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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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嗖嗖的過,轉眼就到暑假。
    考試前一天,靳思危特意問了康樂有什麼安排,那會康樂正打著遊戲,隨口說了句沒有,結果回頭就見那廝一臉賊兮兮的樣子,問他也不說,再問,打死也不說。
    考完試那天,康樂揣著提前訂好的機票,趁靳思危上廁所間隙溜了,什麼都沒帶,跟逃命似地逃回家,那個有爸有媽唯獨沒有靳思危的家。
    有些東西,康樂覺得需要理一理,半小時路程,足夠把混亂的腦袋給理清楚了。
    一直以來,自己和靳思危的關係,是兄弟,毫無疑問。可總有那麼些時候會突然冒出點別的,例如,一起睡一張床,沒從前那樣坦然了;一天二十四小時膩一塊兒,沒覺得煩過,相反,要是見不著那天,會貓爪子撓心似地難受;還有那次舞會,靳思危看見許丹丹時那種兩眼放光狼見了羊似地興奮,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很刺眼;那變態拎著酒瓶子要往靳思危腦袋上砸的瞬間,周圍的人似乎都消失了,眼裏隻有他,心裏想的隻有要救他。
    是不是有點過了?
    下了飛機,康樂沒立馬開機,他知道這手機現在就是個手雷,一開準炸。
    沒把那團亂麻理清楚之前,康樂決定就這麼耗著,換個環境,估計能清醒一點,把結給解開。
    回到家,爸媽都不在。考試前連著突擊好幾天,大腦整個處於亢奮狀態,這會兒終於能喘口氣,放鬆放鬆。
    打開臥室門,東西整整齊齊放著,都用布給蓋上了,一看就是細心的老媽弄的。扯開床上的布,康樂一頭栽進去,準備睡個天昏地暗。
    結果這個想法實施到一半就宣告夭折。
    “樂樂!你怎麼回來了?!”老媽推開臥室門,聽那口氣似乎驚魂未定,估計以為家裏進小偷了,
    “嗯……早上考完試我就走了,”康樂拿開遮臉上的手,睡眼惺忪的看著老媽,
    “累了吧?也不提前告訴你爸,讓他去機場接你,”
    “沒事,媽,我睡會兒,吃飯了叫我,”康樂翻個身,閉上眼睛。老媽看了看他,笑著輕輕關上門,琢磨著做點什麼好吃的給寶貝兒子。
    這下,徹底沒睡意了。兩個月假期,得好好想想怎麼打發。起身打開抽屜,一本相冊掉了出來,翻開一看,全是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十天,滿月,一歲,兩歲……直到十八歲,臉上還略帶一絲青澀稚嫩,那次是在家裏開的PARTY,老爸頭一次在朋友麵前自豪的說,我兒子考上了J大經管院,言外之意就是終於子承父業了。當時康樂在一旁苦笑,努力裝成一個孝順乖巧的兒子,等人都散了,自己躲房間裏,悄悄拿出B大美院的招生簡章,揉碎,扔垃圾桶裏。所有畫板,顏料,素描筆,一股腦鎖進櫃子深處,還有一本梵高的作品集,那裏麵曾裝滿了自己的夢想,然而,當夢想與現實隻能擇其一,康樂選擇了淌入世俗渾水,隨波逐流。
    說不清自己怎麼就突然開了竅,或者說,突然不想叛逆了。大概每個人都有那麼個時期,總是看什麼都不順眼,總愛和家裏人對著幹,似乎他們越生氣,自己就越開心,越有滿足感。電視上說,這就是所謂的青春叛逆期。
    可是康樂知道,人不能總拿還沒長大這麼個破借口為自己開脫,或許你走過一些彎路,或許父母會在原地等你,但那些彎路已經傷害到他們,這是事實。很多年以後,當你再細細回想父母說過的話,會發現,那些曾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東西,全是真理。
    成長,總會把身上的棱角一點一點磨平,沒有什麼好悲傷的,每個人都要經曆,你不比別人吃虧多少。至少生在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算是一種幸運。
    這些想法,似乎是一夜之間領悟的,於是康樂坦然接受了,直到,遇見靳思危。
    他身上那種狂放不羈,隨時隨地爆發的熱烈,不顧一切的執著,像一束光,唰的燃亮了康樂頭頂那片天。
    就是有這麼一種感覺,你說不清原因,明明知道前麵的路要麼是康莊大道,要麼是萬丈深淵,就是想靠近,冒著二分之一粉身碎骨的風險,迎著那束光撲過去。
    退一萬步,如果從來不曾認識過他,康樂幾乎可以看到自己十年後,二十年後,甚至整個下半生的生活會是什麼樣。
    銀行職員,或者成為一名會計師,朝九晚五,兩點一線,會娶一個賢惠的妻子,生個可愛的孩子。整天麵對一堆數字報表,每月幾千的工資,去參加那些虛情假意的應酬,在同事和領導麵前戴上假麵具,或許最終有一天,那副麵具會牢牢粘在皮膚上,再也拿不下來。
    哪一種更好?康樂不知道,隻是那一步已經踏出去,想回頭,卻發現來時路早已不見。
    老媽在廚房炒菜,有香味飄進屋裏,是油炸排骨。康樂放下相冊,看著那個埋藏了自己夢想的櫃子,手不由自主觸碰上去,將要拉開的一瞬間,停住了,大概還是沒有勇氣,那麼多那麼多未完成的畫,如何去麵對?康樂真的怕,一旦看見了,便再沒辦法舍棄。
    “康樂!!!”有誰在外麵叫,聲音熟得不能再熟,康樂慌了,他怎麼會來?!
