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當此不知誰主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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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忙接著說:“在,她在休息,我們怕擾了她,二少爺剛來。”避嫌要緊。
“哦,華嬸子和依蘭來看清兒了。”夫人和聲和氣的說。
“不勞二位大駕了,清兒現在在休息,二位請回吧。”炫兒的聲音冷的能凍肉。
“炫兒,不得無禮,你們屋裏坐吧。”夫人攔住炫兒伸出的手,引二人進了房門。
寒羽早在夫人說話時跳進了被褥中,麵朝裏躺在床上,聽著二人的聲音漸進,一尖細刺耳的聲音說道“二侄子,我知道你在生依蘭的氣,我也是很生氣這兩天我關著她門都沒讓她出,她爹還讓她跪了半宿,你說好好的出去玩兒怎麼就讓清兒摔著了,即使清兒非要上樹你也該拉著她呀,這沒用的東西,自小就怕清兒,怕的連句話都不敢說。”寒羽聽的一陣惡寒。
小蓮拉著炫兒緊繃的胳膊說:“二少爺,小姐房裏的清茶用完了,一起去你房裏取些來。”小蓮拖著炫兒出了房門。
“吆,看著小蓮和二侄子那樣子,恩恩愛愛,滿甜蜜的,沈夫人你家不久就要有喜事了吧。”尖細嗓子繼續聒噪,寒羽真想蹦起來給她踢出去。
“華夫人,不可亂說,年輕人的事我們看不懂,但女孩子的名聲很重要,我們小蓮就象我親生女兒一樣!”夫人不輕不重的說。
“啊,哈哈哈,是是是,看我多嘴,這清兒身體看樣子還沒養回來,能參加過兩天的鳳至節嗎?”寒羽實在從華夫人的話裏聽不出關心的味道,隻有滿心的刺探。
“恐怕不能了,可能是天意吧,參不參加已經不重要了,清兒能沒事我們就已經萬福了,那天也多虧依蘭回來叫我,不然不定出多大的事。”夫人淡淡的說,聽不出喜悲。
“哎,沈夫人,可不能那麼說,那天蘭兒要不陪清兒去後山清兒也不會摔著,都怪蘭兒不小心吆,蘭兒,你還站著幹什麼,還不把你拎著的紅參拿過來,這是我家老爺專門托人買的,給清兒壓壓驚”。華夫人實在壓抑不住滿心的歡喜,連說話都不再紮耳朵了。
夫人對華夫人說了句:“有心了。”就不再言語。
華夫人見任務已經完成就起身告辭,寒羽一直沒聽到依蘭說一個字,突然起了好奇之心,想見見這個傳聞中的依蘭,在她們即將出房的時候,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翻過身,半坐了起來。
華夫人身著綾羅綢緞,壯碩的身子和她的尖嗓子不太搭調,滿麵的粉褶,看著她堆砌的笑容,寒羽想起了電視中刻畫的鴇兒的形象,殷勤中帶著算計,體貼中帶著市儈,一雙骨碌碌亂轉的眼睛時不時射出精光,和沈夫人站在一起簡直是汙泥與天雲的差別。
可她卻生了一個美人兒,削肩細腰,窈窕身材,隴煙眉,含情目,麵如傅粉唇若塗脂,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看的寒羽都暗歎十四五歲的姑娘生的如此相貌著實喜人,隻是麵無光彩。那天雖有過一麵之緣好像一眼也沒得及看她,寒羽看著依蘭麵對自己遊移的目光,沒理會重又奔到麵前寒暄的華夫人,對沈夫人說:“娘,讓依蘭陪我聊一會兒您送華夫人先回去吧。”
“吆,清兒你剛醒先養好身子,我改天讓蘭兒再來陪你。”華夫人緊張的拉著依蘭的手,一副欲蓋彌彰的嫌疑。
寒羽盯著華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華夫人,我躺了兩天也有些燥了,讓蘭兒陪我說說話解解悶,你不用害怕。”不說你害怕什麼,你心中肯定有怕的東西,看你的手抖的不單依蘭抖吧。
“是呀,我是怕蘭兒影響你休息,改天好不好!”華夫人討好地看著寒羽,寒羽不再說話隻是看著繡花被麵出神,有時沉默的力量氣焰也很高喔。
“華夫人,你就讓蘭兒陪清兒玩一會兒吧,兩人不是天天膩在一起嘛,這會兒清兒的身子也無大礙了。”沈夫人打個圓場。
華夫人見勢忙說:“行是行,可綠腰沒帶來,蘭兒一會兒一個人我不放心,我要不在這兒陪著她吧。”
“一會兒我讓王生給你送回去。”沈夫人實在沒功夫在這糾纏,鳳至節降至,一堆事要安排,轉身出了門,華夫人也沒法再說甚麼,一再叮囑依蘭別說那末多話累著清兒,隨後也跟了出去。
