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雲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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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文清被一陣叮當聲吵醒時隻覺得腦袋昏沉、渾身酸痛。冬日裏溫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屋子,一個套著長睡衣拖著大拖鞋的小男孩在廚房裏忙碌著。薑文清並沒有急著起身,他斜靠在沙發上嘴角噙著微笑看著雲羅。雲羅熟練地煎了兩個雞蛋,加熱牛奶,切了幾片麵包放在盤子裏。當他端著這些走出廚房的時候才發現薑文清已經醒了,正暖暖地對他笑。雲羅愣了一下,徑直走過去把早點擺在茶幾上,然後坐在沙發對麵的地板上吃了起來。
薑文清一邊揉著酸疼的腰和肩膀,笑著問雲羅,“想不到你還會做飯呢。”
雲羅沒有回答,幾口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地盯著薑文清的盤子。薑文清含笑把盤子推到了雲羅麵前,繼續問道,“昨晚都忘記問了,你多大了?”
雲羅依然沒有說話,隻是有手指在桌麵上劃了一個13,又埋頭繼續享用他的食物。
如果到這時候薑文清再感覺不出不對勁,那他就應該轉行了。薑文清輕輕按住了雲羅忙著往嘴裏送食物的手,對上他的眼睛認真問道,“你是不願意和我說話?”
看到雲羅黑亮的眼睛一瞬間暗淡了下來,輕輕的搖了搖頭。
薑文清又柔聲問道,“那你是啞了,說不了話?”
雲羅的眼裏透著哀傷,嘴唇緊緊地抿著,又搖了搖頭。
看著雲羅像一隻受傷的小狼一樣,倔強的眼睛裏泛著脆弱和強烈的自我保護,薑文清不忍心再繼續問下去了。從昨天到今天的觀察他心裏也隱約猜到了幾分,還是晚上去問問雲刹把。心裏這樣想著,薑文清鬆開了雲羅的手,輕輕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發,安撫地說道,“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你快吃吧,吃完了我帶你去街上買點東西。”
雲羅看著薑文清,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眼前這個清秀的男人還帶著剛剛睡醒的慵懶,可他的眼神似乎能夠看把人看透一般,還有他暖暖的聲音就像照進屋子裏溫暖冬日,讓人不知不覺地陷在他的溫柔裏。隻是一瞬間,雲羅就做出了判斷:這個男人很可怕。
可憐的薑文清怎麼也不會猜到雲羅給他這樣一個評價。隨便又找出來點冷麵包牛奶對付著填飽了肚子,看著斜下去的陽光,已經是下午了。還好今天是周一,心理診療室那邊周一、三、五是休息的,不用去上班。
抓緊時間洗漱換衣服後,薑文清驅車帶著雲羅來到市中心最繁華的步行街。
給雲羅買衣服的過程簡直可以用神速來形容,隻走完一家商場,所有要添置的內衣外衣包括睡衣都已經買完了。雲羅對衣服沒有什麼太大要求,隻要簡單舒適的就好,這點和薑文清倒是一樣。
現在有了大把的時間,薑文清和雲羅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著。因為是周一的緣故街上商店裏都冷冷清清的,雖然離聖誕節還有半個多月,但臨街店鋪的玻璃窗上早已掛起了琳琅滿目的聖誕飾品,彩噴的聖誕老人還有大朵雪花給清冷的街道渲染上濃厚的節日氣氛。
可薑文清的魂卻被一縷絲絲繞繞的奶油香給引走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個溫潤如水的心理醫生最大的弱點就是甜食。
幹淨優雅的西點屋裏溫暖如春,雲羅卻一臉冰冷的看著對麵滿眼小星星的薑文清。很顯然,雲羅是被薑文清硬拖進來的。雲羅很不喜歡西點那股甜膩的香味,聞多了會有一種讓人作嘔的感覺。而且,在雲羅的印象裏,這種地方應該是小情侶們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最佳選擇,兩個男人坐在這樣一堆情侶堆裏實在是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可是很明顯,坐在對麵望著一塊提拉米蘇眼冒星星的薑文清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完全陶醉在櫻桃味提拉米蘇的甜甜糯糯裏,等到他優雅地吃完抬起頭來才看到一臉不屑盯著自己的雲羅。他覺得自己現在完全可以讀出雲羅眼神了,雲羅在說:你一個大男人居然喜歡甜食喜歡到這樣,鄙視!