    “康樂!出來!”
    “康樂!!!!!!!!!!!!!!”
    一聲高過一聲,整棟樓都快給他震塌了。
    “樂樂,樓下有人叫你,”老媽推開房門,以為寶貝兒子還在睡覺,卻隻見他烏青的臉,惡狠狠吐了句,
    “不認識,瘋子一個,”
    “穿件黑T恤,真不認識?”老媽又問了遍,那聲音實在刺耳,在六樓都聽得一清二楚,盯著兒子看了一會兒,見他不答應,關上門繼續做飯去了。
    “康樂!我知道你在!”獅子發起飆誰也攔不住,沒多久,有人加入了戰爭,估計是隔壁大爺,衝樓下吼,
    “嘿!下麵的!再吼我報警了!沒你這麼擾民的!”
    “康樂!!!!康樂!!康樂!!!!”
    “聽沒聽見?!這什麼人!我真報警了!”
    “報你大爺!老頭快讓康樂出來!”
    躲屋裏的人瞬間黑線,完了,這家以後不能回了,再吼下去,估計左鄰右舍非給他得罪光不可。
    “臭小子!保安哪?!保安!!!!!!”
    “康樂!!!康樂!!”
    “保安!!!!!!!!!!!!!!”
    “康樂!!!!!!!!!!!!!!!!!!!!!!!!!!!!”
    這一老一少愣是隔著六層樓對上歌了,對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讓人肝膽欲裂,風雲變色。
    康樂聽了一分鍾,實在忍不下去,嘩地起身打開門,剛好看見老媽一手拿著掌勺站門口嘴角抽搐,
    “我這就下去,這就下去……”連忙安撫好老媽,康樂低著頭往下衝,眼裏突突冒火,要是手裏有把菜刀,明早報紙頭條肯定是XX銀行家屬大院昨日發生一黑衣男子被肢解於C幢樓下的慘劇。
    “康樂!!!!”黑衣男子一見康樂,立馬飛撲過去,被康樂一嗓子吼回去,
    “你他媽別嚎了!”
    “……別說,這嗓子還真有點啞,你家有西瓜霜沒?”
    “……”誰給我把菜刀?!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伏屍二人,流血五步!
    沉寂了三秒,康樂終於也爆發了,
    “你來我家幹嘛?!有病啊你!整棟樓都能聽見你那破嗓子!吼完了沒?完了趕緊滾!”
    “……”
    靳思危眼裏原本興奮的神色忽然黯淡下去,白眼球一點一點變紅,溢滿了血絲。手在褲兜裏攥成一團,半天不說話。在康樂以為這廝沒準要揍自己時,忽地伸出拳頭,塞了張紙在自己手裏,
    “九點,”說完這兩字,靳思危頭也不回的走了,風吹起他寬大的T恤,忽閃忽閃的,背影有點落寞。
    康樂攤開手心,是張皺巴巴的機票,目的地,香格裏拉。
    原來他記得,自己曾告訴過他,最想去的地方,是王力宏的那首歌,心中的日月。
    兩個不近不遠的城市,他就這麼追了過來,就為了送一張機票麼?
    康樂恍了恍神,不知道怎麼,拔腿衝了出去。人沒走遠,確切的說,根本沒走,正倚著門外的牆抽煙,頭發長長了沒再戴帽子,大概就兩寸,再配上那副痞子嘴臉,可以立塊牌匾,天下第一流。
    康樂看著他眯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真他媽醜,比哭還難看!可是,居然挪不開眼睛,心像被電擊似的顫個不停,半晌才啞著嗓子問,
    “你訂好住的地方沒?晚上到那估計都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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