屋內一場大人對小孩子的談話開始。
“依蘭,我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麼?”寒羽開始了來到這個環境的第一次談話,問的是心中的真實疑問,可聽到依蘭的耳中確是另外一層意思,低著頭沒作聲。
依蘭被寒羽拉著坐在床沿邊兒,寒羽看著她不斷翕動的睫毛微微顫抖的嘴唇從側臉到耳後的緋紅,不禁有些可憐她了,從剛才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寒羽就確定清兒從樹上摔下來的事即使與依蘭有關,也不會是依蘭的本意,攤個那麼世俗的老媽就是蓮一樣的女孩也不可能不染汙濁了。
在寒羽眼中這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象一張白紙人們可以在上麵塗上自己愛看的圖畫,這樣的孩子心中沒有那麼多的功利和手段,所以不用給她玩兒陰謀,來點兒陽謀就夠了。她探過身攬過依蘭的肩膀,依蘭承受不住壓力了控製不住嚶嚶哭泣起來,寒羽撫著她烏雲似的頭發,嘆了口氣,心中哀歎社會的吃人。這聲歎息竟然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依蘭直起身子也不看寒羽背過臉說:“是我故意慫著你上樹給我抓小鳥的,我也故意騙你這個鳥養大能送信,我看你上到最高就故意尖叫有蛇,你就掉下來了,我隻想讓你摔傷參加不了鳳至節,不想要了你的命,這兩天我整天不吃不喝不睡,你要有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話說的簡單明白,也讓寒羽知道了自己聽到的那一聲尖叫,不是幻覺,實在是聲出有人,寒羽心中暗叫你的一嗓子叫出了兩條人命,清兒去了,自己也來了另一個世界,真是禍害呀。
寒羽用手撐著依蘭的後腦勺,迫使她臉扭過來麵對自己,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誰讓你這麼做的?”
“沒有人,你也知道我娘對我的期望,她要我拿金花,我覺得有你在我是拿不了的,我又不想看到我娘天天對著我哭,所以·······。”依蘭辯解道。
寒羽看著依蘭的眼睛一動也不動,打死她她也不會信這小孩子能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依蘭看著寒羽的冷靜,有些沉不住氣了,依清兒的脾氣早該蹦起來了可今天也忒冷靜了,自己的話她不信吧,算了實話實說吧。
“是我哥和我娘商量的,我要不幹他們就自己動手了,我怕他們傷了你,所以我就選了這個法兒······”
虛掩的門在這個時候好無預兆的被炫兒撞開,身後緊跟著臉色蒼白的小蓮,炫兒衝到依蘭的麵前,揚起巴掌眼看就要落到依蘭的臉上,被寒羽一把拽過依蘭巴掌落空了,炫兒這孩子一點憐香惜玉的情結都沒有,這麼個林黛玉也敢打,一巴掌還不把依蘭的臉打胖一圈兒才怪,看著炫兒怒瞪的眼睛,寒羽提高聲音說道:“二兄,你冷靜點兒!”
“冷靜,再冷靜就要出人命了”。炫兒可能覺得動手打個女孩確實下不了手,就放棄了武力攻擊,跨過一步拉著依蘭的胳膊說:“走,去見你爹娘去,我今天一定要替清兒出了這口惡氣。”
在寒羽經過千年文化荼毒的眼中,這十幾年的歲月還不如一部電視劇的情節複雜,且不說那些宮鬥。想想現代哪個人不是從鬥爭中過來的,大到國家小到單位個個都是鬥林高手,外交辭令官方宣言演講報告促膝談心,哪種形式當中沒有腦汁的高速運旋。炫兒的這個舉動太符合寒羽對小兒科的定義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不能讓一個莽撞的人變得做事滴水不漏,因為那是他的性格,也不能讓一個未經世事的人八麵玲瓏,因為他還沒有經曆人生。
想象到炫兒被華夫人薄薄的兩片嘴唇就打敗,寒羽實在不忍心一片赤忱的壯誌青年受到那樣的侮辱,出聲攔住:“二兄,放開依蘭,你和小蓮先出去。”隻見清兒白皙的小臉上掛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冷峻,整個語氣是直接的命令,看的聽的另外三人愣了又愣,互相看了看,誰都沒有說話動彈。寒羽想他們可能被嚇著了,根據炫兒平時出現時的態度可以看出清兒平時是一個愛玩愛鬧愛折騰的瘋丫頭,無功無過無憂無慮。恐怕沒有嚴肅的時候,除了玩兒。
