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  第31章該死的人還活著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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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巨響,又一個酒壇應聲碎裂。
    一道金光閃過,睚眥躲閃不及,左手中指利爪被削掉了半截指甲。
    “白族長怎麼就惱了,我不過想和白族長談一筆交易。”
    白琧從成片的酒壇中閃身出來,手裏握著禦龍鞭,在潮濕陰暗的溶洞中增加了一些亮度,一直躲在一邊的睚眥分明看到了白琧一雙桃花眼中蕩漾的笑意。
    老家夥絕對是一台合格的中央空調,不管對誰,永遠都是這副樣子,總是含情脈脈的給誰看。
    “說說看,什麼交易,可以讓我動心?”
    “白族長聞聞看,這酒怎麼樣?”
    溶洞中碎裂的酒壇飄散出濃鬱的酒香味,根本不必嚐,白琧從進了這個溶洞開始,就知道這裏麵的酒和聚龍峰上的冰泉酒有異曲同工之妙,或者說,就像是不斷開枝散葉、稀釋了血脈的禦龍族人一樣,這裏的酒即便相去甚遠,卻是實實在在的出自於聚龍峰上上的冰泉酒。
    睚眥不知道曾經給白琧送過多少次冰泉酒,他深深的知道白琧嗜酒帶著一股子思鄉和懷戀的情懷在裏麵,狻猊這筆交易,算到了白琧的心坎上了。
    “甘香醇凜!你想用這些酒和我做交易?”
    “白族長嘴上不說,心裏清楚,這可是冰泉酒的後代,裏麵有著白族長熟悉的味道,可惜,滄海桑田,聚龍峰早就消失不見,冰泉酒也銷聲匿跡,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的這些,我願意全部送給白族長!”
    白琧深吸了一口氣,酒香順著鼻腔撞到了他的五髒六腑,好像沒一個汗毛孔都打開了,貪婪的想要汲取更多。
    “我在龍塚之中看墳數千年,滴酒不沾,戒了!”
    老奸巨猾的白琧即便現下已經酒蟲上腦,可嘴上仍然硬氣的很,睜著眼睛說瞎話,臉不紅心不跳,剛剛還在酒吧裏麵來了一頓大雜燴。
    狻猊沒想到堂堂族長,還會耍賴,隻能繼續加碼。
    “白族長不想知道這裏的酒為什麼會和三千年前的冰泉酒同宗同源嗎?”
    白琧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而後說道:“我禦龍族人隻是稀釋了血脈,也沒有死絕,把配酒的秘方保留下來,歲月久遠,後人改良了釀酒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狻猊繼續說道:“這些原漿酒在市麵上並不是特別難買到,若真是禦龍族後人所傳,為何今天的龍管局從沒有一人探究過這酒的來源?白族長,待價而沽,也要有個限度。”
    白琧輕點腳尖,身輕如燕,坐在了高大的酒壇上,俯視狻猊:
    “說來聽聽,做買賣也要討價還價不是?”白琧問道。
    “我把這酒的來曆告訴你,你要拿一樣東西來換。”
    白琧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一窮二白的自己,以前勉強算個山大王,現在連住的房子都是員工集體宿舍,哪裏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白琧指了指剛才因為被狻猊滑破了衣服而裸露出來的胸膛,說道:
    “想要哪塊肉?”
    “我想要白族長重塑肉身的方法。”
    躲在暗處的睚眥皺眉。
    禦龍族是神族後裔,天道總是會用特有的方法來維持平衡,好比天龍降世,世上就出現了禦龍族和斷龍崖,它們相伴而生,卻又相互克製,然而禦龍族終歸是血肉之身,和皮糙肉厚的天龍比起來容易吃虧,所以天道送給禦龍族人兩件法器,一件是後脊中可劃長鞭的骨髓,另一件就是他們能夠高度自愈的身體。
    當年,為了囚禁白琧,睚眥試過很多方法,最後是鍛器族的族長流光獻計,睚眥才以龍骨釘封住了白琧脊背上的十二道大穴,從而囚禁了他,如此大費周章,就是因為禦龍族先天的體質天賦使得普通傷害根本無法牽製他們。狻猊想要肉身重塑的方法,他想重塑誰呢?
    白琧淺笑:“我以為狻猊殿下也想要一條龍骨成龍呢!原來是重塑肉身!你想要重塑誰的肉身呢?”