薑文清從容優雅地直接把雲羅的鄙視無視掉了,看到雲羅桌前的糕點一點都沒有動過,薑文清把它打包小心翼翼地提在手裏打算帶回去當晚餐吃。
吃飽喝足的薑文清一臉滿足悠閑地拉著雲羅在街上繼續閑逛,就在快要走到薑文清停車地方的時候雲羅突然站住了,盯著一扇大落地玻璃窗的眼睛閃啊閃啊的。薑文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原來這是一家寵物店。落地的玻璃窗裏羅列著一層一層鎖在籠子裏的動物,而雲羅正詫異地盯著最低層縮在籠子角落裏的小黑貓。那隻小貓大概隻有幾個月大,瞪大貓眼恐慌地看著街上人來人往還有吵雜的車輛,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它渾身都在輕輕的抖著,看到薑文清和雲羅站在麵前還示威的呲起了它的小牙。
薑文清拍著雲羅的腦袋笑道,“你看看,它和你還真像。”
雲羅有些惱怒的拍掉了薑文清的手,薑文清笑著拉起雲羅向店裏走去,“別光在這看,走,咱們進去看看。”
難得這大冷天的周一還有客人進門,寵物店的老板熱情地招呼著,薑文清走到那個小貓前麵用手捅了捅貓咪柔軟的身子,小貓立刻將毛豎了起來立起尾巴喵喵叫著進入一級備戰狀態。薑文清心情大好地又用同一根手指捅了捅雲羅,雲羅眼神犀利地瞪了他一眼打掉了薑文清的爪子。
“哇哈哈哈哈,你倆真好玩。”薑文清笑夠之後才誘惑地問雲羅,“你喜歡這個小貓嗎?帶回去養著怎麼樣?”
雲羅雖然沒有回答,但薑文清看到他原來酷酷的眼睛裏又閃了閃,那眼神在說:我想要,我想要!
薑文清知道這個別扭的小孩就是想要的要死也會裝酷不表現出來的,但他還有點好奇,一般這個年齡的男孩子都喜歡大型犬科之類的寵物,為什麼雲羅會喜歡這個咪唔咪唔的小黑貓?
薑文清眼中一絲奸詐閃過,對雲羅聲音低低地說,“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把這隻貓送給你。”
雲羅抬起了下巴瞥了薑文清一眼,點了點頭。
薑文清誘惑的聲音緩緩響起,“你要答應我,以後無論我問你什麼你都不可以用點頭或者搖頭來回答,你可以寫出來或者用其他什麼方法來回答我,能辦到嗎?”
