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幽愁暗恨生  第三十九章 天災人禍老鼠精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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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彎月與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路途。臨行前,昨夜跟她長聊的那個女子端了碗粥過來,訕笑道:“慕小姐,喝碗粥吧,這一路上,很難遇到店家呢。”
    天災人禍的年頭,謀生是件很難的事情。
    彎月接過碗,輕輕的吹了吹。碗裏飄出的米粥的香味,夾雜著另一種她很熟悉的味道。
    軟筋散……她們要用這種方式來控製她?
    彎月皺了皺眉,卻還是將這碗粥輕輕的喝了下去。站在一旁的女子見狀,露出一番欣慰的笑容,她接過碗,放在一旁道:“慕小姐,起來跟我走吧。晚了,堂主會生氣的。”
    “這一次,不會還是睡棺材吧?”彎月看了看昨夜換上的麻布衣服,惴惴不安地問道。
    “當然不是,堂主為你準備了一輛很舒服的馬車,喏,就是那輛。”女子纖手指向了停在院子前的一輛馬車,道:“姑娘,請上車吧。”
    彎月踏上了這輛寒酸的不能再寒酸的馬車,然而車內,卻彌漫著一股與外形不相配的熏香。看到手爐裏散發出香味的蒼術,彎月暗地裏歎了口氣。
    由於彎月服了軟筋散,貓殺放心的讓她待在車子裏,昨夜那個侍候她的女子也在車上供其調遣。通過不斷蕩起的車簾,彎月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麵衣著襤褸的流民,其中不乏麵黃肌瘦的小孩子。
    造孽呦。彎月不忍再看,急忙轉回了頭,與那女子閑聊起來。在談話中,她得知,那個女子名叫八兩,父母初將她賣給一戶人家做童養媳,共賣得八兩白銀,可她做童養媳多年也未出一子。那戶人家於是感歎,這是他做的最虧的一門生意,遂給她起名叫八兩。後來,八兩在那戶人家待不下去了,隻得跑了出去,誤打誤撞地進了貓殺。
    彎月聽後,對八兩的遭遇唏噓不已。索性八兩生性大方,對過去也不做過多留戀,隻是坦言自己在貓殺過得還好,貓殺的姐妹,大多有和她類似的經曆,而她們的主子,對她們也非常非常的好。
    至於如何好法,彎月就不妄加揣測了。她的心中暗地裏想,自己從八兩這裏知道了那麼多秘密,卻不見貓殺對她與八兩有任何動作。莫非,貓殺打算達到目的後,就殺她滅口?
    彎月的心,被這個想法嚇了個夠嗆。忽然間,馬車猛地停下。彎月的頭,直直向前撞去,若不是八兩扶住了她,恐怕她會立馬栽出去也未可知。
    “怎麼了?”彎月出聲問道。
    八兩掀開了車簾的一角,偷偷向外看去。隻見外麵跪著一群烏壓壓的流民,其中大部分是女子,不少女子還抱著餓得哇哇大哭的吃奶娃兒,擋住了車隊前行的路途。
    “爺,行行好吧,孩子已經許久沒吃東西了。”一個女子可憐兮兮的說道,她懷中的孩子,溜著圓圓的大眼,看向眾人。
    “散開。”護衛的女子拔出劍來,喝道。
    “大爺,行行好吧。”一眾女子哀求起來。
    北玄騎著馬到了前麵,問道:“怎麼淨是老弱婦孺,你們的男人呢?”