    。。。。。
    睚眥在一旁聽著,狻猊沉默不語,最後還是白琧開口說道:“花開有時,即便是真正的神族,也有隕落的時候,更何況你們這些混了一半天龍血的混血兒。”
    此話一出,睚眥和狻猊同時怔住。
    不錯,有著神族血統的禦龍族平均壽命也不過比凡人多了幾十年,他們的父親亢龍也歸於塵土,睚眥活了三千年,中間不定期的就要長眠,蚣蝮也曾經說過,如果不是被封印在河底,使天道暫時忘記了把他們的名字寫上生死簿,他可能再久隕落在曆史的長河中,放眼天下,和他們同一時代的神獸諸如鳳凰、白虎、玄武、朱雀,又都在哪裏呢?!
    自己那總想孔雀開屏的狻猊老弟,一定是感覺到自己的大限不遠,所以才想要重塑肉身的方法。
    “禦龍族肉身自愈能力來源於血統,除非你重新投胎,才能肉身重塑,否則,就算是我族中人,也不可能壽與天齊。”
    白琧想了想,說道:“狻猊殿下若不想隕落,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
    睚眥皺眉,這老家夥,眼裏都是算計。
    “你加入我龍骨隊,為我找到有悔的龍骨,我助你兄弟三個成龍!”
    好比鳳凰涅槃,成為真正的天龍,相當於開啟一段新的生命。
    本來是殺父仇人,不僅不能殺他報仇,反倒歸於其麾下,這都什麼事啊!
    忽然,林立的酒壇不知道和什麼聲波發生了共振,
    開始嗡嗡作響,溶洞上長長短短的鍾乳石開始噼裏啪啦的下落,酒壇一個接一個的碎裂,濃香酒水流出溶洞之中形成了一條酒河。
    白琧在酒壇上坐的不穩,幹脆趴在了酒封上,四肢牢牢地抓住那一壇酒。
    頭頂一顆鍾乳石斷裂,眼看著就要砸到白琧,老族長充分展現了酒鬼的素養,舍命不舍酒,閉上眼睛,打算迎接這一擊,隻聽砰的一聲,鍾乳石被打出老遠,撞到了石壁上,摔得粉碎。
    白琧開眼,看見一個滿臉都寫著不爽的睚眥。
    狼崽子真是靠譜!
    “回去,把這酒分你一半。”
    對於一個酒鬼來說,肯把自己珍藏的酒拿出來分享,絕對是交情不淺。
    “清醒點吧,我的白隊長,我弟弟引你來,就是等著看你死的,抱著酒壇子是要怎麼樣?和他們生同衾死同穴?”
    鍾乳石不斷掉落,狻猊早已逃出溶洞,臨走時,向頭頂劈下一道掌風,又一波石頭雨落下,把洞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溶洞的盡頭石壁坍塌,原本的溶洞自行開辟出了一條通往洞穴更深處的通道。
    睚眥環住白琧勁瘦的腰身,把他從碩果僅存的酒壇上揭了下來,幾個起伏跳躍,躲到了狹窄的通道裏。
    外麵的石頭雨下了好一會,終於停歇。
    “我的酒!我的酒沒了!”白琧抱膝蹲在地上,舔了舔指尖上殘留的酒香。
    可憐兮兮的樣子。
    “隊長,你真是舍命不舍酒啊!”
    一般來說,白琧不與人做口舌之爭,也不太理會別人的揶揄,眼下受不了美酒被糟蹋,少有的動了肝火,冷冷地反唇相譏道:
    “這酒叫經年淚,是我弟特意給母親釀的祭酒!”
    睚眥無語,那麼久之前的往事,睚眥本不想再提,提到白玦,卻是正正好好的插到了狼崽子的軟肋,斷龍崖頂十年的時間,祭奠母親的時候,從來不見白琧,每次都隻有白玦形單影隻,陪伴他的隻有還是小狼形態的睚眥,那時候的小主人分不清楚狼和狗,直到很久以後才弄清楚自己養的寵物不是狗,而是狼。
    “既然把母親看的那麼重要,為什麼從來不來拜祭?既然把弟弟看的那麼重要,為什麼把他一個人留在雪山頂?手足情深,也不在一碗酒上,為什麼看著他死,也不肯救他?”
    睚眥森冷的獠牙若隱若現,一雙狼眼泛著綠光,那是動怒的表現。
    白琧對睚眥突然的殺意感到吃驚。他站起身,重新審視麵前的睚眥,才恍然大悟,這匹狼崽子,對自己的弟弟用情至深,恐怕超出了他原本的猜想。
    “你是我弟弟身邊的那條狗?!”
