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怎麼說，如玉還是低沉了些。
    再怎麼說不在意，那人於血緣上也是如玉在這異界最為親近的人啊。這麼多年他好吃好喝的養著你，就算是隻豬都該有感情了，那人，不，那廝他硬生生就比如玉強，竟然能當真的不在意！
    於是第二日在看歌舞時如玉就開始心不在焉，人家一邊跳，如玉一邊鬱悶。七想八想一通，等到大家一曲跳完如玉也就決定了，反正早晚是要散的，早散早好，於是如玉便把要遣散她們的打算給說出來了。
    當時就有人腿腳一軟跪在地上，又是哭泣又是求饒，還一個勁兒的磕頭說“奴婢錯了”。
    如玉強撐著和顏悅色的說“不是你們的錯，隻是我不想呆在京城了，走的時候不方便帶著你們。”又說“會有遣散費的，每人五百兩。”。
    五百兩，在這個年代已經很多了。在這裏，一斤豬肉也不過二十文，一畝良田七八兩，一個人一年隻要一兩半銀子就可以過活，普通人家一年十兩銀子就是小康生活。她們隻要不是出門賭錢，五百兩夠她們過一輩子有車有房的小康生活。
    就算這麼說，還是有幾人哭著喊著不肯走。
    如玉再勸說幾句，那幾人還是哭哭啼啼。
    如玉沒耐心了。她麵無表情的抬起頭來對青衣說：“去叫人牙子來，不肯走的現在就賣出去，得了銀子賞你。”說罷轉身就走。
    在院子裏站了沒兩分鍾，青衣來回話說：“都肯走了。”
    如玉歎口氣，看著青衣問：“青衣，我是不是太狠了？”
    “沒有。”
    “就知道你這石頭半天憋不出一句整話來。我也覺得自己太狠了。可是既然要斷，不就該斷的幹幹淨淨的麼？”如玉站在鵝卵石路麵上微昂著頭，看雲。
    那些人，長的跟了她五年，短的也有兩年多了。
    要說感情，那自然是有的。她們有的是如玉在人販市場買回來的，有的是路上撿的，七八歲就撿回來洗幹淨養著，教琴教曲的，這麼些年，都成習慣了。
    如玉不是善人，但她手上有那麼些閑錢，自然要找點娛樂活動的。這些人，就是如玉的娛樂。她們有專門的琴師，教她們詞曲，有時候也要表演如玉記得不太清楚的歌舞，還有那些現代的流行歌曲。
    如玉也不是什麼人都撿，她也是看條件的，長相一般的多是打發幾兩銀子，長得很是漂亮討喜的才會留下。現在呆著的，都算得上是美女。
    如玉看著她們，既是娛樂，又是回憶。隻是那些現代歌舞被她們演繹的不倫不類，如玉在啼笑皆非的時候，也會有莫名的惆悵，大約該名之曰鄉愁。
    怎麼辦？我思念著的地方回不去，我留下的地方，又沒有可以稱為家的位置。
    原來這麼些年，對方遠東，不是不在意，而是，人家不在意，所以不得不假裝不在意。因為裝得太像，連自己都騙過了。
    “青衣，我們逛街去吧。”如玉轉身，笑得燦爛。
    “好。”青衣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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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必然是要瘋狂購物的。
    如玉將這一條發揮到淋漓盡致。
    她一向都是穿簡潔大方的衣服，最最不喜歡繁瑣複雜的類型，今天她很反常的走了很遠的路，買了一堆豔麗的布料，釵鈿步搖插了滿頭。回頭又換了身大紅撒花的襖子，活脫脫一個窯姐兒。
    如玉裝扮成這副模樣從成衣店裏一出來，青衣幾乎要將手裏的東西都撒地上。
    如玉張開血盆大口道：“怎樣？”眼睛還一眨一眨的學人拋媚眼。臉上三層的粉子撲簌簌的往下掉。
    青衣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不好。”
    如玉見青衣並沒什麼震驚的表情，不滿的撅著嘴，繼續在店裏挑更惡俗的東西。
    店老板倒是冷汗漣漣，哇呀，進去時那麼一個大美女，出來了……這東西是賣不賣啊？賣，昧著良心，不賣，賺不到錢……
    最後老板還是昧著良心圍著如玉轉：“姑娘穿了小店的衣服，顯得又成熟又穩重……”這年代大概還不流行性感，反正那老板左右都沒說到這個詞。
    如玉被他的厚臉皮猛地一誇，開懷的不得了。
    有時候咱買的不是東西，是服務。
    如玉一開心，全買了。也不用再包裝了，就這麼穿著出門！
    待她一走，老板立馬跑後院，也不知道是幹嘛去了。估計是抱著那錠銀子懺悔去了。
    如玉頂著如花裝，走路都自覺拉風。
    心情不好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她們會做出平日裏不敢做或不屑於做的一切事情。