    “他們都被抓去當兵了,打完仗也沒有回來。我們的田地又被大水淹了,隻得流落到此。”女子們啼哭道。
    北玄溜著馬,在眾人的身上打量著,說道:“諸位這樣也不是個事兒,這樣饑一餐飽一餐的,又待在這荒郊野外,遇到了賊匪,就麻煩了。在下乃北玄,如果大家信得過在下,就隨在下走。在下有一處地方,絕對能養活諸位。”
    糟了,這北玄不會是要騙她們入貓殺吧?彎月緊張的想到。
    外麵的眾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等著對方拿主意。此時,剛才的那個護衛女子火上澆油地說道:“諸位莫要擔心。我們這裏的姐妹,大部分也是流落在異鄉的苦命人,就是這位好心的公子收留了我們,我們才有今天。我們也不強迫大家,誰有想跟的,就站到我們這裏,不想跟的,我們也不勉強。”
    聽了女子的話,眾人終於有決定跟她們一起走的,一個站出來,隨即引發了蝴蝶效應,一時間,站過來的人還真不少。
    北玄的麵上,乃一副值得人信任的笑意。看到他的笑容,更多的人動了心,加入進來。
    “八兩。”他隔空喝道,八兩聞言,急忙探出頭,答道:“堂主,我在這裏。”
    “我們先去處理這些流民,你護送小姐去下一個驛站,不得有誤。”北玄吩咐道。
    八兩忙應了,隨即,彎月所在的馬車再次行駛開來。透過飄動的車簾,彎月看到,北玄與其他人,正忙著組織流民有序地離開。
    “那些流民,不會有事兒吧?”彎月擔心的問道。
    八兩噗哧笑道:“他們能有什麼事啊,堂主不會虧待他們的就是了。而且,我們那兒,也需要勞力啊。”
    “需要勞力?”彎月趁機問道:“什麼要勞力啊?”
    八兩識相地閉住了嘴:“小姐,以後你去了貓殺,就會知道啦。”
    以後去了貓殺?八兩的意思是,自己還會常住貓殺不成?彎月的心,登時就沉了下來,可惜八兩的嘴事後閉的死嚴死嚴,即使拿塊磚頭來砸都砸不開呢。
    終於,緊趕慢趕,馬車在一個小縣城裏停留了下來。此時,日已近黃昏。八兩扶著身中軟筋散的彎月,連轉了幾個客棧,可是,客棧老板在看到她們寒酸的衣著後,都以為她們是流民,推說自己沒房間了,隻有最後一個客棧的老板收留了她們。
    “我們現在是在哪裏?”彎月透過窗戶,望著下麵慘淡的人群問道。
    八兩有意無意地往外看了一眼:“這裏是豫州邊上的小縣城,原名豐縣,因與聖上的名字犯了諱,所以改名為登縣。”
    “五穀豐登?”彎月下意識的想到這個詞,可惜,因為人禍與天災,如今,這裏已然民不聊生。
    八兩已經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床,懶懶打了個哈欠道:“小姐,這裏的事兒不是咱們能管的,您還是快過來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
    彎月“哦”了一聲,可眼睛還是在下麵的人群中看來看去。這裏的人,看來過得都不怎麼樣,一個個麵色黃中發黑,萎靡的不得了。
    彎月合上窗子,跟著躺在了床上。可是,一個女子的啼哭卻從下麵斷斷續續的傳了上來,哭聲甚慘。
    彎月不安地坐起身,女子的好奇心使得她走下床去。可八兩的手卻牢牢抓住了她:“幹什麼去,我的大小姐?”
    彎月回過頭,看見原本迷糊起來的八兩,此刻卻炯炯有神的瞪著她,表情猶如捉賊。她不會以為自己要逃跑吧?
