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幽愁暗恨生  第四十五章 祝融凶猛店遭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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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彎月下樓給八兩張羅早餐,不想卻看到廳堂內外站著一圈兒黑壓壓的人,正在淩亂的卸貨。方大少站在台階上,強打著精神指揮著眾人搬動貨物,看起來心情不佳。
    “方少爺,你們要走了嗎?”彎月走下來,順路問道。
    方少爺轉過了頭,見是彎月,眼裏的陰霾少了些:“她還好吧?”那個她,自然指的是樓上酣然大睡的人。
    彎月猶豫了一下,答道:“她喝了不少酒,現在正在休息。”
    方大少的麵色,稍微緊了一下。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方銀子,遞給彎月:“以後,還有勞姑娘多多照顧她。”
    彎月忙搖手拒絕:“不,無功不受祿。八兩姐我自然會好好照顧,還請公子收回你的銀子吧。”
    方大少聞言,反而將銀子塞到彎月的手裏,壓低聲說道:“這點銀子,不成敬意。看得出,姑娘出身不俗還請姑娘轉告一聲,如果她想回來,方家的大門始終為她打開。”
    “既然你如此看重八兩姐,為何不對她說清楚。”彎月問道。
    “命運弄人,早已物是人非的我們,還能再說些什麼。過去已經無法追回。謝謝你,小姑娘。”方大少閉了閉眼,待睜開眼時,他無言的走下了樓梯。看著他孤寂離去的背影,彎月感到了一陣惋惜。
    待方家車隊離去後,彎月上了樓,卻發現八兩早已起來了。她坐在窗台上,無神的看向方大少離去的方向,幹裂的嘴唇喏喏動著,似乎在說著什麼。看到彎月上來了,她伸出手,不假聲色地說道:“拿來。”
    被八兩的樣子嚇到了,彎月乖乖地拿出還未塞到口袋裏的銀子,直到八兩將那沉甸甸的銀子扔出了窗外。
    “唉喲,誰砸我了……哎呀,是銀子!”下麵,傳來了阿福高興的聲音,得,便宜他了。
    “八兩姐,我……”
    “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八兩看都不看彎月一眼,合上了窗子,喃喃地上了床,躺在那裏說道。
    “八兩姐,如果我走了,你不怕挨罰嗎?”彎月小心翼翼地問道。
    八兩眼盯著天花板,冷笑道:“傻丫頭,你怎麼就這麼傻。你以為,貓殺抓了你去,還能放你活著出去嗎?”
    “八兩姐……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呢?”
    “真是個笨蛋。他們抓你,明裏是為了得到舒華劍,暗裏,就是為了要你的命。我們哪有什麼驛站,下一個驛站,不就是死路嗎。”
    彎月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個腹黑男啊,咒他找個老婆死醜死醜,竟然這麼害她。
    八兩適時地閉住了嘴,她轉過頭去,淡淡說了聲:“現在跑還來得及。”
    彎月低下了頭,她尋思了一陣,走到八兩麵前,拉住八兩的手說道:“好姐姐,難得你我這麼交心,我們一起走吧。”
    八兩搖了搖頭:“自此進了貓殺,那裏就是我的家,我走不了的。我八兩能經曆別人所不能經曆,也足夠了。”
    彎月沉吟了一會兒:“八兩姐,有句話,我尋思著你可能不愛聽,可我還是要說給你。方公子離開前,要我托你一句話:方家的大門,始終為你打開。”
    八兩聽到“方家”兩字,慢慢癱坐在椅子上,苦笑道:“方家,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五年前,我是方家的侍女,和文溪青梅竹馬,早已山盟海誓。可惜,方夫人始終不認可我的身份,她希望文溪娶的,是當地程太守的女兒幸媛。程家同意了這門親事,前提是文溪隻能娶程小姐一個人。為了討好她,夫人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冠以我私通的罪名,將我趕出了方家。那時,文溪也在場,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站出來為我辯解,眼睜睜地看著我被趕出了方家。我被趕回家後,爹娘把我當成了燙手的山藥,竟然以八兩的價格將我賣給了當地一個富戶做小。我被那禽獸折磨了許久,後來,那人對我膩了,又因我幾年來一直未有子,就將我再次賣出。我不堪受辱,尋機逃了出去,幾經波折進入了貓殺。如今,他又說什麼方家的大門為我打開,嗬,為什麼我被趕走的那天,他卻沒有為我說一句話。”
