間,便漸漸形成了默契。
對於鳳嵐,司蒼卿是極為滿意這個貼身隨從,他的能耐與性子,遠遠超過自己的期望。
鳳嵐總是安靜而穩重地安排著司蒼卿的生活起居與行程計劃,司蒼卿也是沉默地享受著對方的服侍,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排斥對方的存在,除卻貼身的事務,由於他天性不喜他人近身,其他的,都已完全接受鳳嵐的服務。
整理好行囊,鳳嵐才安靜地坐下,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身體保持著警戒,他沒有忘記車外可是有人在打鬥。
忽然,一道勁風襲來。
鳳嵐迅速地取劍,飛身而出。
司蒼卿,依舊是斜靠在車壁上,看著書籍,不受半絲影響。
出乎意料,車外二人並沒有打鬥起來,鳳嵐直立在雨中,手上的剛劍穩穩架在對麵那人的肩上。
“啊,大俠饒命!”那人神色誇張,雖說嘴上叫嚷救命,卻滿麵笑容,唧唧歪歪地說道:“在下隻是想尋個避雨的地方,看見了你們的馬車停在這兒,便欲借個方便。”
鳳嵐冷冷地注視著對方,管不得那人話語裏的真假,隻是淡淡開口:“此處非公子避雨之地,還請你離開。”
“公子言之差也,”那人笑嘻嘻地說道,“所謂相遇便是緣,你我在幾日裏,在不同的地方相遇了兩回,更是緣分。”
卻見那人越發地笑著得意,聲音昂起,“裏麵的公子,你認為如何呢?”
回答他的,是雨聲淺淺。
原來這人,便是那夜司蒼卿與鳳嵐所擦肩而過的少年,此時他渾身透濕,幾分狼狽,最主要的,是他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想來之前的打鬥與他脫不了幹係。
鳳嵐微皺了下眉,還未進行下一步動作,便聽到司蒼卿的聲音傳來,“嵐,既是雨小了,便趕路吧,莫要誤了時辰。”
“是,主子。”鳳嵐收回劍,翻身坐上車頭,揮起馬鞭。
動作幹淨,一氣嗬成。
“公子……”那少年又開口,抬足正要上前,卻被一個東西迎麵擊來,遂往後一躍,便見紅鬃馬低鳴一聲,馬車急速駛去,片刻消失眼際。
愕然地站立良久,少年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俯身拾起被鳳嵐扔過來的蓑衣,低聲輕言:“真是,一對有趣的主仆啊……”
如此的冷漠呢!
少年漂亮的眼眸裏,閃動著奇異的光彩,再一聲輕歎:“這下好了,得淋著雨走去了。但願那鐵公雞能收留一夜……”
喃喃低語聲,消隱在雨間。
◇蒼◇寰◇七◇宮◇
“二位爺,是要打尖還是住宿?”
客棧裏,小二殷切地笑著迎上司蒼卿二人。
“兩間上房。”鳳嵐淡聲要求道。
“好嘞,”小二走在前麵領路,又問:“二位是要用在房內還是大堂裏用晚餐?”
鳳嵐看向司蒼卿,對方隨口道:“就在大堂吧!”
窗外,暮色沉沉。
司蒼卿與鳳嵐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安靜地用著晚餐。
陰雨天,此處生意欠佳,整個二樓也幾乎無人。
用茶水清洗著杯盞後,鳳嵐再倒了杯茶水,放到司蒼卿麵前。
“二位,我們真是有緣哪!”此時,滿含笑意而突兀的聲音忽然傳來,一道身影迅速地在鳳嵐還未來得及阻攔間便坐到了桌前,叫道:“辣炙牛肉,真是本人的最愛啊!”
來人正是先前遇到的那位少年,隻見他麵帶笑容,目光熱情而有趣地盯著漠然喝茶的司蒼卿。
看了眼無動於衷的司蒼卿,鳳嵐轉頭對少年說道:“公子怕是坐錯了地方吧?”
“怎會?”少年揚起眉梢,眉飛眼笑,“相逢一次隻是擦肩,兩次就是緣分,三次便是故交了!”
開懷一笑,少年提起嗓音,叫道:“掌櫃的,添副碗筷!”