    “八兩,你沒有聽到下麵女子的啼哭聲嗎?”彎月麵不改色地問道。
    “少廢話,你今天如果不踏踏實實的睡覺,哼哼。”八兩忽然沉下臉:“老娘可有的是耗你的法子。”
    彎月看到麵露凶色的八兩,禁不住一寒磣,忙乖乖的躺了下去。然而,樓下的哭聲仍不時地傳來,攪得彎月心癢癢的,就想探個究竟。可是,每當她一睜眼,對麵的八兩也會在同時睜開眼來,狠狠的瞪她。
    睡的條件不好不是問題,睡得不爽才是問題。
    第二天,彎月醒來時,照了照鏡子,絲毫不訝異地看到自己生了一雙熊貓眼,而八兩卻精神奕奕的,絲毫沒有睡不好的樣子。
    天理何在啊。
    當兩人下樓用早點時,客棧的老板正唉聲歎氣的站在櫃台旁,身旁跟著一位眼睛紅腫的大娘。
    “老板,昨晚怎麼哭的那麼厲害?”彎月探出頭來,忙問道。
    老板略有驚訝的說道:“哎呀,打擾了兩位姑娘休息,老朽真是罪過。罪過罪過。”一連賠了好幾個不是。
    一旁的大娘聞言,卻再次拿手帕擦了擦眼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娘,到底發生什麼事兒啦,哭可不能解決問題呢。”彎月急忙鑽到大娘那裏,殷勤的探聽起來。
    “小姑娘,我知你是好心,可這事兒,你是管不了,管不了啊。”大娘捏了捏鼻子,掀起簾子就進了屋子,掌櫃的搖了搖頭,緊隨其後。
    八兩此時走了過來,拉住彎月就在旁邊坐了。她使了個眼色,豎起耳朵聽周圍人八卦起來:“真是造孽呦,這麼小的丫頭,竟然被老鼠精吸去了真元,現在落了個半死不活的身子,唉呦……”
    彎月豎起耳朵,隱約聽到大家提到了“老鼠精”?這是什麼,可是老鼠修成的精怪?
    此時,別說彎月,就連八兩,也津津有味的聽了下去。
    “這老鼠精啊,可不得了。這些日子,吸去了不少女孩兒的精元,再這樣下去,咱們幹脆搬離這兒去南方得了。”一個人憂心忡忡的說道。
    “南方?”一個人啐了口酒,吵道:“可惜現在兵荒馬亂的,有錢去南方,也要有命到啊。”
    “得,先說說怎麼對付那老鼠精吧。據說,老鼠精最愛吸十至十四歲的女孩子的真元。前幾日請來做法的陳道士,不但沒逮住它,還摔了個半死。這不,又請了一個雲遊道士,可這道士領了錢,第二日就消失的沒影了。這年頭……”
    八兩還在津津有味的聽他們八卦,殊不知,彎月此時已經悄悄地離開了桌子,向著內室摸了進去。
    室內,那個大娘坐在炕上,看著一動不動的女兒,不住的抹眼淚。當她看到彎月時,明顯地嚇了一跳:“你,你怎麼進來了?”她指著彎月,顫抖問道。
    “大娘莫怕,我以前學過醫的,可否看看小妹子的病情?”彎月問道。
    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彎月出落大方,談吐有致,想來出身不凡,於是應了。
    彎月走了上去,先打量起躺在病床上的少女。那個女孩的臉色蠟黃蠟黃,皮膚幹燥的不得了,仿佛一棵被抽走了生命力的樹。待摸了她的脈之後,隻覺得脈象似有若無,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看過大夫嗎?他怎麼說?”
    大娘擰著帕子,回憶道:“大夫看了幾個,但都搖頭說這孩子沒救了。”
    “那,她又是如何得病的呢?”彎月追問道。
    “三個月前,這丫頭還好好的,能吃又能跳。可是沒多久,鎮上的幾個孩子就連續出現麵黃萎靡且昏迷的症狀,甚至有的孩子在睡夢中就去了。嗚嗚,我的小蘇蘇,前日忽然發病,倒下去就沒有醒來。她若是死了,那我怎麼辦啊?”大娘嚎哭道。
    彎月皺眉:“孩子們生病之前,天象可有異兆?”
    大娘點了點頭:“好好的黃河潰了壩,水差點兒就淹到我們這兒啦。後來,下了場大雨,這要是放在平日裏也不稀奇,可寒冬臘月的,怎麼就下起大雨來了呢?”
