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姝節聽到沈輕客這麼著一說，心髒一跳，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那老頭也火了：“找找找，真那麼容易這麼些年我能隻收你一個嗎？”
    “您就是太挑剔，師弟就挑個過得去的就行。隻要人品好，膽子小，不愛惹是生非就好。”沈輕客臉上帶著薄薄的笑意，聲音輕輕淺淺，句句落到人心上。
    他經過幾天的修養，臉上的傷好的七七八八，又是一個英華才俊，隻是他的笑容再不似之前燦爛。
    老頭兒怒：“你丫還活著，說什麼師弟。我成德老人這輩子就你一個徒弟，我就不信不能治好你！”
    “您要強了一輩子，到老了都不能服一回軟？”
    “憑什麼要我服軟！”老頭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我這一輩子都沒服過軟，現在也不服！”
    “人是強不過命的。”沈輕客歎口氣，他如今落到這個地步，細想想也怨不得誰。都是命，那個帶著微笑睡在書架上的女孩兒，就是他命中的劫。他也算死過一次的人了，如今想來，也沒什麼特別大的遺憾。隻是總也想知道，那姑娘若是睜開眼睛，該是怎樣的模樣？
    “什麼命不命的，我可不信！我就知道，人定勝天！你也別說什麼，我這些年在江湖上還是有幾分薄麵，我就不信換不回你小子活蹦亂跳！”
    “您這又是何苦來的。”沈輕客心中酸澀，師傅在江湖中這麼多年，臨到老了，還要為我向別人低頭嗎？
    “什麼苦不苦。”老頭兒故意說的得意洋洋，“我上門，他們還不得求著要送東西，不是好東西我還不稀的要呢。”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沈輕客熬不住，先睡了。
    成德老人便過去結結實實的給商姝節鞠了一躬。唬的商姝節直往後跳，連連擺手道“使不得”。
    老頭兒歎口氣，說：“我這輩子除了師傅父母就沒對別人彎過腰，但他……我把他當徒弟，也把他當兒子，你救了他，我謝你也是應該的。”就這麼一會會兒，成德老人就好像又老了幾歲。
    “況且，我也看得出來，丫頭一定是為他費了心的。”
    商姝節臉微微泛紅，很是不好意思的說：“也不隻是我，他命好。有人拿了珠玉丹給他。”
    “珠玉丹？”老頭兒聞言大振，“怪不得恢複的這樣好。”
    商姝節聽了想將如玉的名字也說出來，就聽到老頭兒說：“還要麻煩丫頭再幫我照看他兩天。我正在聯係一個老友，過兩天就該有消息了。”商姝節連忙稱“不敢，應該的。”再也沒機會說出如玉這兩個字了。
    那老頭也是忙碌，很快就走了。沒多久就有人敲門來送藥，絡繹不絕。商姝節這才了解到～～～這幾個字的含量，這樣大的影響力，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更別說做了。他當時得意洋洋的說“他們還不得求著要送東西”固然是要寬沈輕客的心，但也未嚐不是實話。可不就是別人巴巴的求著送東西上門嗎？
    商姝節收東西收的手都軟了。
    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江湖人，高矮胖瘦，形形色色，什麼樣的都有。明明是他們來送東西，還都對她恭恭敬敬，好像是求她一樣。
    小兒手臂粗的千年人參，南海裏二十年才產三顆的黑珍珠，天山雪蓮，什麼稀奇古怪的奇物都有，還有些連大內皇宮中都沒見過，也有些曾經隻當是書裏杜撰出來的，如今也都見了實物了。
    每每傅博源對著這些東西連連驚歎時，商姝節都忍不住要去看看沈輕客，告訴他今天又收到什麼，他的病是可以治的。
    沈輕客表情淡淡的，帶著微笑。他從醒了就一直是嘴角微微上揚，好像能包容一切。明明是他受傷了，躺在床上不能動，但，不知道為什麼，商姝節就是覺得，他才是大家撐下去的精神支柱。
    每次看到沈輕客如此表情商姝節都會有想哭的衝動。她有時候都會自言自語，難道真的是變的感性了？
    然後大概過了三天，老頭子就帶著一個全身黑袍的老者來，將沈輕客帶走了。
    剛走的時候商姝節還不太適應，到現在她有時都覺得那人還是病怏怏的躺在屋子裏，用淡淡的笑容望著自己。