    。。。。。。
    在分辨狼和狗這件事情上,禦龍族的雙生兄弟果然是從一個娘胎裏麵出來的,出奇的一致。
    “哦,不對,是那匹狼?”
    白琧就是這樣,自帶節奏,別人多嚴肅的氣氛在他這都得熄火,他不理會你是要暴怒還是要遷怒。
    睚眥的眼睛冒火,白琧輕而易舉的就從裏麵讀出了厭惡,甚至是憎恨。原本封印著蚣蝮的那部分血脈已經回到了白琧的身體裏,上一次的血脈融合之痛讓白琧心有餘悸,所以這一次,他刻意壓製血脈融合的速度,讓自己能夠慢慢適應那劇烈的疼痛,如今,睚眥的眼神好像一把鋒利的刺刀刺進了他的骨髓,使他遠離太久的心脈突破了壓製,迅速的包裹在心髒附近,肌理相連,細胞相接,熟悉的,鑽心的疼痛迅速的襲來,白琧腳下一軟,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另一條腿勉強支撐。
    睚眥蹙眉,他知道,血脈在融合,白琧的一部分記憶在慢慢複蘇。
    白琧的記憶裏,一定有小主人白玦的身影,那個睚眥日思夜想,輾轉反側了多少年都求而不得的小主人白玦。
    眼前的人是白琧,是不需要手下留情的壞人,睚眥隻是稍微的猶豫了一下,便再一次元神出竅,沒入了白琧的眉心之中,來到了他的內府,如此近距離的再見小主人,他快瘋魔了。
    白琧的內府仍舊荒蕪,兩塊心脈的回歸似乎也沒有使這裏能夠生出一些燦爛的色彩,唯有一片識海澄淨透徹,平靜如鏡。
    識海蕩起漣漪,記憶中的畫麵在重演。
    是靈堂,白琧母親的靈堂,小白琧遍體鱗傷,他在斷龍崖下搜尋了七天七夜,終於找回了母親的屍體,族中長輩見他如此,也都不忍苛責,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天賦異稟,自古以來,即便世代生活在這裏,禦龍族人也沒人能夠活著從斷龍崖底爬上來,更何況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小白琧哭的眼睛紅腫,大概已經在這裏跪了幾天,他形容憔悴,前麵是和他一起跪靈的父親,禦龍族的族長。
    父親寬闊的肩背失去了原本的挺括,他不肯回頭看一眼萬般悔恨的小白琧。睚眥能夠感覺到父親的後腦勺寫滿了對白琧的厭惡和憎恨,這是白琧的記憶,自然也是白琧當時的感覺,睚眥的心有一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他想上前去抱起小白琧,給他擦擦眼淚。
    當年的小白琧,因為好奇,誤把一條還沒馴服的蒼龍放了出來,母親救了兩個孩子,自己卻死了。
    小白琧端了一碗茶水,跪行到父親麵前,給父親奉茶。
    “父親。。。。”
    小白琧高舉茶杯,頭卻臉麵卻快要低到塵埃裏麵去了。
    白玦在哪裏呢?睚眥沒在靈堂看到白玦,難道是受傷了沒來靈堂?
    族長仍舊用自己的後腦對著白琧。
    “父親。。。。”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死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族長終於開口說話,卻透著刺骨的冰涼,寒氣將小白琧的身體捅了個漏風的大窟窿。
    識海變換,換成了下一個場景。
    小白琧懷著必死的決心再一次放出蒼龍,蒼龍翻卷怒吼,小白琧豁出了自己的這條命,這樣的決心和不管不顧,出現在小小年紀的白琧臉上,深深的震撼了睚眥,睚眥從白琧的記憶裏被這種視死如歸,不死不休的決絕所感染,但仍舊不見白玦的影子。
    小白琧從脊椎裏拔出自己的禦龍鞭,金光閃閃,柔韌頎長,他攀上蒼龍的龍角,用禦龍鞭捆住蒼龍的脖子,並指如刀,手起刀落,作孽的蒼龍身首異處。
    睚眥無比的震驚,這樣的蒼龍,即便是自己的父親再生,也未必可以占到便宜,難怪,白琧能夠屠龍,並且封印住自己的混血兄弟,這種天賦是無人能及的蒼天饋贈。
    小白琧又來到父親的麵前。他的手上捧著蒼龍的一對龍角,仍舊是把手舉的高高的,頭壓得低低的!
    “父親。。。。”
    父親的身影隱藏在屏風之後,他不想看到這個兒子,小白琧的內心無比的悲傷和自責。
    “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而你,還活著。。。”
    小白琧咬緊壓根,把頭壓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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