    “這附近有黃河流經?”彎月忙追問道。
    大娘這次搖了搖頭:“我們這兒沒有黃河流過,可黃河經過隔壁的縣城,聽說把那兒都淹了,隔一條山溝,就淹到我們這裏來了。”
    彎月聽著,心裏逐漸有了底。此時,八兩找了進來,抓住彎月就怒道:“大小姐,叫你別亂跑,你不聽話是吧,啊?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說完,罵罵咧咧的拉著彎月出去了。
    彎月一路上討饒,一路上問八兩道:“八兩姐,你行行好,借我點銀子吧。”
    “借銀子幹啥?”八兩怒視彎月,生怕她逃跑。
    “辟邪啊。”彎月笑道:“這裏不是有老鼠精嗎,所以,有了銀器在手,它就不敢吸我的精元了。”
    八兩揮了揮彎月的頭:“少找借口,快跟我上去,咱們一會兒就要走啦。”
    走?彎月一聽可急了:“姐,萬萬走不得啊。”
    “幹啥?”八兩這可逮住了彎月,喝道:“就知道你安的這份兒心。”
    “不是的。”彎月急道,忙大聲說:“姐,你行行好,我跟娘親學過醫術,那個女孩的病我能治的。”
    彎月的一聲嚷嚷,使得店裏的其他人,都看向了她。而八兩則麵紅耳赤的說道:“亂扯些什麼,還不回去。”
    可彎月剛才的那聲嚷嚷,早已驚動了客棧老板,他忙走出來迎道:“二位小姐,老夫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女兒,請小姐一定要救救她呀。若能救得了小女,老朽願意將這間客棧送給二位小姐。”
    八兩聞言,看到淚流滿麵的老板,心中也有不忍。她低聲問了問彎月:“隻要一會兒?”
    彎月使勁的點了點頭。
    八兩歎了口氣:“那好吧,速速了結。”
    彎月聞言,喜笑顏開問老板道:“老板,能否用下你的廚房?”
    “有的有的,小姐請隨老朽來。”老板忙引她走向廚房。
    “老板,你家裏可有銀器?”彎月問道?
    老板搖了搖頭:“小店做的是薄利生意,家中存的,也不過幾塊銀兩。小姐稍等,我馬上取來。”
    沒多久,老板就取了銀兩來,彎月掂了掂,量還夠。於是,她對老板說道:“好,現在我要煮藥了,先生請稍等片刻。”她示意老板出去等待。
    一個時辰後,彎月端著一碗水走了出來,直接走入了內室:“大娘,您給小妹喂點兒看看怎麼樣。”
    大娘疑惑地接過碗,在猶豫了幾番後,給女兒灌了下去。半天的時間,女孩的麵色緩和了些,嘴裏也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此時,彎月又端了碗米粥過來,喂女孩兒喝下,女孩漸漸蘇醒,隻是神誌還差了些。
    “小姐真是恩人啊。”老板夫婦跪倒在彎月麵前,喜極而泣。
    彎月擦了擦汗,謙虛道:“先生莫行此大禮。其實,這還歸功了你們的井水。”
    “井水?”老板夫婦懵了,相互看向對方,那井水有何稀奇?
    “你們的井水,泛著天光,是受天神祝福的天水。鎮子上得此病的人,隻要喝下這井水,老鼠精就不能來害人了。”彎月笑著答道。
    外麵的人聽了,紛紛乍舌不已。一時間,父母抱著病兒,紛紛前來客棧老板家裏的井中取水。
    一時間,困擾鎮裏多日的老鼠精禍患,終於落幕。而那個善良的客棧老板,因禍得福,不僅救了女兒,生意也出奇的好了起來。
    “你可幫了他家大忙。”八兩仍然懶懶的打著哈欠,說道。
    彎月笑著撓了撓頭:“也沒什麼了,隻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其實那井水,也沒什麼玄機,她隻是把老板給她的銀錠子,全都投到了水中。銀能消毒,而鎮上居民,之所以麵色黃蔫,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他們喝的水,被泛濫的黃河水所汙染。水裏夾帶的腐壞的髒東西,喝多了自然會使人生病。隻要找到病根,一切就迎刃而解。
    三分天災,七分人禍。老鼠精,不過是人類恐懼下造出來的臆想罷了。
    “想不到,你這小姐還有這功夫。”八兩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慕”小姐,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妹子,果然是個女中豪傑。以後你有啥事就跟你八兩姐說,八兩姐一定護著你,哈。”
    吃軟筋散也是護著她?彎月翻了翻白眼,終究一個字也沒有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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