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行一宿未眠。
    梁含笑則是一覺睡到天亮，醒來時看到他就在身邊，反倒將自己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在這裏？”
    白逸行望著頭頂的床幔道：“小郡王看來是喝多了不記事，昨夜你拉著我不放，我即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梁含笑一臉懷疑，“真的？”
    白逸行指了指角落裏的鏡子，“喏，那是塊成了精的鏡子，昨夜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若是不信，問它好了。”
    梁含笑白了他一眼，還是問道：“我昨晚……說什麼了沒有？”
    白逸行心想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好，要給小郡王留點麵子，於是清清嗓子，道：“灌了你一碗醒酒湯都沒用，非要拉著我看月亮，要我給你講那些遷客騷人。”
    梁含笑看他眼下還有烏青，心裏頓時生了幾分愧意，“不然，你今日就別出門了，補個覺吧。”
    “這倒是不必。”白逸行下床穿好鞋，“我隨你去萬民廈。”
    外麵忽然有人叩門，繼而喊道：“笑笑，起了嗎？”
    白逸行頓時心跳一緊，當即朝梁含笑看去。
    梁含笑也沒料到耶律圖爾赫會來，一時慌亂，扯了鞋子喊道：“起、起了。”
    好在身上的衣裳自昨夜起就沒脫，他顧不得白逸行也在，著急就要去開門，結果被一隻手扯住了後頸的領子。
    白逸行對他做口型：“我呢？”
    他還不想讓燕王爺知道自己與他的小兒子已經如此感情深厚，能夠同塌而眠。
    梁含笑四周一打量，把他推進了自己的一口櫃子裏，轉身又去迎耶律圖爾赫進來。
    “爹……爹爹好早。”梁含笑不知為何莫名地心虛，主動解釋了一通，“我才醒呢。”
    “就是想來看看你。”因為昨日之事，耶律圖爾赫心中還存著愧疚，“爹爹已經罵過你哥哥……”
    “不必提他。”梁含笑一聽這個稱呼就冷了下來，“我沒事，爹爹如果公事太忙，不用特地繞過來一趟。”
    耶律圖爾赫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
    梁含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問他：“聽說這次的科考，耶律刺回替人舞弊了？昨日那位喊冤的考生怎麼樣了？”
    耶律圖爾赫登時便來氣，但他不能對梁含笑發作，隻能摁著怒火道：“國君雖然還沒有說什麼，但昨日之後，事情已經傳得整個上京都知道了。我這次不會再替他善後了，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吧。”
    梁含笑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耶律圖爾赫看他這一副平靜的模樣，心裏頓時騰起一股猜測，“笑笑，阿刺固然有錯，但也有國君來管製，你千萬不要……”
    “不要什麼？”梁含笑抬頭看他，眸子裏不見半點波瀾，“爹爹是想說，我會對他落井下石？”
    耶律圖爾赫剛要張嘴，梁含笑又道：“爹爹若是也能像這樣多提防提防他就好了。”
    “爹爹不是這個意思。”耶律圖爾赫歎氣道，“爹爹是怕你太過恨他，反倒錯失了自我。要害一個人何其容易，可若是能恪守住本心，那才是難能可貴。爹爹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笑笑啊，你不要變成那樣的人。”
    梁含笑不為所動。
    “學醫是為了救人，爹爹是希望你別被恨意蒙住了理智。對你，爹爹一直都很是相信，沒有提防過你半點。”耶律圖爾赫還想再解釋點什麼，但又覺得說多了反倒畫蛇添足，歎了聲氣道，“算了，你好好想想吧，爹爹先走了。”
    他踏步走到門口時，不知出於何故，忽然又說一句：“爹爹不是沒有提防著阿刺，王府裏自是有人盯著他。”
    白逸行等了許久才出來，梁含笑仍是維持著那個姿勢坐著不動。
    他勸道：“王爺一片苦心，對你，他真的做到了慈父。”
    梁含笑像是想通了什麼，突然道：“爹爹說，他在耶律刺回身邊留了眼線。”
    白逸行道：“王爺說的是王府。”
    “不。”梁含笑堅持道，“爹爹既然說是提防，若僅僅隻是在王府派人盯著，又能提防到哪裏去？”
    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關鍵之處，起身就往外走，白逸行跟上去攔住，“你去哪兒？”
    這一問，倒讓梁含笑察覺到自己魯莽了，他思慮了一下，問白逸行：“想不想跟我去瀚冰宗轉轉？”
    霍木格看完了阿萊骨這些年在瀚冰宗的全部記錄，臉上惋惜又欣喜。
    “這麼好的苗子，我竟然一直都沒注意到，好在現在還不算遲。”
    拔列吉問：“那大師兄預備什麼時候見他？”
    霍木格道：“耶律刺回蠢笨如豬，偏又格外多疑，若是讓他知道阿萊骨單獨與我見麵，隻怕要打草驚蛇。昨日我本打算趁著燕王府人多，先與阿萊骨私下聊幾句，可等到與耶律昭說完話再去燕王府，他又不知所蹤了。”
    拔列吉聽說過昨日發生在燕王府的事情，也搖頭道：“這小燕王當真是莽撞，即便對烏古郡王真有殺心，也不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動手。”
    “大師兄！”外麵來了個弟子，對霍木格道：“烏古郡王來了，說想見一見大師兄。”
    “說誰誰到。”霍木格笑了笑，拍拍拔列吉的肩說，“我先去會一會這位小郡王，看他今日為何而來。”
    白逸行今日又擔了梁含笑的護衛一職，他站在側後方，悄悄地衝梁含笑挑眉，“今日就讓白某看看小郡王的伶牙俐齒。”
    梁含笑低眉舒展，慢慢地牽起唇線。
    “阿昭！”霍木格聞聲而來，“你倒是稀客。”
    “還不是霍大哥昨日說，我若是心裏不痛快，就能來瀚冰宗找你？”梁含笑說著環視了這裏一圈，頗有感慨，“這裏倒是沒什麼變化。”
    霍木格聽了，心裏隱隱有了猜測，麵上還是笑道：“你來找我，我自然高興。咱們雖然沒緣做成師兄弟，但還能成為摯友。”
    梁含笑懶得繞圈，開門見山道：“有件事，想借霍大哥的手幫個忙。”
    霍木格頷首道：“但說無妨。”
    梁含笑道：“你也知道我與阿萊骨之間的那點梁子。本來事情都這麼多年了，我也想算了，但他昨日好死不死又惹了我一次。我本來想找幾個人直接去王府揍他一頓，但又覺得這樣不解氣，還得我自己親自動手才舒坦。”
    霍木格猜中了一半，問他：“你是想讓我把他喊到這裏來？”
    梁含笑笑道：“我思來想去，覺得隻有師門裏的人叫他，他才能無所懷疑地過來。所以就想請霍大哥出麵，幫我這一次。”

    作者閑話：

    阿萊骨：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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