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醜女初長成 第十六章 梨花沾雨玉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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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後,冷夫人對若梨的態度來了一個大轉彎,盡管她依舊冷冷淡淡,可看向若梨的眼神,卻有了母親的溫度。
也就是自那日起,若梨與彎月,獲得了留在冷夫人身邊學習醫術與古書的資格。冷夫人自幼博覽群書,且過目不忘,講起來更是頭頭是道。而她的一手醫術,更是練就的出神入化。慢慢地,彎月認識了冷夫人院子裏種植的奇花異草,原來,它們除了好看之外,藥用效果也非常的強,很多都是從番邦引入,換言之,它們在中原沒有種植。
“彎月,若梨,我昨日布置的內容,可有背過。”冷夫人手持戒尺,冷冷站在她們麵前,問道。
若梨心虛的看向彎月,自己的母親,不僅是位良師,還是位嚴師。上一次,她隻是錯把黃連當成了錦紋,結果,手掌上重重挨了母親十次戒尺,手都腫的老高。
“娘親,我……明天再背,可以嗎?”若梨可憐兮兮地求道。
冷夫人板起臉,手中的戒尺在陽光的反照下,閃出了黃色的光:“若梨,一日惰,日日惰。更何況,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若要學習,不下功夫怎能行。伸出手來。”
若梨怯怯地伸出手,隨著“啪啪啪”的清脆響聲,若梨原本就紅腫的手掌,再次腫了起來。一股浪花在若梨的眼圈裏轉來轉去,終是忍住沒有落下來。
“彎月,你呢?”冷夫人看向彎月,問道。
彎月低下頭,背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如何解釋?”
“懂得的不亂說,亂說的不懂得。塞住耳目口鼻的竅門,關閉喜怒哀樂的欲門,自斂鋒芒,解決世間的糾紛,榮同塵世的光,濁如塵世的塵,這就叫做深遠玄妙的道。”
冷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看向若梨,表情十分嚴厲:“若梨,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你若告訴我,不知什麼是錦紋,不過就是回去抄十遍書罷了。可你卻胡謅黃連為錦紋,誠然,二者都帶有黃字,然而,若是錯認了它們,將來開藥抓藥,不就貽誤病患了嗎?今日回去,把這篇文章抄寫五遍,明日拿給我。”
若梨手一哆嗦,抄寫五遍?她的手腫成了這樣,如何回去抄那天殺的五遍?無視於若梨哀求的目光,冷夫人坐在了位置上,拿起一本書講解了起來。
彎月在一旁認真的聽著,而若梨卻顯得心不在焉。她滿腦子都在想那天殺的五遍,故屢屢走神。
“若梨,”冷夫人出聲喚道:“我剛才講到了哪裏?”
“哦,講到了……”若梨窘得滿臉通紅,她怎麼留神講到了哪裏。
“若梨,你雖然是慕府中的小姐,但比不得別人嬌貴。有道是,行千裏路,讀萬卷書。如若哪天,你去了江湖,沒有一技之長的你,又如何立足?”冷夫人皺起眉,這個女兒啊,自幼不在自己身邊,日子過的,實在是太驕逸了。
須知驕逸,乃驕奢淫逸中的兩樣。古語道,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而這個小女兒,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若梨垂首答道“是”,臉頰早已燒了起來。冷夫人暗自搖了搖頭,繼續講解起剛才未完的地方。
上午的課完畢後,若梨抱著書本,低頭向母親道安後,快步走了出去。彎月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又想起若梨腫起的手,不禁向冷夫人求情道:“夫人,我代若梨抄那五遍吧。”
“若梨那孩子,總是心不在焉,表麵雖然沉靜,可事事都是圖個新鮮。如此縱容下去,隻怕她日後會驕縱浮華起來。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還有什麼比不知己不知人更可怕呢。”冷夫人臥在榻上,淡然說道。