寒羽放軟了語氣對炫兒說:“二兄,我能處理好這件事,你先出去吧。”聲音是軟了,但全身流露的氣勢卻一點兒也沒減弱。炫兒和小蓮互相狐疑的對看了一眼,走了出去,緊接著就聽炫兒說:“小蓮你確定清兒腦袋沒摔壞?”書清對自己將有這麼一個弱智哥哥感到有些小絕望,你說他怎麼就不會說悄悄話。
房內,寒羽還是拉著依蘭的手坐在床沿邊,看著依蘭的眼睛,冷冷靜靜的說:“蘭兒,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們都忘掉吧,從現在開始我們依然是朋友,你也別讓你家人知道我們知道了這件事,但是這也是你們最後一次做這樣對我有害的事,下次若再出現這種事,我不會饒過你們。”
不饒過怎麼辦,寒羽也不知道,最大的威脅是不告訴別人自己將用何種具體的方式威脅,那樣誰聽了心中都怕怕的,並在自己的腦海中勾畫出數種自己被威脅的很慘的場景,這樣威脅就起到了最大的效果,當然威脅的這個人要有一定的份量,假如一個小毛孩去威脅一個壯漢,壯漢也隻會覺得大不了某天醒後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了,不至於豎起汗毛呀!當然寒羽的話現在威懾力應該夠了,因為依蘭的把柄在寒羽的手中,雖然她不知道寒羽不會說出去的,因為說了沒人會信即使信了依蘭也構不成犯罪,沒人證物證,現代可講究誰告狀誰舉證的,萬一依蘭什麼都沒說什麼都不說這個把柄可是沒用了,但是依蘭心中覺得自己是犯罪了。這樣現在這個把柄最大的用處是不說出來而依蘭將一直在寒羽麵前抬不起頭了。
依蘭錯愕的看著寒羽,當然她的腦袋裏是想不了太多東西的,多的是對寒羽將這件事重拈輕放的態度的不解。寒羽避開依蘭的盯視,繼續說:“我現在還有事要你幫忙,我從樹上掉下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要問你一些問題。”
寒羽覺得找依蘭了解這個環境是最合適的人了,一,她不會大驚小怪,即使有她也不敢告訴清兒家人,因為她的罪太大。二,她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省卻了清兒家人的保護意識的屏障。三,依女孩的眼睛來看世界肯定是另一番風景,至少風花雪月的要多些,不至於那麼接近殘酷的真像,給自己對這個世界一些美感,如旅行一樣你第一眼看到的某個景觀的感覺可能會影響你的全程,所以第一印象很重要。
一個時辰後,寒羽把自己想知道該知道的東西都知道了,也博取了依蘭足夠的同情心和罪惡感,現在的清兒在依蘭的眼中象是個剛出生的嬰兒,當然依蘭的心中也決心清兒這樣都是自己害得以後自己要照顧清兒一輩子,有時敵我矛盾真的如一個老人家所言是會轉化的的。最後的最後寒羽和依蘭定下了攻守同盟,依蘭不能把清兒失憶的事告訴別人,並要給清兒打好掩護。清兒不會告訴別人依蘭做的錯事,另外清兒還要出麵擺平自己家人,不予追究。當然清兒的全名沈書清,兄長沈書簡沈書炫。
於是乎,寒羽找到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死黨,這樣她才覺得自己腳踏在了地上有了踏踏實實的感覺。
在依蘭的幫助下,寒羽挑了一個白色繡花薄裙衫,領口袖邊兒都繡著綠色碎花外加了一個青色坎肩兒,用依蘭的話說清兒穿了平素最討厭的喪服在依蘭的攙扶下出了門。
知道自己是在春天來的,不知道的是這兒的春天這麼美,出門就被滿樹灼灼其華的桃花晃了眼,轉睛又被白麗的梨樹傷了神,令人吸了一口氣的美色在雕漆的門簷內撐起了一片炫麗的天,讓人吸了一口氣的還有樹下站的那個長衣藍衫的人,不是他的俊朗儒雅讓花兒都怒放,而是他的淩厲讓人低頭。
依蘭扶著寒羽盈盈下蹲行了個淺禮,寒羽不慌不忙的叫了聲:“長兄~~~~~。”書簡看著麵前這個低自己一截的女子淡淡的說:“清兒長大了。”再無多話站立片刻,書簡離開。
寒羽看著耀眼的桃花想,自己是不是越俎代庖了?明知這是不屬於自己的生活自己隻是過客可為什麼還是出手做了自己方式的事情,現在清兒反成了看客嗎?
唯見桃花盛開,不解人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