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社會是個泥潭，是自己踩進去，抑或是被人推進去。我選擇自己踩進去，不過濕了一隻腳。
    終於走完最後一階黑暗的樓梯，我摸索著鑰匙打開門。背上的琴重似千斤，竟壓得我喘不過氣。肩膀格外酸疼。我隻想好好睡一覺。
    打開門，卻發現柒隻著單衣站在客廳。看上去有些寂寞。月光灑在她睫毛上，落下暗色的陰影。她眼眸低垂，安靜且微微有絲憂傷。我忽然有種畫下的衝動。
    “柒這是想我了嗎？”我勉強吊起笑顏問道。
    “隻是……有些不習慣。”柒的聲音很輕很輕，似乎很快就化在了空氣中。
    “柒可是想我想的寢食難安了？”我還是打趣，卻半點沒有這個心思。
    柒顯然也看出我的不對，並不如往常那樣回嘴“怎麼了？”
    “我回來了。”我說道，忽然上前擁住她，“柒……好累，真的好累。”
    “我在。”柒摸摸我的頭。往常我是不會讓她碰我心愛的頭發的，這次我卻沒反抗。
    這兩個字卻讓我有流淚的衝動。許是太久沒哭了，情緒都壓抑著沒有散出來。我剛忽然抱住她時分明感到她一顫。忽覺我的莽撞來，於是連忙放開她。
    而她卻沒有放手，緊緊擁著我。柒的身高也並非很高，隻比我高出一個頭。而我竟覺得安全。在另一個認識不久，卻熟悉異常的女子懷中感到了久違的安寧。疲累似乎也稍有緩解。
    “我洗好澡再給柒抱個夠好不好？”我老臉一紅，覺得這個姿勢很曖昧。
    “好。洗好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最好先理順了說，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否則，別怪我嚴刑逼供了。”柒若無其事的放了手，似乎有些遺憾。
    我進了浴室，將幾滴玫瑰精油滴入浴缸。甜甜的香氣讓人放鬆舒緩。又在台盆上等地方放上蠟燭等。氣氛十分好。
    曾有朋友就曆史和我大大討論一番。得出結論，我很小資。小資，正和我心。
    洗完後我泡了一壺薰衣草的茶。與柒邊喝邊聊。
    “是演出有什麼問題嗎？”柒問道。
    “大概……”我回答的模棱兩可。
    今天原本是我和搭檔星月兩人去的。由於月病了，便打電話給雇主，想取消演出。而雇主卻讓我一人前去。由於前麵也合作過幾次，映像還算不錯，便也就答應了下來。
    這位雇主名為盧平。年約三十上下，是個商人。平日裏戴著金邊眼鏡。眉目還算清俊，並沒有一般商人的世俗氣息。是個工作狂，有時會夜半接到演出的電話，儼然是剛加完班。然後談完正事說句打擾便掛斷。當真是……有效率。
    地點是一家茶樓。見他上著白色襯衣，下麵卡其色布褲。也未曾把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卻是瀟灑不羈起來。
    他說是為了迎接友人——joy。joy來時便帶著一身酒氣，和盧平談了些什麼。我坐在離他們稍遠出彈首《春江花月夜》。
    偶爾觸到joy的目光，令我很不舒服。他後來還借酒裝瘋，說什麼要我教他彈琴。趁機動手動腳，我的拒絕卻令他惱羞成怒。說我裝什麼清高，不過是個彈琴的。不是喜歡古代嗎？放在古代還不是個陪酒賣笑的。當自己是誰了……
    我一怔，不知如何回話。盧平出來相勸，好歹把他拉走了。
    我看著桌上的冰涼的茶水思緒萬千。原來，我的信仰，不過隻是一副皮相麼？等盧平未來的時候我便離開了。路上他打了好幾個電話，我一一拒接。不過是幾個沒有重量的道歉，我——不需要。然後他又發了短信來，索性關機。一路步行回家。
    “我還真當自己是誰了。”我望著柒自嘲道，“柒，活著有時真的很惡心。”
    “是的。不過活下去就是了。”柒表情理所當然，似乎一點也不同情。“還有，有人看上你是你的福分。還嫌棄。”
    “好吧。”柒安慰人的方式還真是怪異。不過我卻了解到她的關心。
    “這茶好淡啊。”柒說道。
    “薰衣草是安神的，可多喝了就變成提神了。柒想看一晚上的天花板麼？”我笑道。
    “那我會直接起來看書。”柒道。
    “柒還真是用功。明天我會早些回來的。”
    “好，菜我去買。還是你燒的好。”
    “嗬嗬，那做到你膩掉為止。”
    然後一宿無話，壺中的茶喝完，茶具涼透。
    承諾，說的人遺忘它，聽的人不信它。如同一隻繡上金線的華美鞋子，主人因太貴重而深藏它。旁人卻不曾注意它。最終它便是在箱子的角落蒙上了灰，失去原有的光華。而我卻守成了習慣。多年後我在山村暫住仍會記得燒好了飯，懷著一種落寞的心境等待著。彼時我卻沒念著柒，山坡上的杜鵑開的此起彼伏，如此盛大。不過一場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