彎月聞言,麵色還是露了點擔憂。她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冷夫人處,向著若梨的梨花小築奔去。
然而,待到梨花小築後,紅豆卻告知彎月,若梨並沒有回來。這丫頭,跑去了哪裏?彎月心中不禁為若梨擔憂起來,急忙尋了出去。
若梨蹲在府內的湖邊,兩行淚珠終是忍不住掉落下來。想不到,自己的母親竟當著彎月的麵那樣折辱她。她來冷夫人這裏,無非是想多見母親一麵,可娘親對自己,還不如對那個醜姐姐好……
一方潔白的手帕遞了過來,這修長的手……若梨抬頭看去,卻見一個清秀俊俏的少年,手執一方白帕,定定地站著她麵前,臉上卻沒有喜或悲。
“是你……”若梨認出了這個少年,正是那日,跟隨在自己父親身邊,前來請降的南王質子。如今,這位少年換下了異族服裝,穿上了寬鬆的漢式長袍,一副出泥而不染的味道。
不知是湖邊水汽過大,還是怎麼著,一股水澤的清氣,環繞在若梨的鼻間,揮之不去。
若梨欲接過帕子,可轉念想到,若是此事傳了出去,自己少不得被人笑看去。於是推卻了手帕,倔強地說道:“隻是眼裏進了沙子,沒事兒的。”
少年默默收回了手絹,轉過身,留下了一個冷清的背影。她的話,傷到他了?若梨好奇地看向少年,正欲與他搭訕時,冷不防身後一陣低呼:“若梨。”
“彎月姐。”若梨驚訝道,彎月,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若梨。”彎月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原來若梨在這裏,可讓她好找了一番兒。由於跑的太急,彎月竟沒有看到前麵那漸行漸遠的少年。
“若梨,拿著它,回去抹一抹,腫塊很快就下去了。”彎月偷偷地將自己從冷夫人那裏順來的藥塞入若梨的手中,衝她露出一個鬼臉。
“這藥,是娘親賜的?”若梨滿是希望的問道,眼中水靈靈的光芒讓人心生憐惜。
彎月本想說不,可她思索再三,還是決定撒一個善意的謊言:“是的,是冷夫人悄悄給我的,我想,夫人對你也是蠻關心,可夫人的性子你也知曉。她是益母,也是嚴師。所以,若梨你要好好的哦。”
若梨終於破涕為笑,她歡喜的接過瓶子,說道:“多謝彎月姐。”
“不過,”彎月板起臉:“以後若是繼續偷懶,就是再抹藥也會很疼的。”
若梨的臉羞紅的一片:“麻煩姐告訴娘親,若梨一定會繼續努力,不偷懶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女子一言,有時,八匹馬都追不回來。
(某秋海棠擦了把汗,這不是廢話嗎,說出的話能用馬拉回來?如果可以,豬都能上樹了。)
從那兒之後,若梨異常努力,不僅堅持著抄完了罰寫的五遍,還將以前的功課溫習了一番。冷夫人對她的進步看在眼裏,既不鼓勵也不獎勵,隻是對著若梨時,逐漸有了笑臉。
“梨兒,快來見見段世子。”若梨路經大哥的會澤閣時,恰巧遇到大哥與剛才見到的那位質子出來,大哥滿麵春風,與段世子有說有笑的樣子。待見了若梨後,他叫住若梨,向段世子介紹道:“世子,這位就是舍妹,若梨。若梨,這位就是我給你提過的,段世子,還不快來行禮。”
若梨望著對麵的少年,剛才的尷尬又升了起來,臉不禁紅暈一片。礙於禮數,她上前行禮道:“見過段世子。”
段子鈺對著若梨俯了俯身,以示還禮。剛才那股水澤氣息在俯仰間,盡數泄出,柔柔的環繞在若梨左右。
此時,清遙走了過來,道:“世子,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
若霖點頭,拉著段子鈺的手笑道:“讓世子久等了,今日天音閣,你我不醉不歸,哈哈。”
“有勞慕公子了。”段子鈺終於開口說話道,語氣不卑不亢。他的聲音,宛如晨間的清露,聞之,竟全身清暢了起來。
可是,天音閣?這不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紅館嗎。若梨張開嘴,卻見清遙麵無表情的引著二人出去。若梨咽了口唾沫,天音閣的大名她早有耳聞,曾聽人說,天音閣是最讓人銷魂的地方,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進去後,都不想再出來。然而,天音閣,真的有傳說中那麼銷魂嗎?