    如玉聽到商姝節這麼形容，不由的大笑：“莫不是商姐姐喜歡上他了？”
    商姝節下意識的推了如玉一把，“瞎說什麼呢。”
    “好好好，不說不說。”如玉被推的趴在大理石桌上笑，“哎，最近商姐姐怎麼都穿女裝了？”
    “還不是皇上大壽鬧的。”
    “不會吧？皇帝壽宴實際上是少男少女的相親大會？”
    “是降誕宴。”商姝節糾正道。“雖然不是，但也還是有這麼個效用。”
    “皇帝也八卦。商姐姐不會是這麼早就想嫁了吧？”
    “我都十八了，已經不小了，還早！”商姝節說著，伸出食指敲到如玉頭上。
    如玉抱著頭呼痛，又問：“十八歲就不早嗎？商姐姐真打算嫁？”
    “再說吧，有看得上的就嫁。若是看不上……難道我二十歲就嫁不出去了嗎？！”商姝節眼波流轉，自信蓬勃而出。
    如玉又是一通馬屁狂拍。
    “如玉，你什麼時候嫁？”
    “我？什麼時候動心什麼時候嫁。”
    “那如玉什麼時候動心呢？”
    “這我哪兒知道。要看那個男的什麼時候出場。”如玉百無聊賴的去吃石榴，弄得手上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汁液。
    “你不怕年紀大了嫁不出去？”
    如玉嘴巴裏正嚼著石榴，話說的含含糊糊，“姐姐都不怕……”她將石榴籽吐到銀盤裏繼續說，“我為什麼要怕。啊，對了，”如玉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就要拿黏糊糊的手往懷裏掏。
    商姝節看不過眼，一巴掌打了如玉的手替她拿，“你要拿什麼呢，也不怕弄的身上髒。”
    如玉毫不在意的說：“衣服又不是我洗，幫我把手帕拿出來。”
    “你居然也用手帕？拿手帕幹嘛？”商姝節說著，探手一撈，拎出一條長相奇特的“手帕”，她抖了抖，“這上麵畫的是什麼？”
    “是泰迪熊。很可愛的。”
    “熊？”商姝節借著淡淡的燈光看著那隻黃色的團狀物，竟然還真的隱隱覺得那是一隻熊。她感到自己腦袋上落下幾滴汗，跟如玉這丫頭呆久了，我也不太正常了！一時之間商姝節竟是不知道自己該是開心好還是悲哀好。
    “嗯嗯，”如玉狠狠的點點頭，雖然那隻熊不太像，但主要是意思意思嘛。“人家常說手帕交手帕交，我們都沒換過手帕的。這麵手帕可是我的處女繡哦。商姐姐也要拿出點誠意來才好。”
    商姝節挑眉看著如玉：“你還在意這個？”
    如玉又狠狠的點頭，表示自己十分在意。話說商姝節也是個非淑女，想來她的女紅功夫也是極品爛的才是，換別人，如玉還不好意思拿出自己的大作來呢。
    就見商姝節以不食人間煙火的姿勢從自己的臂釧中抽出一方手帕，嫋嫋娜娜的遞過來道：“這也是姐姐我閑暇時做來玩的，就送與妹妹了。”
    如玉展開來一看，眼淚都要刷出來了，什麼叫人比人氣死人啊，有一個女的，身世比你好，長得不比你醜，打又打不過，女紅還比你好……的不是一點半點，人家的手帕都可以裱起來當藝術品欣賞了。
    如玉眼淚汪汪的說：“商姐姐，要不咱們就不要換手帕了……”
    “我可是誠心與妹妹交好的，妹妹連這麼點誠意都沒有？”
    ……
    最後怒氣衝衝的如玉抱走了淮陽王府裏據說最珍貴的猴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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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回來了。”因為最近事情多了些，綠衣也不得不留下來幫著青衣打理。故而她未能跟著如玉出門，隻好等在門口。
    “嗯，回來了。今天綠衣乖不乖啊。”如玉說著，伸手在綠衣臉上捏了一把，先占占便宜，又將懷中的酒遞過去。
    綠衣接過酒，欲言又止。
    如玉見了便問：“怎麼啦？”
    綠衣咬咬唇，道：“莊主到了。”
    哦？如玉腳步一頓，那個生的妖媚，數十年不見，生我養我不要我的男人，到京城了？如玉瞥一眼腳下的木質地板，抬起頭來笑道：“來就來吧。”
    來吧來吧，都想清楚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