雲羅低頭掙紮了好久,點頭答應了。
“好了,從現在開始,就不許點頭或搖頭了。”薑文清心底有一種馴獸成功的喜悅,高興地同老板談好了價錢,又買了一些貓糧貓砂貓窩之類的東西,哼著小曲離開了寵物店。
一路上薑文清心情都很好,哼著小曲開著車。可坐在後座的雲羅心情卻很複雜。看了眼身旁籠子裏的小貓,又看了看開車的薑文清,雲羅很不明白這個看起來文雅幹淨的男人為什麼要逼著自己答應這樣的條件。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個薑文清看起來清秀漂亮,但很恐怖。
北方的夜晚溫度會驟降十幾度,屋外冷風瑟瑟,屋內卻一片溫暖欣和。
薑文清的家裏是地熱供暖,躺在地板上暖洋洋的熱流順著脊背傳來,好不愜意。小黑貓在地板上懶洋洋的翻著身子,半睜著著貓眼,此時它已經完全沒有了剛進屋時的警戒暴躁,它很喜歡這個舒適溫暖的環境,當然,如果沒有薑文清時不時的來逗弄自己那生活就將完美了。
雲羅一反往日的冷漠,正耐心的坐在地上用手指摩挲著小黑貓的茸毛。薑文清比較鬱悶,這隻貓從進屋起就一直躲著他,卻和雲羅親密至極仿佛相見恨晚的樣子。薑文清用他專業的動物心理學隻是分析了一下也就釋然了,大概是自己第一次見麵就用手指捅它讓它對自己產生了恐懼,據科學結合實際來看動物果然是記仇的。
看了會兒電視,快到十一點的時候安頓好了小黑貓、囑咐好雲羅睡覺之後薑文清穿上厚厚的外套來到了酒吧。關於雲羅的事情他想好好地問問雲刹。
推開酒吧沉重的木質大門,映入眼簾的一幕卻讓薑文清皺起了眉頭。
就在吧台邊上,幾個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正拉著一個男孩子在爭執些什麼。那個男孩一身金屬朋克裝扮,略長的頭發挑染成深淺不一的藍,眼神中透著厭煩和狠絕。這個男孩正是酒吧的歌手Ryan。他的手臂被一個穿著考究的微胖中年男人緊緊拉住,旁邊還有幾個男人看熱鬧似的笑地一臉嘲弄。旁邊雲刹正在急急地解釋些什麼。
看著個場景薑文清已經明白了大概。走到雲刹旁邊低低的問道,“怎麼回事?”
雲刹看到是薑文清來了,送了一口氣,“這幾個客人想要帶Ryan走,我和他們解釋我們這裏是沒有MB的,不同意他們這樣,他們不聽,就吵起來了……”
那幾個男人喝得滿麵紅光,不屑地打斷了雲刹,“我們吳總想帶走的人還用你們批準,看上他是他的榮幸,”說著還捏了捏Ryan的臉,“裝什麼清高,怎麼看你也不像個雛,放心,我們吳總出手很大方地……”
Ryan厭惡地側臉避開了他的手,仰起臉笑得有些詭異,“好啊,我一定會讓你們的吳總‘滿意’的!”最後那“滿意”兩個字說得簡直是咬牙切齒,可那幾個男人沒有聽出他語氣的不對,那個吳總正洋洋得意的看著薑文清,“看,怎麼樣,他都同意了吧。”
唯獨注視著Ryan的薑文清並沒有放過他眼底的那一絲狠絕和極度的厭惡,若是放任這個男孩子去了薑文清不敢想象Ryan會對這個吳總做出什麼報複的行為。雖然Ryan有些浪蕩厭世,但以薑文清對他的判斷,他是絕對不會容忍別人拿他來當男妓看待的。這個男孩子雖然眼神裏時時透著魅惑,可他骨子裏確是絕對不可侵犯的高傲。
看著Ryan透露著殺氣的眼睛,薑文清打了一個寒戰,輕輕拉過他的手柔聲說,“Ryan不要胡鬧。”然後抬頭示意門口幾個身穿黑色西裝高大魁梧的保安過來,“不好意思吳總,我們酒吧沒有這項服務,請你們埋單離開吧。”薑文清對幾個保安點了點頭,他們禮貌地插在了吳總一行人的麵前,伸手示意他們離開。
這幾個男人從驚愕馬上轉為了暴怒,那個吳總大聲嚷道,“讓我走我就走,你算什麼東西啊,叫你們老板過來,你們這個酒吧還想不想幹了!”