    而如玉正親身實踐著這一點。
    過去如玉看都不看一眼的東西，如今她蹲在地上斤斤計較，一分一毫的爭。
    “老板，這東西多少錢？”如玉拈花一般的拿起一對墜子，湖水綠，放手上冰涼，濃翠欲滴。如玉穿耳洞是這幾天的事兒，真真正正是算上轎算穿的耳朵眼。完全是到最後為了出嫁不被嬤嬤們懷疑而打得耳洞。現在剛剛長好。
    “三兩銀子。這可是翡翠啊。”老板裂開嘴笑。
    如玉血盆大口一開：“三兩？殺人啊？一兩，多了免談！”
    老板愁眉苦臉：“賣不著啊，要不我給姑娘便宜一點兒，二兩五錢銀子。”
    “一兩！”如玉堅持的很。
    “二兩！”
    “一兩！”
    “姑娘，我也不跟你要慌，要不咱倆各退一步，一兩五錢吧。”
    如玉掂掂手上的墜子，道“既然你說要退一步，那咱們就三錢銀子（三十文）。“
    “不帶這樣的，姑娘，你要不要買，一兩，給個痛快話！”
    “不是我不要買，是我給的價你不賣。”
    “不賣了，不賣了，糊弄人麼這不是。××××的。”老板絮絮叨叨，髒話都出來了。
    如玉：“誰糊弄誰啊，說好了價你不賣，這是翡翠嗎？這明明是石頭的，假得不能再假，還三錢銀子，我看十文都嫌多……”
    老板怒，作勢要起身，也不知是要罵人還是打人。
    如玉撐起潑婦架子大吼：“賣假貨還打人！我也不說別的，你敢把這墜子往地上磨磨嗎？要是磨過不見變化，別說三兩，我三十兩拿下來！你敢不敢？敢不敢？！”
    眼見著人就要圍上來了，老板也不敢鬧大，畢竟他的東西真是假的，於是他急忙將那墜子塞到如玉手裏：“十文就十文，你快別說了，拿了快走吧。”
    如玉得意洋洋的拍下十文大錢拎著墜子走了。她邊走還邊將自己的鎏金點翠花籃耳墜摘下來丟給青衣，喜滋滋的換上被她稱為假的不能再假的湖水綠仿翡翠石墜。紅配綠，俗不可耐的搭配哦。
    青衣帶著萬年不變的撲克臉跟在如玉身後，對如玉自損形象的行為不置可否。
    如玉還在搖頭擺尾的尋找著下一個殺價對象。她儼然已經上癮。
    這時候，一個如玉幾乎忘卻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
    白衫如梨花，黑發如墨畫，一臉笑容燦爛若能走遍天涯。
    這不是那個讓如玉驚豔了一把的趙修遠嗎？
    如玉眼睛錚亮，抬手就要打招呼。哪知人家一個拐彎，不見了。如玉窮追不舍，終於在兩條街外又看到了那個身影。
    這次不等如玉打招呼，猝不及防的就有人一把抱住如玉，如玉隻覺得一股濃香撲鼻，然後自己就陷入了一個軟綿綿的懷抱，那抱著她的人還用雄厚的聲音道：“好漂亮的小妞，今兒個就陪爺吧。”說著，一張巨大巨肥的臉簇擁上來……
    說時遲那時快，如玉一掌堵住那張雖不臭但無比惡心的香腸嘴巴！
    看看周圍那花花綠綠的男男女女，感情這兒就是青樓聚集區啊。陽光男孩逛妓院……如玉滿頭黑線，烏雲照頂的感覺極為強烈。丫，古代的男人也都不是純良的主！
    如玉用眼神製止住青衣，很是費力的從那人的懷抱裏掙脫出來，“我今天有約了，爺您明天請早吧。”
    那張巨大的臉上小小的五官皺到一起，顯示出一個似乎是憤怒的表情：“跟誰有約？看不起爺嗎？”
    “她是我今天為二皇子叫的姑娘，不知道竟會被鳳五爺看上。其實給鳳五爺也不是不行，不就是個姑娘嘛，隻是這一時也找不著別的，您看……”傳說中的英雄救美是真實存在的，如玉小鳥依人的躲在趙修遠的背後，雖然如玉自己能搞定，但是有人出頭了不是。
    如玉很是大度的原諒了趙修遠逛妓院的行為。以前他來那是沒人管，以後就不會是這樣了，哇哈哈哈……
    鳳五爺剛開始還拽的二五八萬的，聽到後來是二皇子的妞哪兒還敢要，當下放聲大笑幾聲：“說什麼呀，就算不是二皇子看上的，就咱倆的交情，一個妞嘛，我還能跟你搶。”
    趙修遠笑得含蓄：“多謝。”
    兩人擦肩而過，那笑容中頗有些知己的意味。
    待鳳五爺走遠了，如玉還在後麵屁顛屁顛的跟著趙修遠。
    “你還不走？”趙修遠忽然回頭。
    如玉一臉無辜的說：“你把我的金主趕走了，自然要賠我一次生意啊。”看趙修遠的模樣就知道，他沒認出如玉來。如玉小有挫傷，怎麼商姝節不記得我，趙修遠也不記得我啊，我有那麼不顯眼嗎？
    事實上，人家都是日理萬機的人，哪兒像如玉那麼清閑。再者說，如玉之前都是以接近蓬頭散發的裝束見人的，和今天的濃妝豔抹完全不是一個類型，莫說是陌生人，便就是熟人，一見之下能否認得出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