俗話說,東西好不好,試了才知道。
“彎月姐,彎月姐。”若梨一路小跑,進了彎月的屋子。此時,彎月手捧《傷寒論》,正讀得欣欣然,忽聞若梨進來了,她放下書,問道:“怎麼了,跑的那麼急?”
“彎月姐,快……”若梨拉住彎月,上氣不接下氣:“快幫我易容,我要出府。”
這是什麼情況……彎月好奇地問道:“你出府做什麼?”
“我……”若梨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於是胡謅道:“隻是想出去看看紅杏,四哥說,紅杏沒有死,現在府外養傷。雖然我不記得以前的事兒,可既然她是我曾經的姐妹,怎麼著我都要去看看她的。不過,府中大娘的眼線眾多,而閨閣女子不得隨意出府,我隻得來求姐姐幫忙了。”若梨說完,抬起一張可憐兮兮的臉,對著彎月。
“這……”彎月為難地看向若梨,終挨不住若梨的哀求,應道:“外麵凶險不比府內,如果你一定要出去,我陪你。”
若梨聞言,喜不自禁,拉著彎月的手笑道:“好姐姐,若梨在此謝謝你了。”
“不過,”彎月板下臉:“我們要易容成誰,這還是個麻煩。但凡府內沒有身份的,出入都需腰牌。而有身份的雖不用腰牌,可易容成他們的樣子,實在太顯眼。”
“姐姐不必擔心,到時隨我來就是了。”若梨邊說邊拉著彎月坐了下來,在一番打理之後,兩張完全陌生的男子麵孔出現在鏡子裏。
“彎月姐,你的易容術太棒了,一定要教我啊。”若梨撒嬌道。
彎月點了點若梨的鼻子,笑道:“傻若梨,若是這樣,我可就成你的師父了。到時,你豈不是很虧。”
若梨摸了摸鼻子,附和道:“也對。”一場拜師風波如是平息。
換上男裝的若梨與彎月,悄悄地從側門溜出慕府。正當彎月擔心兩人如何過關的問題時,若梨輕鬆地從懷裏拿出兩塊腰牌,順順利利地帶著她出了去。也對,若梨上麵有個非常疼愛她的四哥,想必弄上幾塊腰牌,也不是什麼難事。
“若梨,我們這是去哪兒?”彎月不放心的問道,京城的格局,向來是東貴西富北貧南賤。可若梨卻一直向南走,南邊,可是京城各類紅館的聚集地啊。難道紅杏,被賣去了南邊的紅館?
彎月心頭一陣惡寒,而若梨渾然不覺彎月的異樣,時不時地在一些小吃攤前走走停停。終於,在若梨的閑逛中,兩人到了一處庭院外。這庭院,乍看並無特別之處,如果不是裏麵傳來的絲竹聲,人們也許會把它當做一所普通民居。
彎月看了看前麵紅袖飄飄的紅館,又瞅了瞅這家紅館,小心翼翼的問道:“紅杏在這裏?”
若梨“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自然不是,不過嘛,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裏,隻是覺得,這個地方的布置很特別。”
彎月還沒反應過來,若梨已經蹦蹦跳跳,上去扣起的大門。我的娘,大小姐,你不知道還敢亂闖這裏嘛,不怕被人吃了啊?
彎月額頭一把汗,她急忙走上去拉住若梨:“不要鬧了,被冷夫人知道,就不是打手心那麼簡單了。”
然而,若梨卻親昵地勾住彎月的胳膊,笑道:“我知道,姐姐不會這樣做。”
此時,門已經被打開了一道兒縫,看到若梨親切的拉著彎月的模樣,開門的龜公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原來是對兔兒爺啊。這年頭,世風愈下,喜好男風者不在少數,有礙於身份地位不敢公開此好者,大多來這裏偷偷摸摸的進行,所以,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二位公子,請進吧。”龜公諂媚的說道。看著那張褶皺的老臉卻露出細細地、泛著濁光的眼睛,彎月的心裏小小嘔吐了一把。
若梨挽著彎月的胳膊,走了進來。不大的院內整的一派素雅,青蔥的盆景擺放在屏風前,配上裏麵不斷傳來的絲竹之聲,更將此地襯得雅致許多。
“二位公子,是要單間,還是點個小倌?”龜公諂媚著問道。
這是什麼和什麼?彎月臉一派黑線,這龜公,難不成把她倆當成了兔兒爺?這個猜測使得彎月直想吐血,急忙抽出了被若梨挽著的胳膊。
“咳咳。”若梨尷尬道:“你這裏有沒有新來的姑娘?”