薑文清優雅地笑了笑,“不用找了,我就是老板。現在請你們出去。”
這句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除了雲刹全都愣住了。那幾個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幾個強壯的保安架著請出了酒吧。
Ryan更是不解地看著薑文清。薑文清也沒有多解釋什麼,隻是安撫地對他說,“Ryan你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等會兒我送你回去。”Ryan雖然迷惑但還是依照薑文清說的做了。在他走開後雲刹才打趣地說道,“小清啊,隻有這個時候你才像一個老板。”
薑文清沒有理會他,坐在吧椅上吩咐道,“給我一杯果汁。”這家酒吧他是從自己母親那裏接手過來的,比起當老板他更想做自己喜歡的調酒師,所以平日裏酒吧裏的大小瑣事都是雲刹幫他打理的,就連酒吧裏的員工也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雲刹寵溺地看著他笑了笑,調了一杯藍莓汁遞過去。
薑文清雖然是調酒師可他卻不大喜歡喝酒,比起含辛辣苦澀含酒精的東西他更喜歡味道醇厚的甜果汁。白淨修長的手指端起杯子送到唇邊,緩緩地啄了一口深藍色的液體,滿意地微微勾起了嘴角。
這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雲刹看得失了神。平日隻覺得薑文清比較幹淨好看些罷了,可在酒吧夜晚昏黃的燭光映照下他不經意間的舉手投足卻充滿了另一種魅惑,藍色的汁液似乎還留了一些在他細膩的唇間,顛覆了往日的溫潤,整個人平添了幾分妖嬈。
“小清,你還真是妖孽啊,”雲刹喃喃地說道,“難得我回來了,你不好好在家歇幾天又跑酒吧裏來幹什麼?”
薑文清看著雲刹恍惚的眼神就知道他那句無厘頭的“妖孽”是因何而來了,輕輕一笑,“我是來問你雲羅的事的,正好現在人不多,你詳細的和我講講。”經過剛才幾個人的吵鬧,酒吧裏的客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提到雲羅,雲刹的眼神黯淡了幾分,緩緩講出了原委。
在雲羅兩歲的時候他父親就拋下了他和他媽媽,帶著另一個女人去了別的城市生活。一年後他媽媽也改嫁了,把他寄養在奶奶家,奶奶過世後雲羅就輾轉寄住在嬸嬸姑姑的家裏,甚至在雲刹家也住過幾個月。雲羅本來是會說話的,可不知為什麼在五歲之後就再沒有開口說過話。去大大小小的醫院也檢查過無數次,醫生診斷都是一樣的:這個孩子身體上沒有問題,應該是心理上的障礙。後來也帶他看過很多心理醫生,卻沒有任何效果。在雲羅小的時候雲刹就很心疼這個弟弟,這次回去幹脆就把他接了出來,希望薑文清能有辦法讓他再開口說話。
聽完了雲刹的敘述,薑文清想起了雲羅黑黑閃閃的眸子,心裏感到有些難過。
“雲羅該上中學了吧,這樣跟你過來課業不會耽誤了麼?”
雲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一臉的無賴相,“這個,我在這邊也沒有什麼熟人,你幫忙想想辦法吧!他該上初二了。”
薑文清一個頭兩個大,頓時覺得掉到雲刹設的九連環的套中,看樣輕易是爬不出來了。
看薑文清隻是揉腦袋半天都沒有說話,雲刹輕輕敲了敲桌子:“那個……”
以為雲刹還在為雲羅的事找理由,薑文清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好了好了,雲羅上學的事我會想辦法的,至於能不能治好他我得試試看。”
“我早知道你會答應的,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雲刹抬手指了指薑文清身後不遠處的落地窗邊,“那邊的那個人,盯著你看好久了。”
薑文清聞言順著雲刹的手指望去,一瞬間臉色變得蒼白。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坐在落地窗邊的藤椅上,神情糾結地望著他。薑文清心中百味交雜,似乎有人在他心裏重重一擊。本以為自己早就將他忘掉了,可為什麼再次見到,心裏像被揭開傷疤一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