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許家的添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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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救我?”一路上,這小子已經問了三遍了。
每次都被許本沙瞪回去。
他們沒回且停亭,直接往許府去了。許本沙帶他從後門溜進去。她可不想以這麼驚悚的形象出現在爹娘麵前。怎麼的也要先整理一下。
黃昏時分,許府後院多了兩個小孩的身影。
熟門熟路地找到水井,打了盆水稍稍清理一下。隻見“一個”還站在那。
“你為什麼救我?”
“我說你煩不煩啊?”許本沙腫著半張臉嘟囔道,“我想救就救了,哪來這麼多為什麼。”
那小孩的眼裏不見一點波瀾。許本沙心裏歎口氣,今天是怎麼了,盡遇到些深沉的娃。
許本沙借著最後一點餘暉,看了看他的臉,長得倒還不錯,隻是灰頭土臉的有些髒兮兮。許本沙把水桶推到他麵前:“洗洗吧。”
“一個”仍是不動,看著許本沙的目光竟似在審視。
“我又不會害你,你傻瞪著我幹嘛?”許本沙有些惱了。這小孩怎麼那麼不識好。
見他還是不為所動,許本沙幹脆伸出右手:“你看看,為了救你我連牙都沒了!”
掌心一顆混著血絲的白牙,小小的,安靜地躺著。
“一個”探手過去,揀起,拿在眼前看。
“你要知道,女孩子少了顆牙,以後很難嫁出去的。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救了你,你怎麼能不信我呢!”
“一個”抬眼看看許本沙腫得老高的側臉,歎了口氣,開口道:“是你自己要救的。”
許本沙正要替自己鳴不平。那人又道:“不過,今兒個多謝你了。”說罷洗起臉來。
“誒,左邊還有泥。”許本沙見他沒擦幹淨,提醒道。複又問:“你叫什麼?”
“……”他沒說話。
“那你家住哪裏?”
還是沒有回應。
“那些人為什麼打你?”
依舊是石沉大海。
許本沙暗自琢磨,這小孩雖是落魄的樣子,卻不像是貧苦人家出來的,看他對自己這個“救命恩人”的態度,瞧得出是個當主子當慣的。不說,可見是有什麼隱情。便不再追問。倒是笑起來。
“你笑什麼?”“一個”淡聲問道。
“你瞧我手裏這顆牙,早早便離了我,多可憐。”許本沙道。
“是有些可憐,”他隻瞥了一眼,“日後有機會,我自會報答你。”
“唉,誰知道還有沒有日後啊……”許本沙說,“現在回報才是實在。”
他皺起眉,淺淺的一個“川”。
許本沙又笑了,疼得她咧了下嘴:“不如我們結拜,如何?”
“結拜?”
許本沙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起了這念頭,可能是看他小小年紀一副老派,忍不住就想引他說話:“怎麼,你看不起我?”
“這倒不是……”
“那是什麼?可是你自己說要回報我的?我為了你是連牙都豁出去了。”許本沙步步緊逼道。
“一個”看進她眼裏,臉色微異,想了會兒,忽而笑道:“也罷也罷,多個義妹也好。”說著,從許本沙手裏接過那顆牙。
“這牙便算是我們的結拜信物了,你可斷不能將它丟了,否則天打雷劈。”許本沙正色道。忽然又覺得自己好笑,二十多歲的人了,竟逗弄起一個小孩來。
“你倒真是個愛笑的人。”
“大哥見笑了,”許本沙有模有樣的一拜,問,“大哥,今兒那些人是?”
“官家的少爺,”“一個”一語帶過,“你呢?你又是哪家的?”
“我?”許本沙道,“我爹是許了立,就是那個丞相,我娘是許金舟,教書的。這兒便是我家。”
“如此……”“一個”沉吟一會兒,盯著許本沙道,“帶我去見你爹,可好?”
“這有什麼,跟我來。”許本沙笑。
許府前廳,許了立和他娘子坐在上手,夫子神情微窘。許本沙一溜煙跑進去,原想大聲打個招呼,一張嘴,生疼,隻好作罷。
“小沙?你可回來了,”金舟抱起她,“爹娘還有夫子可等你好久了。”
許本沙微微揚起臉,笑了一下。
“小沙,你的臉怎麼了?”許了立看她左半張臉腫得像個饅頭似的,心裏一疼。
許本沙含含糊糊道:“沒什麼,就是被打了一下。”
“誰打的?”許了立有些不高興了。今天的事本應全在自己的計劃之中,誰想竟出了這種差錯。
“薑鼎波,”許本沙清楚道,“幸虧有人救了我。”
“哦?”許了立挑了挑眉。
“今日我央夫子帶我去市井見識見識,一開始還好好的。誰知,後來竟見一群小孩打起架來。場麵好不難看。小沙不懂事,便逞能去勸。就挨了幾下。”許本沙討好地笑道。
幾句話倒是弄得三個大人有些尷尬。這事是他們一手安排的,許本沙不知情,卻句句給他們開脫。
“那救你的人是?”金舟索性順著台階下。
“他正在門外,小沙給你們引見引見。”
“一個”進得廳來,神色自若:“小人拜見丞相大人。”
“今日是你救了小女?”許了立笑問。
“一個”沒吱聲。
“我要怎麼謝你呢?”
“丞相大人,小的一個流民而已,不敢邀謝。”
流民?許本沙心下了然,開口道:“爹爹,小沙已認他做了義兄。不如爹爹留他在府裏,做義子養可好?”她努力擠出右邊的酒窩。
“夫人,你看?”既然要演戲,自然就要演好些。
金舟微笑:“如此,府裏便熱鬧了。”
“你意下如何?”