    彎月聞言,心裏十分感慨,原來方大少與八兩之間,竟有這層隔閡。雖然方大少對八兩有悔意,可兩人經過的這些事,已經在兩人之間挖開了一座巨大的鴻溝,除非能解開心結,否則兩人將無法跨過。
    而另一頭,趙太守在兒子的床前不安地走來走去。大夫們進進出出折騰了一晚上,可即使保住了兒的性命,卻挽救不了他的隱疾。這孩子,可是他的獨子啊,還未傳宗接代,就成閹人了……
    趙太守心疼的想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讓他知道是誰害了他兒,他定要讓那人生不如死。
    此時,趙昆呻吟著醒來,看到自己的父親,立即“哇”地一聲,大哭道:“爹,你要為孩兒做主啊。”
    趙恒忙扶住趙昆,心疼的說道:“兒啊,是哪個喪盡天良的如此殘害於你,為父定當扒了他的皮。”在一旁施診的幾位大夫,聽了此話,都在心裏暗自笑話:“叫你兒子橫行鄉裏無惡不作,這次肯定是調戲婦女遭報應了吧,還推諉別人。”
    當然,這些話趙恒是聽不到的,他正抱著兒子落淚,哪裏管得了別人。此時,趙大膽的一個跟班兒屁顛屁顛的跑了進來,大呼道:“公子,好事兒。”
    趙恒聞言啐了一口:“啊呸,這是啥門子好事兒。還不快把這無良的東西拉出去,扇死他嘴巴。”
    那跟班當即腿軟跪了下來,磕頭道:“老爺饒命,饒命啊,小的隻是來稟報老爺和少爺,昨日那人找到了。”
    趙昆一聽,眼睛當即瞪了個賊圓:“那小娘子在哪裏?”
    趙太守狠狠地拍了他腦袋一下:“不爭氣的東西,什麼時候了還想這等事兒。”
    周圍那幾位大夫,忙退了出去。
    “爹,就是那小娘子,把兒還成這樣,你要為兒做主啊。”趙昆揪著父親的袖子,哭道。
    “好,你速差人將那妖女捉拿歸案,不得有誤。”趙太守對跟班兒說道。
    跟班兒為難的答道:“可,老爺,那裏是祥來客棧。”
    一句祥來客棧,使得趙太守的臉立即陰轉多雲。祥來客棧,那可不是平常的地方,上麵曾經囑咐他留意。本來,他好不容易抓了掌櫃的把柄,正要一查究竟時,劉波將軍出現了,鬼都看得出,劉波將軍在盡力保祥來客棧。劉波乃一介武將,怎麼會來插手客棧的事兒,除非,後麵還有推手。
    能支出劉波將軍這樣的人,他轉轉眼珠,都能想出是什麼人來。
    他當初隻是想撈一筆,可是黃河潰壩的代價太大了。皇宮裏的人,肯定在追查此事了。自己絕對不能留下把柄,絕對不能被抓住。
    “爹,爹……”兒子還在耳旁呼喚,可趙恒卻站起身,踱步走了出去,腦子裏早已亂成一團。
    “少爺……”跟班兒忙低下頭去,不敢看趙昆吃人的表情。
    趙昆動了動身體,身下那劇烈的疼痛,無不在提醒他,自己經曆了怎樣的屈辱。
    “去,把那小娘子給我綁來,至於那個小白臉……”趙昆麵露狠色:“燒死他。”
    “少爺,那裏是祥來客棧。”跟班兒膽顫心驚地說道。
    “老子管那裏是哪裏。”趙昆怒喝道:“除了那個小娘子,祥來客棧和那個叫良箴的小騷貨,都燒死,燒死他們。”
    中午,彎月默默地走了出來,招呼午餐。八兩上午在她肩頭上哭了一上午,把自己的一肚子苦水都吐了出來,終於,又累又乏的八兩在彎月的箭頭,沉沉的睡著了。看著八兩平靜的睡容,彎月知道,八兩這關算是過去了。
    不過,今日的客棧顯得格外冷清,早上方大少剛走,那位白衣公子和劉二將軍就後腳跟著離開了。正在大廳裏無聊坐著的阿福看到彎月走出,堆笑道:“慕姑娘,怎麼這麼晚才下來吃飯啊?不過,今天中午你們可是有口福了,掌櫃的親自下廚,做醬豬蹄呢。”說著說著還吸了吸鼻子。過道裏,彌漫著醬肉的香氣,引得行人紛紛駐足,垂涎三尺。
    良箴聞聲走了出來,見到彎月笑道:“慕姑娘來的正好,我剛才醬了一些豬蹄,快來嚐嚐吧。”說完挽住彎月的胳膊,熱情的走進了廚房。
    廚房裏,桌子上放了一鍋剛燉好的豬蹄。一股濃鬱的醬香席卷而來,引人手指大動。
    良箴滿麵紅光的給彎月盛了幾個豬蹄,彎月正要道謝時,忽然聽到廚房裏有滴滴答答的滴水聲。良箴忙解釋道:“我們的廚房,與後麵的水道是相連的。所以,店裏的飲水,大都來自後麵的小河。可惜以後,也吃不到如此甘洌的水了。”
    彎月聞言,奇怪的問道:“良箴姐何出此言?”
