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吳子仁溫柔敲詐 高自雲解囊贖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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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轎子一進響山寺大門,高自雲就站在院子裏,焦急關切地注視著。
施春蘭走下轎,高自雲一見她的模樣,心裏就是一陣酸楚。
這哪兒還是原來的那個蘭姐啊?
施春蘭麵黃肌瘦,眼中憔悴無神。原先那飄逸的長發,現在剪成了隻到耳朵的短發,且蓬亂焦黃。一身臃腫破舊的灰軍裝,穿在她那苗條的身上,分外使人刺眼。
這與過去的蘭姐簡直判若兩人!
在高自雲的記憶裏,施春蘭端莊秀美,俊俏文雅,如玉樹臨風、芙蓉出水。即使是再普通的衣著,穿在她身上,也掩蓋不住她的雍容華貴。她那瀑布般的秀發,無論怎麼梳理,都使人賞心悅目。就是她隨意撩一下耳畔的鬢發,或是偶然理一下身上旗袍的衣襟,也韻致瀟灑,儀態萬方。舉手投足,一舉一動都有種大家風範。
簡直難以置信,她現在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一時間,高自雲心裏湧出萬語千言,但卻無從說起。他心疼、憐愛地望著施春蘭,半天才嚅嚅說道:“蘭姐,你受苦了。”
施春蘭無言。
落到這步田地,她真是進退兩難,有苦難言!同時她也明白了,原來是高自雲把自己救下!
施春蘭想的是,這可叫我以後對同誌們,對組織上怎麼解釋?我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啊!
高自雲並不理解施春蘭的想法,他殷切地把施春蘭領到響山寺後殿旁邊的一間房屋裏,那是他早已為她準備好的房間。
施春蘭一看,房屋整潔明亮,幹幹淨淨的床上放著為她新做的一疊衣服,鞋襪。床邊梳妝台上,胭脂香粉等化妝品一應俱全。床頭枕邊,居然還有一套她極其喜愛的全宋詞。顯然,這是高自雲特意為自己準備的。
但是,施春蘭沒有一絲的感動和欣慰。
高自雲關切地說:“蘭姐,你先歇息一會,好好洗個澡,待會我們一起吃飯。”
施春蘭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隻幽怨地看了一眼高自雲。
高自雲以為施春蘭不願意住在這裏,畢竟這裏與他自己的住房隻有一牆之隔,叔嫂之間有瓜田李下之嫌。於是,他解釋說:“蘭姐,你別急,我已經雇傭了一個小女孩來服侍你,明天她人就到。你稍微休息兩天,等你休息好了,身體恢複了,我就派人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你知道我的家在哪裏嗎?”施春蘭終於開口說話。
“啊!蘭姐!你不要這樣說。無論你做過什麼,高家永遠不會嫌棄你。”高自雲以為,施春蘭是因為高自清死了,她有內疚,覺得對不起高家才這樣說。故而,他又寬厚地說:“蘭姐,大哥雖然不在了,但你還是我們高家的人。”
施春蘭把眉毛一揚,明確地說:“高自雲,你太狂妄了!我並不是你高家的人,我和高自清都是共產黨、紅軍的人。”
高自雲生怕把話說僵,鬧得不愉快,連忙岔開話題:“蘭姐,我們不談政治。但老母親因為你們這麼折騰,她又驚又怕又難過,已經去世了!你知道嗎?父親他老人家想你們想的成天不思茶飯,時常暗自流淚,都愁出病了,你知道嗎?難道你就不想他老人家?”
提到父母親,施春蘭油然生出一股內疚,長輩之間的生死之交,近二十年的養育之恩,以及高敬齋自小到大對自己的疼愛,曆曆往事都一起湧上她心頭。
她不能不為自己與高自清對家庭的行為,在良心上感到有點自責。
但她對共產主義的信仰,要為革命事業奮鬥終身的信念,要解救大別山勞苦農民大眾脫離苦海的理想,要讓人民當家作主掌握國家命運的使命感,又戰勝湮滅了她的私情。
她望著高自雲情切切的目光,冷淡地背過臉,不再理睬他。
一陣難堪的寂靜。
終於,高自雲忍不住了,他痛心地說:“蘭姐,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大哥對共產黨那麼忠誠,對什麼共產主義那樣摯著,還不是遭到了共產黨的毒害嗎?前車之鑒,曆曆在目,你可不能一誤再誤。”
施春蘭這時不能再沉默了,這件事涉及的是黨的名譽!因此,她擲地有聲地說道:“高自雲,我正告你,高自清的事是我們黨內少數壞人製造的冤案,跟我們整個黨沒關係。我要為他翻案,曆史也會還他清白的。你不要拿這件個別具體的偶然事件,來評價、衡量我們全黨的行為,宗旨。你這樣說,是攻其一點,不及其餘。”
高自雲激動地說:“蘭姐,就算你今後能為他翻了案,又能怎麼樣?我那活生生的大哥已經沒了!你活生生的丈夫沒了!我們還要那清白有什麼用?再說,我大哥被殺,不是你說的什麼‘個別具體的偶然事件’,我看了我大哥的筆記,你們共產黨殺起人來,跟宰小雞一樣。這是一個信仰民主自由的政黨嗎?”
高自雲情不自禁,越說越激憤。
施春蘭勃然大怒:“高自雲!不許你侮辱我們共產黨!”
但她無法反駁高自雲,更想不到高自清的筆記本竟然也在他手上。
高自雲一時激憤,也不顧施春蘭的情緒,繼續激動地說道:“蘭姐,任你怎樣說,我還是要忠告你,你和我大哥都不是那種呼嘯山林,聚眾造反的人物。你們是財主家的大少爺、大小姐、大少奶奶,受過良好的教育,講究仁義禮智信。共產黨是烏合之眾,即便將來他們能成事,坐上了朝廷,到那時候,他們也容不得你們這樣的人!”
施春蘭不願意跟高自雲再糾纏,她冷笑一聲,說:“哼哼,我也要告訴你,任你怎麼汙蔑,你也動搖不了我的信仰。”
施春蘭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是那麼軟弱無力。
“好好好,我們不談政治。”高自雲也為自己一時失口感到後悔:此時此刻,怎麼能在施春蘭麵前再提起死去的大哥呢?她痛失丈夫,已經夠苦的了,何必再在她的傷口上灑上一把鹽呢?於是,高自雲平心靜氣地說道:“蘭姐,不管怎說,我也要把你送回家。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再讓你重新去過那種擔驚受怕,沒吃沒穿的日子了!”
施春蘭憤怒地問:“你敢強迫我?”
高自雲不容置疑地說:“蘭姐,我是為你好,眷眷之心,對天可表。你怎麼想,怎麼說,是你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