鳳嵐啞然,從未見過如此無賴之人,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司蒼卿沒有看少年一眼,隻是悠悠地抬起杯盞,輕抿了口茶水,抬眼看向愣住的鳳嵐,道:“吃完了,便去歇息吧!”
一驚,鳳嵐連忙端起飯碗,徑自吃了起來——既然主子不在意,他也無需關心。對於無賴之人事,漠視便罷!
少年臉上的笑,有些端不住了,瞪著這各自吃得歡快的主仆二人。
“吆,潘公子,您怎麼上青陽來了?”
隻見一身青衣的青年飄飄然地來到司蒼卿桌前,平凡的五官上是如沐春風的淺笑,讓人見了,倍覺舒暢。
少年,正是那潘公子,回過頭,看到對方,咧出大大的笑,“秋少東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聽說你來到了青陽,原來是真的。”
“嗬,”青年抿嘴輕笑,上下打量了下對方,道:“隻是潘公子為何渾身透濕?”
“說到這,”少年麵色懊惱,“路上遇到了強盜,不但淋了一身濕,還丟了銀兩,便隻能來投靠少東家您了!”
雖是不信對方的說辭,那秋少東家也不揭穿,隻是從腰間拿出一銀色算盤,噼啪地撥動起來。
潘公子麵上笑意盡斂,話語不悅,“我說,秋少東家,您還真是隨身帶著算盤哪!我這還沒開口,你便算起帳來了!”
“嗬,”秋少東家不慍不惱,麵色風輕雲淡,“小本生意,自當謹慎。去年十月初八,潘公子賒我霜冷樓一千八百兩銀子,付了一千兩,還欠八百,加上利息,如今便是九百五十四兩!今日,想必潘公子也要住宿,再要借些盤纏的話……”
少年麵色越來越沉,最終忍不住發難,“秋少東家,你是強盜出生嗎?這些都是怎麼算的?”
“秋家也放高利貸,便自是按高利貸之利算的。”秋少東家溫和地解釋道。
“你……”少年顫抖著手指,指著對方,悲憤長歎,“這都是什麼世道哪!”
“潘公子莫要生氣,大不了,今日晚餐,我便便宜你些罷!”秋少東家微笑地看著一直視他為無物的司蒼卿二人,又問:“這二位小公子,是潘公子你的朋友?”
聽到問話,潘公子微愣,赫然想起被遺忘一邊的二人,複又堆上一臉笑容,轉頭對著司蒼卿道:“我倒是差點忘了,不知小公子如何稱呼?本公子姓潘名七,你可以叫我七哥哥,不知你又叫什麼名字?”
司蒼卿悠悠然放下手上的飯碗,看著業已吃完了的鳳嵐,道:“走吧!”
遂起身離去,自始至終,司蒼卿神情淡然,隻是與秋少東家擦肩而過時,淡淡地瞥了眼對方。
留在原處的二人,俱是愕然。
“我說……”秋少東家很快便恢複了正常,輕笑道:“這次,你又換了口味?倒真是特別的很!”
話語裏,竟是些許惋惜。
“你弄錯了,”潘七也是惋惜,“這次有事在身,怕是沒時間。隻能等到以後了!”
秋少東家微微一笑,神情了然,“潘公子還真是風-流,不枉是花花公子,隻怕這次人家不會領情吧?”
從剛才,他便見到,這潘七一頭熱,而那二人俱是無視。
輕挑眉,潘七若有所思地看著司蒼卿二人消失的地方,回想起今日與鳳嵐交手的情景,道:“這二人,身份不簡單。我想買關於他們的消息……”
“自然可以。”秋少東家神色愉悅,想到又有生意上門,複又啪啪地打起算盤,“老規矩,你先得付定金……”
話語未盡,潘七兩鬢已是青筋隱隱,不由怒目而視,“秋屏天,莫叫本公子毀了你的算盤……”
“潘公子請便,隻是這個算盤價格不菲,您還是三思!”秋屏天淡然說道,笑得開懷。
“秋、屏、天!”
一聲怒喝,震動客棧!
“秋屏天嗎?”上房內,司蒼卿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