“新來的瓜兒?自然是有的,不過,還不到開苞的時候。”龜公的眼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兩個小子,要辦就快點兒辦,這麼囉嗦幹什麼,怕別人看不出他們是對兒兔爺?
若梨從懷中拿出一錠碎銀,遞給龜公吩咐道:“給我們準備一個僻靜的房間,再找一名歌女伺候著。”
龜公接了碎銀,臉色又恢複成了剛才的樣子,在唯唯諾諾中,將二人帶到了樓盡頭的一個小套間,套間裏被屏風隔成了兩個部分,但桌椅擺設樣樣俱全,且離歡場較遠,靡靡之聲也傳不到這裏來。
龜公拍了拍手,一行女子端著果盤與酒壺,魚貫而入,待將東西擺好後,又魚貫而出,繁而不亂。
“二位請慢用。”龜公笑道,此時,一股梔子般清香飄來,一個身著白衣流仙裙的少女,抱著琵琶款款走了進來。
“二位公子,這是白芷,剛來的,還是個清倌,二位慢用。”龜公哈著腰,同時轉向白芷:“白芷,好好侍候二位公子,明白?”龜公對這名叫白芷的少女的臉色比起對若梨和彎月的,相差了何止八千裏。
這名叫白芷的女子喏喏地答了聲“是”,隨即坐下來,轉軸撥弦,清唱起來。
然而,若梨卻先坐不住,她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塞給白芷道:“你隻管在這裏唱你的,把這位爺哄開心了就行。”
白芷喏喏地應了聲,可彎月卻跳起來,問道:“你要去哪裏?”
若梨露出一臉奸笑:“我去去就回,你在這裏放心聽曲就行。”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霎時,連個影子都不剩。
這丫頭……彎月搖了搖頭,隻得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聽白芷唱道:“洵陽送客,秋荻瑟瑟……”
窗戶上,被人偷偷地捅了個小洞兒,一隻閃呀閃的眼睛,正好奇的看向屋內交歡的一對男子。處在下方的男子似是痛苦的嗚叫著,他的手痛苦地抓著騎在他身上的男子,已然將對方抓出幾道血痕。而對方則在他身上不停動著,伴著低沉的吼聲,似是非常滿足。
這就是傳說中的攻與受?若梨失望的撇開眼,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啊,原來這種事兒,看後不過如此,還不如騎馬來的快意。她又轉向了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裏,隱約傳來了女子的呻吟聲,還有男人暢快的吼聲。戳了一點兒看去,卻見一黑一白兩團肉,糾纏在一起,其餘的倒是沒看清楚。
忽然間,若梨的身後傳來了異動,她急忙回過身,卻見一臉淡然的段子鈺,站在她身後,冷眼看著她。
糗了糗了,自己怎麼在一個帥哥的眼皮子下,做出這種非禮勿視的事情?等等,她不是還帶著人皮麵具嗎?段子鈺肯定認不出她的,所以,丟臉也不是丟她的臉。
若梨如是想到,正打算會房裏時,忽然聞聲:“喉結歪了。”聲音小小,隻容她一人聽到。若梨尷尬地摸向喉結,娘哎,果然歪了,一定是她剛才低頭偷窺時碰歪了。待她整理好假喉結,轉頭間,那個如水般淡然的少年已經不在眼前。
他,就這麼走了嗎?就連空氣中殘留的水般的氣息,也在瞬間消散了開去。
春意滿懷枝頭訴,梨花沾雨玉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