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陸老狗這次沒有為難他。
    一顆晶瑩剔透的蜜漬梅子落在了他的掌心裏。
    他抬手就把梅子丟進口裏，酸甜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讓他的心情重又轉好。
    “事情都處理妥當了？”他含著梅子，說話含含糊糊的。
    “放心，秦府、安國公府、戶部及其他各部，全都派人盯死了，北川巡撫衙門及底下各州縣衙門那邊是早就派人監視監聽著的，一切隻待時機。”
    “燕絕那兒我讓林遠意親自過去刑部審問了。有他在，我保證燕絕連三歲時尿床的事都會交待得一清二楚。隻要口供一送到無極殿，安排的人便會立即行動！管他秦肅一黨是老虎也好蒼蠅也罷，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林遠意？”楚南歌蹙眉，“當年的驃騎大將軍、號稱大梁第一勇士的林遠意？他不是先帝時就請旨卸甲歸田了嗎？什麼時候又到你麾下了？”
    陸慵寒笑得晦莫如深。
    楚南歌鳳眸微眯，又聯想到陸慵寒救他時率領的那一隊錦衣衛兵。
    他們的裝扮並不是宮中的禁衛。
    黑色錦衣、黑巾蒙麵、係著同色皮質腰帶、斜挎著狹長略彎的單刀，還有發間那一縷發帶飛紅飄揚。
    這樣裝束的……
    “是父王的赤衛軍？”楚南歌一驚。
    赤衛軍，始建於他祖父大梁元武帝。這支軍隊神秘莫測，除了帝王無人知道它的主帥是誰、軍營何處，隻知它人數雖不過數千，卻各個都是死士，武藝高絕忠心耿耿，從來隻聽命於君。
    他的祖父元武帝薨逝前，將赤衛軍傳給了他的父皇景文帝。
    可三年前景文帝急病，大行前許多事情都未交托清楚，甚至赤衛軍這支帝王手中最鋒利的劍，景文帝也沒來得及交給楚南歌，就撒手西去了。
    這幾年來，楚南歌一直暗中派人查尋，卻連赤衛軍半點消息都沒有。
    數千人的軍隊，竟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沒想到，赤衛軍在陸慵寒手裏。
    還有林遠意。
    想來當初所謂的卸甲歸田是假，被景文帝調至赤衛軍中為帥才是真。
    楚南歌看向陸慵寒的眼神很複雜。
    林遠意他還是有了解的。老將軍忠心赤膽一腔熱血，是跟著元武帝打腥風血雨中奠定江山，又漚心瀝血扶佐景文帝十餘年的人，為了大梁為了楚氏皇族，老將軍能舍得出性命去。
    這樣的人，絕不會做背叛大梁背叛君王的事。他既然心甘情願追隨陸慵寒，可見定是景文帝留有遺命的。
    可是為什麼父皇駕崩前，竟將從來隻隸屬於君主的赤衛軍交給了陸慵寒？
    他才是大梁的皇帝，一國之君。皇權之下，天下萬民皆為臣子，天下萬物皆為君屬。
    而陸慵寒這麼多年來居然也一直瞞著他，丁點風聲都不漏。
    回想起剛登基時時局不穩，朝野內外風言風語，背下裏都議論說他性子太軟不適合為君，隻是先帝膝下僅此一子別無他法。
    許多人說先帝走得太急，外敵初退，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口小兒哪裏鎮得住，隻怕大梁盡早敗在他手上。
    更有甚者拿他與陸慵寒做比較，稱攝政王行事有帝王之風。
    難道父皇也是因為不信任他，亦或認為他不如陸慵寒，所以寧願將赤衛軍交給陸慵寒，也不交給他嗎？
    陸慵寒呢？是不是也是這樣想他的？甚至覺得他根本不配當這個大梁皇帝？
    還有天下人，又是如何看他的？
    他垂下眼，隻覺得口裏的梅子酸得讓人胃都抽抽。
    真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