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猜猜教授多久可以醒來。”王羽翻看報紙，實在無聊，找楚慧說話。
    “我哪知道，醫生都不知道。”楚慧說。
    “你相信醫生嗎？”王羽把報紙放下。
    “不得不信，要不還能信誰？”楚慧對視王羽。
    “那倒是。小診所設備不好，雖然價錢便宜，感覺不踏實，而且據說內幕也不少；大醫院硬件軟件都要比小醫院好很多，就是貴，不是一點，是很多，那麼多醫生護士清潔工的錢不都得咱出麼，貴點也在所難免。貴也就貴吧，小病想好得快去醫院不行。為什麼呢，我摸索出醫院醫生開藥的程序了，好，你去了醫院，醫生先幹什麼呢，他先問你哪不舒服，頭不舒服吧，哦，那給你化驗下血，看看有沒有病毒。還哪不舒服，肚子啊，那是腸胃問題了，你得化驗下大便，還得拍個X光CT看看肚子裏東西是不是消化了，萬一有啥東西您自身消化不了的我們隻有動手術了，拿刀切開。還有嗎，哦，沒了就檢查去吧，化驗去吧。”王羽一本正經地說著。
    楚慧認真地聽：“你好像對醫院特熟悉。”
    “可不是嘛，小時候沒少病，大了也沒斷過，父母沒生好。”王羽嘿嘿地笑著，“然後你照了一摞片子回來醫生一般是告訴你，啊，都正常，頂多是血液裏有點小病毒，但是醫生絕對不能這樣給你形容的，他要這樣說，‘唉，真不出所料，是比較嚴重的，全麵病毒性的！’那陣子流行禽流感，我不幸感冒了，其實就是有點流鼻涕，去了醫院，聽他這麼一說我就以為得隔離了，後來才鬧明白就是一般性感冒，醫生從來都是把可有可無的小病說成大病，大病說成是奇難雜症，再嚴重的病必須準備後事的病他們反而力求壓縮，說成還有希望，讓病人放心治療，還是有奇跡的嘛！小病說成大病的好處就在於多收錢，你也覺得值！大病嘛，能多收點。大病你要是不馬上住院那真就不得了了，一分鍾都不能耽誤，火燒眉毛了還耽誤著，那是一定要馬上住的，選擇一個好醫院是不可能的了，沒時間了，就近吧。”王羽像說評書似的滔滔不絕，“再就是醫院開藥的技巧，第一次檢查完，醫生絕對不給你開一次就給你治愈的良藥，吃了第一次開的這藥你如果不是身體倍棒，抵抗能力超強絕對不能好，隻是緩解或者控製住了病情，不會惡化。然後你再去，醫生再叫你去檢查，檢查完畢再給你開藥，這次藥效要強些，你也能好受點。然後一次一次的檢查，一次一次循序漸進把你治好，中醫不就是強調由淺入深循序漸進嘛，雖然他們大多開的是西藥。”
    “喂，醫生可來了。”楚慧一指，一白衣大夫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三尺開外。
    “他沒聽到咱說他們吧。”王羽問楚慧。
    “可沒我什麼事，你一個人說的。”楚慧嘟起嘴。
    “咱不一回事嗎，別回頭他們不好好給咱教授看病就麻煩了。”王羽抿著嘴唇看著醫生小聲對楚慧講。
    “你說的可不像白衣天使。”楚慧低著頭。
    “天使也是墜入人間的，他們也有妻子也有丈夫也有孩子也有父母，市場經濟下誰趕落後，天使也會餓死的。”王羽麵容嚴肅，“他們不那樣做反而不正常了。”
    “你有點憤世嫉俗，這樣生活怎麼會美好呢？”楚慧擔憂地說。
    “我隻是說的事實，你沒去過醫院嗎？”王羽問。
    “好像沒，應該去過，很久以前了。”楚慧回答。
    “那你真幸福。”王羽喜歡楚慧的可愛、純潔和善良，覺得一切事物都是那麼的美好，沒有瑕疵，她怎麼總跟小孩似的活在童話中呢，這讓王羽感覺不真實。
    王羽地望著窗外，遠遠地看到村長來了。村長走了進來對王羽說，“你還沒走呢，天要黑了，你走吧，今天夜裏我看著，明天早上你再來。”
    “別，別，您家裏事情多，我又沒有什麼事，我看著思老師就行了。再說新郎新娘那裏還需要您幫忙呢。”
    “他們倆入洞房了我幫什麼忙啊。”村長嘿嘿地一笑，“快走吧，別跟我客氣。”
    王羽猶豫了一下：“好吧，那辛苦您了。那我們走了，明早上我們來。”
    “成，快走吧，走慢了你就得摸黑上山了。”村長還是那樣的笑容可掬。
    王羽和楚慧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看著腳下的路，一路無話。到家的時候，天邊還透著一絲的光亮，白雲染得紅中透著金色，最美不過夕陽紅。遠處農家青煙扶搖直上，和紅雲相接，天邊的紅雲宛如從煙囪中噴出，還帶著木柴的火星兒，青山也批上了淡淡的紅妝。
    家裏沒有女人吃飯就好似老師不會檢查的作業，潦草迅速，如果不是太餓，甚至可有可無。夜裏，知了還在沒有睡覺，不知道疲倦不知道累。王羽和楚慧在屋裏沒有思老師的故事，實在無聊，走了出來。
    “哇，你看，什麼東西閃閃發光，一亮一亮的。”楚慧像發現新大陸般驚奇。