“丞相大恩,小的感激不盡。”“一個”答。
“小厲,勞煩你給我兒子定個名。”許了立笑得文雅。
夫子聽他這麼說,全無怪罪自己的意思,神色稍鬆,略加思索道:“不如叫許本瑞,如何?”
“不怎麼樣。你覺得呢?”金舟笑著問“一個”。
“本瑞謝夫子贈名。”
“如此甚好,”許了立摸摸他的頭,笑言:“今兒個可謂是雙喜臨門。”
“雙喜?”許本沙道,“哪來的雙喜?”
“你們的娘……”許了立神色輕飄地賣了個關子。
“有了?”許本沙大膽揣測。隨即在許了立的臉上找到了答案。
這下真是可喜可賀。用一句老話說,就是“許家有後了”,雖然還不知道是男是女。
許本沙也跟著高興起來,這意味著,再過不久,她就可以玩小孩了。
當晚,許家一片樂融融。隻有許本瑞,眼底一抹愁緒難平。
再見許本瑞,是在夫子的課堂上。期間已隔了三日。原因是許本沙謹遵醫訓,在閨房裏養病。還有就是,她也不太樂意腫著張臉走來走去,怪難看的。
那日,許本沙鑽進人群時,身上挨了好多下,留了不少淤青。想來許本瑞更是嚴重。可沒想到,他和自己一樣,也養了三天而已。
“以後我們便可一同聽夫子講課了。”許本沙笑眯眯道。
許本瑞看看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妹妹”,低頭繼續看手中的書。
許本沙湊過去,竟是在看兵書。忍不住道:“這本寫得不好,換一本吧。”
“你看過?”
許本沙一驚,笑:“胡亂翻過幾次。”
“那你說哪本好?”
三年來這書齋裏的書,許本沙全看過,都是她閑來無事的時候看的。本不想讓人知道,哪想到今日一不小心漏了陷。
許本瑞見她神色懊悔,說:“我也覺得這書不好,抵不過《論兵》。”
“這麼說來,你已看過?那為什麼……”
“想想它哪不好,也頗有意思。”許本瑞一笑,笑容全無小孩的樣子。
“大哥,我還不知道你的歲數。”
“十一。”
“看著可不止。”許本沙岔開話題。
許本瑞不語,有些高深莫測。
“夫子今日又遲了。”許本沙歎。見他不說話,粘過去道:“大哥,我告訴你,夫子可嚴了,他布下的東西又多又難,且淨是些稀奇古怪的。待會兒他講課,你可別覺著奇怪。”
嘴上這麼說著,她卻在心裏唾棄自己,怎麼回事,她居然纏著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嘮個不停?難道真是當小孩當久了,活回去了?
“小沙,一大早就講夫子的壞話?”夫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小沙不敢。”許本沙直覺應道。
夫子進來,一笑而過:“昨日的市井之遊觀察到些什麼?”
許本沙聽他發問,正色道:“學生不知夫子問的是哪方麵?”
“隨你挑個說。”
“好,”許本沙想了想,娓娓道,“昨日仲間街一行,小沙發現,來我國做生意的人中,有不少外域人。”
“哦?”
“這些外域人,穿著我族服飾,不細研究實在不易發現。”
“那你是怎麼瞧出來的?”
許本沙翻了個白眼:“碰巧看到的。我見幾個商賈在仲間街來回走了很多趟,像是不識路。我心裏奇怪,他們為什麼不問路呢?盯著他們看了會兒,說來也巧,正好看到其中一人手上戴著個奇形怪狀想是鎖鐐的鐲子。若是我沒記錯,那鐲子應是孟國西南域類日族的標示物。”
“那依你看,那些人是做什麼生意的?”
許本沙頓了下:“類日族盛產銅鐵,而生活所需物品奇缺,若是來我國做正經生意自然逃不出這兩樣。”
夫子垂眼想了會兒,道:“你這推理雖是有些漏洞,卻也還過得去。本瑞,你聽來如何?”
“依學生看,類日族年前換了新族長,勢頭有些變了。小沙說的那鐲子若真是類日鐲,倒值得一究。因這類日鐲並不是尋常人可以戴的。所以,這些人六成以上不是來做生意的。”許本瑞淡淡道。
夫子點頭,不再多說,從懷裏拿出張宣紙,往桌上一攤。
許本沙過去一看,夫子的狂草她還真不敢恭維。好在她看了兩年,而今已經沒有什麼閱讀障礙了。怕許本瑞看不懂,她小聲念道:“文者——琴、棋、書、畫。武者——術、兵、謀、武。各擇其三。”
“明白了?”夫子懶洋洋道,“給你們一刻鍾考慮。”
這還要什麼考慮?許本沙大筆一揮,寫下六個大字:琴書畫,術謀武。她上輩子就不喜歡下棋,估摸著這輩子也不可能突然轉性。至於用兵打仗,她也沒什麼興趣。
倒是好奇許本瑞會選什麼,她湊過去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許本瑞的草書比起夫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來她方才是白擔心了。幾個字洋洋灑灑地排成一行,看得她頭暈。半晌,前五個是明白了——琴棋書兵謀。最後一個愣是沒認出來。
兩張紙都拿過去後,許本沙看著紙背,一琢磨,恍然大悟,隻聽夫子微微一笑道:“好個許本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