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亮，杜太太同於文澤來叫杜筱鬱，春纖走出來說：“小姐說，她與表少爺不宜同行，小姐讓我告訴表少爺‘你先走……’小姐她隨後就到。”杜太太點頭道：“是了，文澤你先走吧，到船上安頓好了，等筱鬱。以後把我她交給你了……”杜夫人強忍著哭腔。於文澤跪下身來說：“嬸娘，放心……”杜太太連忙扶起：“快走吧，別耽誤時間了。”於文澤朝筱鬱的房門望了一眼，轉身先到了碼頭，打點安頓好，隻等杜筱鬱來，開始嶄新生活。
    這邊，杜太急急對春纖說：“你去告訴小姐快點，我不方便在這裏，前廳還有好多事。你送小姐到碼頭就馬上回來，這邊恐怕還有事要你做。”說著一轉身往前廳去了。做娘的哪有這樣忍心的，讓愛女隻身漂洋過海，雖然有於文澤相伴，但以後的事誰說的清楚？但為了女兒幸福，哪怕有一點希望也不能放手，心如刀絞也隻得強忍著，可憐天下父母心。杜太太忍著不進去見女兒，免得彼此傷心，化不開的離愁別緒，反正過個一年半載也就能回來，而且馬上梁家就來人了，她不能再缺席了。
    前廳花團錦簇，不見梁少爺，梁老爺梁太太卻到了，這不合規矩呀，杜家夫婦亦有些狐疑，杜太太更有一些緊張與不忍。
    “時候差不多了，去請小姐，咱們都不是那小家子兒女，讓她出來拜見梁伯伯、梁伯母。”杜老爺發了話，這話外之意誰都聽得明白：大禮未行對梁家夫婦隻能稱之伯父伯母，另者梁家做法雖於理不合，但他杜邦業的孩子不是“小家子兒女”照舊大大方方拜見。杜老爺的不滿溢於言表。梁家雖是大戶，眼下杜家又是有求於己，但杜邦業在本地的名望不可輕視，自知理虧所以放下身段親自攜夫人迎親，也是賠禮道歉的意思。聽杜邦業如此說，梁老爺陪笑道：“犬兒因近日去上海辦事，未來得及趕回來，又不好推遲迎親的日子……沒關係，我們夫婦做的了主。久聞我這侄女是個難得的孩子，快請出來，你知道我們膝下無女，拙荊可是高興地一宿沒睡啊。”說著隻見方才去請小姐的丫頭走進來慌慌張張地向杜夫人說：“小姐……小姐，她不在房中。”杜夫人早有準備，杜老爺一驚不小，忙說：“去花園找了沒有？小姐還能丟了不成？快去叫來呀……”那丫頭慌慌而去。
    一時，場麵十分難堪。家人一時都回：“未找見小姐。”杜老爺麵若金紙，望著鎮定的夫人，這才有心將幾日之怪事前後穿起來，恍然明白：“你……”
    梁家夫婦已麵有慍色，半含笑問道：“莫不是孩子不願意？”杜老爺忙說：“哪能啊？沒關係，二位放心，這門親事結得。”一時間府內一片慌亂，人仰馬翻。
    梁家夫婦正廳坐等，全無方才愧疚之色。果真是世事難料，一轉眼欠債的變成討債的。杜邦業心下明白，這女兒恐怕此刻已經在大海上了，哪裏尋去？隻是借著尋人的功夫想對策，又哪裏想得出來？
    “爹，別找了。女兒在這呢。”杜老爺尋聲望去，不是別人正是女兒緩緩走進來。
    “鬱兒，去哪了？快來拜見你梁伯父，梁伯母。”杜邦業攜女兒走到梁家夫婦麵前，客廳裏又是一片緩和，個個麵有喜色，唯有杜夫人又驚又歎。事情已經這樣了，杜夫人上前挽著女兒的手，一陣寒氣涼了做娘的心。杜太太緊握著略帶顫抖的手，向梁太太說：“您別見怪，都是我給慣壞的。”梁太太也客氣道：“女孩子嘛，難免嬌慣些。”
    杜筱鬱在母親的攙扶下，模模糊糊地對著梁家夫婦福了一福，之後的事就通通不知道了，隻覺得海風凍得人直發抖。
    婚自是沒結成，新郎不見人影，新娘突然不省人事。梁杜兩家都沒想到回是這樣的結果，但好像這又是最好的結果，各有心病也都不再追究。一個說等兒子回來再擇佳期，一個說等女兒好了再結良緣，這一等誰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時候。
    再醒來已是三天後的一個清晨。杜筱鬱隻覺口渴，叫著春纖，眼前卻出現一個臉生的女孩，杜筱鬱還問：“春纖呢？”那女孩答道：“小姐還不知道，你病倒那天春纖的娘就把她贖走了回老家嫁人了。”杜筱鬱心下更糊塗了，隱約覺得有這麼件事，春纖的娘？不是失散多年了嗎？嫁人？怎麼會嫁人呢？糊塗了好久才想起那個早晨，想起之後就更糊塗了，這糊塗不是想不明白事的糊塗，而是心亂如麻，心痛如絞。緩了好一會，才微微問道：“你叫什麼？”那丫頭答道：“我叫小雁，夫人叫我從今以後伺候小姐的。”杜筱鬱點點頭：“小雁，你給我倒杯水吧。”
    若問讓杜筱鬱心亂、心痛的那個私奔的早晨發生了什麼，話還得說回到那日杜筱鬱遣春纖請曹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