    “我看看。”王羽順著楚慧目光方向看去，“是螢火蟲，看你大驚小怪的，沒見過？”
    楚慧搖搖頭。
    “哦，我也沒見過，不咬人吧？”王羽問。
    “應該不咬人吧，你抓一個，我們就知道她咬不咬人了，你不害怕吧。”楚慧推王羽去抓。
    “怎麼會呢，男子漢大丈夫，區區小蟲子還能讓嚇得倒我嗎？”王羽躡手躡腳地走近螢火蟲，雙手一捧，“看！”
    楚慧低頭一看：“哇，真漂亮！”楚慧發自內心由衷地讚歎。
    小小的螢火蟲在王羽手掌中央一閃一亮，嫩綠色的光有規律地在她身體中跳動，楚慧張開纖纖玉手：“來，放在我手上。”
    王羽輕輕地把來自天界的精靈給了楚慧，楚慧仔細地看著她，王羽出神地看著楚慧：“其實你比她漂亮。”
    楚慧抬起頭，笑著看著王羽。
    “你看，這裏有好多。”王羽拉著楚慧往外走，漆黑的夜被數不清的螢火蟲染得亮亮地恍如童話世界。
    楚慧身在其中，不由自主蹦起來。
    王羽站在一旁，笑著看著楚慧高興的樣子，心裏是幸福的。“其實我喜歡你。”王羽走到楚慧麵前，“自從第一次遇見你。”
    楚慧還沉浸其中：“我也很喜歡你，我們很多女生對你印象都很好。怎麼想起說這個了。”
    王羽心中埋怨楚慧的不善解人意：“不是那種喜歡。我是說——”王羽猶豫了一下，似乎鼓出很大的勇氣，“我愛你。”
    楚慧轉過頭：“我有男朋友了，你在開玩笑對嗎？”
    “不是，我是很認真的來跟你說這件事情，絕對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成分。從第一次遇見你，你給我的感覺就很特別狠特別，從來沒有過，隻是我沒有勇氣。我感覺我配不上你。”王羽低下了頭繼續說，“你就像個仙女一樣，純潔美麗，讓我感覺高不可攀，我怕你拒絕，擔心你看不起我，害怕如果——以後我們也許會形同路人。可是——”王羽不知從哪裏得來的勇氣，抓住了楚慧的雙手，“我一直認為我們是心有靈犀的，我想我們不需要言語來表達就能了解彼此的心。我總會遠遠地望著你，每次你都會回頭，我們雙目對視，許久相望，那難道不是愛嗎？”
    “你抓疼我了！”楚慧掙脫王羽的手，“我不能接受。雖然你說的有些是對的，可是我有男朋友了，這是你知道的，你們還是朋友。你說你感覺我們似曾相識，我承認這一點。我也曾經想過很多次，可是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楚慧直視著王羽，“你給我的感覺不是愛情。”
    “那是什麼？”王羽歇斯底裏地大聲問，王羽抓住楚慧瘦弱的雙肩，搖晃著她，“那你告訴我啊，不是愛情是什麼，你說啊！”
    “也許是親情。”楚慧有點害怕了，聲音顫動著，“你像我的哥哥。”
    “不，不，那不對！”王羽低下頭瘋狂的晃著自己的腦袋，“你不要欺騙自己。你說。”王羽抬起頭，正視楚慧，“你說，你是不是埋怨我沒有早一些對你表白，才跟了徐博文一起，你說，一定是這樣，對嗎？”王羽使勁全身力氣，終於調整好了一個微笑，等待楚慧的回答，臉部的肉在一蹦一蹦地跳，顯得極其不自然。
    “如果那樣說你可以得到一些安慰的話，可以不以至你惱羞成怒，我可以欺騙你。”楚慧裝作冷靜的回答，可是她抖動的手把螢火蟲放飛了，黑暗中的精靈們似乎也聞到了火藥的問道，很快鑽進了樹叢和莊家地，王羽和楚慧被一片黑暗包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王羽發狂似的喊叫著，聲音因為狂躁而變得走音。王羽雙手用力，要把楚慧往懷裏摟。
    “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楚慧掙脫著，“你是個壞人！”
    王羽楞了一下，楚慧趁機推開王羽，也不管路徑使勁跑起來。
    王羽一下坐到了地上，匆忙爬起來，衝楚慧跑的方向喊：“別跑，你別跑！”隻聽遠方“啊”的一聲，“撲通”一聲，奔跑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鄉村的沉靜。
    王羽心裏懊悔著自己的魯莽，楚慧一定是晃不擇路摔倒了，晚上什麼看不到，伸手不見五指，這要是掉到莊稼還好，要是掉到了山下還不摔個粉碎。心裏著急，一萬個愧疚也來不及整理趕緊衝著剛才楚慧逃跑的方向追去。走了幾步，腳下一步踏空，一聲“啊“之後，大山上又沒有了聲響，唯有幾聲狗叫在山中偶爾響起。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死一般的沉寂和黑暗籠罩了整個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