    良箴擺弄著衣角:“這店,昨兒個已經賣出去了。我們在這裏得罪了人,生意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做了。”
    彎月頗同情的問道:“那你們日後,打算去哪兒呢?”
    “原本是要回老家的,可是,洪水把那裏淹了,我們也沒有什麼親戚。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待彎月上樓後,她將良箴的遭遇告訴了八兩。八兩一邊啃著豬蹄,一邊抹嘴道:“如果她們願意,我倒是有個好差事能提供給她,不過……”
    “不過什麼?”
    “說不上來,我隻是覺得這個地方怪怪的。”
    彎月和八兩在啃完豬蹄後,打定主意明早離開,到時八兩使一個金蟬脫殼,助彎月逃跑就是了。可誰想,她倆下午還沒挨過,就聽到外麵一片呼喊聲。
    什麼人,在下麵這麼吵鬧。彎月探出頭去,看到昨日糾纏她的幾個狗腿子正在樓下,他們糾集了一大群人,個個氣勢洶洶的,來者不善啊。
    “抓住那小娘子,快。”一個狗腿子在下麵指著彎月大喊道。這下子,四鄰八舍都知道他們要當街搶人了。
    彎月忙關上窗子,對八兩說道:“八兩姐,這下麻煩了,他們要抓我。”
    八兩斜眼看了看彎月:“你惹著他們了。”
    彎月點了點頭:“昨天上街,把趙大公子得罪了。”
    八兩抽出腰間的軟劍,吹了吹說道:“哼,一幫龜兒子,讓老娘先會會他們。”說完就要衝出去教訓人。
    彎月忙拉住她,勸著:“姐莫衝動啊,外麵人多勢眾,出去了是一定要吃虧的。”
    外麵傳來了眾人的撞門聲,良箴手執著一盞小燈,忙跑上來,說道:“二位姑娘,快,快跟我來。”
    良箴帶著二人下了樓,彎月看到,大門入口處已經堆滿了桌椅,可就算重重桌椅疊在一起,也擋不住外麵洶湧的豺狼。
    “掌櫃的,他們就要衝進來了。”阿福小跑過來,說道。
    良箴按動關二爺神像下的底座,很快,神像所在的牆壁自動打開,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其實,這家客棧的地道精妙在於,它這裏一共有兩條秘道,但兩條秘道互不相連。一條隻通開二樓,而彎月她們麵前的這條,才是核心所在。
    “快進去。”良箴推著彎月,將二人擁了進去。
    “良箴姐,你這裏怎麼還有秘道啊?”彎月佯裝不知地問道。
    良箴似是而非的回答:“很早以前就有了,我們也是接手時才知道。”
    八兩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麵,她的眼,卻不時的掃向地麵。地上,還有剛撒出的晶瑩,在這黑暗的空間裏,格外搶眼。
    如果她沒弄錯的話,這些晶瑩應當是——北方極度匱乏的食鹽。
    原來,良箴她們竟然私下裏做這等買賣,難怪劉二將軍會出麵保她們,難怪,方大少會出現在這家客棧裏,他們竟然串通一氣……
    八兩氣的七竅生煙,心裏對良箴一家的感激之情,早已煙消雲散。
    此時,一股焦糊味從後麵飄了過來。四人不敢馬虎,忙加快了腳步。前方,是一條暗河,老掌櫃正坐在一條船上,待他看到四人過來了,忙解開栓繩。阿福此時跳了上來,將良箴、八兩和彎月拉上船來,隨即劃開船來。
    八兩坐在彎月身旁,她打量著這條不小的船,終於又看到了那白色的晶瑩,心中更加深了自己的判斷。
    待船慢慢駛出暗河後,彎月發現,船載著她們已經離開了豫州。蜿蜒的護城河依稀可見,那衝天的黑煙彌漫在豫州上空,宛如一條暴怒的龍。
    那日,趙家糾集了一群地痞無賴,在打劫了祥來客棧後,竟放了一把火,火勢愈來愈凶猛,直接蔓延至對麵的商鋪。經過全城居民的搶救,終於撲滅了祝融之火。然而,曾經盛極一時的祥來客棧,卻被燒的麵目全非,連人的骨頭渣滓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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