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事情始末，江霽第一反應就是荒唐。
    這對父母居然能在何柏青即將高考的節骨眼上鬧上這麼一出，江霽簡直想要罵娘。
    何柏青坐在床尾，伸手攬住江霽的腰，把臉埋進他懷裏不願抬頭。
    他鮮少見到何柏青這副脆弱的模樣，心疼的簡直不知該怎麼辦。拍了拍懷裏人的背，他又伸手一下一下梳理著對方的頭發，思考這件事的應對之法。
    “要不…你先不要管他們的事了，實在不行我們先搬出去找個地方住，有什麼事等高考結束再說。”
    想了半天，他給了個折中的方案，開始和何柏青商量。
    何柏青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換了個姿勢，左半邊臉貼著江霽的外袍，望著牆角發呆，眼神半天不聚焦。
    他再早熟，也不過是個剛成年的小年輕，父母玩的這一遭屬實出人意料，他到現在也沒法消化這件事，隻覺得好笑極了。
    他就這麼安靜的摟著江霽靠在他懷裏，好像隔著厚厚的衣服也能汲取到一點能量，無聲的努力恢複心情。
    江霽說完也不催他，依舊任由他抱著，間或溫柔的撫摸他的右臉，同樣無聲的給他安慰，準備陪他一起麵對這件事。
    終於，何柏青緩過這股勁開了口：“我明天先給我爸打個電話問問，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我媽說的都是真的…”
    他卡了殼，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向江霽求助：“如果這事是真的…江霽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他就著這個姿勢抬頭看了一眼江霽，眼底水光未散。隻一眼，江霽的心差點被他瞧化了。
    “我覺得…如果這事是真的的話…”江霽認真想了一下，“那個女人要真想讓你們母子淨身出戶，這事肯定不可能就這麼答應。我到時候去找個律師谘詢一下，大不了打官司。你也是你爸的親生兒子，於情於理都不可能一分錢也爭不來。”
    何柏青歎了口氣，手上使力把江霽帶到床上，繼續神情落寞的趴在他胸口，也不說話。
    江霽猜測他可能不想去爭財產，又給了個方案：“要是你不想跟他們扯皮，那我到時候幫阿姨請個律師，讓他們自己去協商。或者你和你爸擬一份協議，如果一定要把事情做絕，以後他的一切都與你無關，反正我們又不缺錢，大不了我養你。”
    何柏青被他逗笑了，抬頭往他下巴上親了一口：“好，那以後我就靠你養著了。”
    江霽也笑了，用手指掃了下他額間的碎發：“好啊，大米飯管夠。”
    這事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其實兩個人都不太清楚，畢竟何柏青的媽媽為人處事也不像很靠譜的樣子，對於她的話，江霽建議持保留意見。
    他又給何柏青假設了幾種情況，並在此基礎上給出對應的處理方案。
    何柏青被他說的冷靜下來，也跟著一起討論幾句，最後決定等明天徹底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做決定。
    何母哭累了，進了房間再沒出來過，大概早就已經休息了。
    主臥被她占了，兩個人洗漱完，隻能先暫時擠在一張床上。
    何柏青已經平靜下來，看著睡在身邊的江霽，心思繞了幾轉，又回到枕邊人的身上。
    他摟著江霽的腰，頭埋在他的頸窩裏一呼一吸的吹著熱氣，江霽沒一會就覺得癢得不行。
    他伸手推了推何柏青的腦袋忍不住笑了一聲：“你幹嘛呢，準備悶死你自己？”
    何柏青腦袋隨著他的動作晃了一下依舊沒撒開手，反而得寸進尺的把人摟的更緊，嘴巴貼著江霽的皮膚，口齒不清呢喃著：“江霽哥哥，我心裏難受。”
    毫無疑問，這樣的何柏青對於江霽來說簡直毫無招架之力。
    他又心疼，又覺得這樣的何柏青可愛的要命，忍不住側過頭吻了吻他剛幹透的發：“別難過了，有江霽哥哥陪著你呢。”
    在江霽看不見的角度，何柏青的嘴角勾出點不顯眼的笑，手指玩弄著江霽睡衣的扣子，趁他不注意悄悄解開一顆。
    等江霽回過神，一半的扣子都已經被旁邊的小壞蛋解開了。
    他在被窩裏往那隻搗亂的魔爪上打了下，輕斥一聲：“別鬧，睡覺了。”
    何柏青可聽不進去，鬧騰的越發過火。
    他邊鬧邊撒嬌：“江霽哥哥，我想要個新年禮物。”
    江霽聽了懂他話裏的意思，半坐起身剛準備訓人，卻被對方一把握住把柄，半邊身子頓時像過了電，立馬軟倒在床上。
    那廂何柏青還在賣慘，一口一個江霽哥哥，在他耳邊不停的說自己難受。
    江霽魔怔了，居然真陪他胡來了一次。
    等結束這場互幫互助，他在數九嚴冬裏出了層薄汗，拖著被折騰半天的身軀又去清理了一番。
    這下何柏青真的不難受了。
    父母那點爛事在名為江霽的溫柔鄉裏全都化作泡影飄出窗外，看著小江同學剛剛睡過的地方，他臉上的笑怎麼也止不住。
    他想：離婚也好，私生子也好，多爛的事，隻要有江霽哥哥陪著一起麵對，大抵都不能算有多糟糕可怕。
    等江霽再次躺下，已經過了他平時睡覺的點。
    此時他睡意上湧，無意瞟見垃圾桶裏那些白花花的廢紙，隻覺得一張老臉快被燒著了，羞怒之下抬手給了這個始作俑者的小崽子一巴掌：“快去洗洗睡覺，以後不允許這麼胡鬧了！”
    “好，都聽你的。江霽哥哥，這個新年禮物我很喜歡！”
    何柏青說完，把他帶進懷裏喜滋滋親了一大口，帶著江霽給的這一巴掌和剛剛得來的“禮物”，眉開眼笑去了衛生間。
    這副精神奕奕的樣子看的江霽直咬牙，忍不住在背後啐了他一口：這小王八蛋！
    年初一一早，江霽穿戴整齊出了臥室，看見何柏青的媽媽，忍不住帶著三分心虛和對方說吉利話：“阿姨，新年快樂。”
    何母不知昨天夜裏少年們曾背著她胡鬧過，微微水腫的眼皮讓她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隻是強撐著精神回應：“新年快樂啊江霽。”
    江霽又和她閑談幾句，絕口不提母子倆的家事，然後告訴對方自己要去大伯家拜年，同何柏青打完招呼後就出了門。
    年初一也是超市便利店這些店鋪的旺季，幹這行的買賣人們一大早就開了門。
    他在大伯家附近的商店買了些煙酒牛奶，在鞭炮聲裏去給長輩們拜年。
    他有意給何柏青和他母親留出時間空間，特地在大伯家吃了頓飯，待到下午一點才起身回去。
    回到601進了門，就看見何母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他回來，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看起電視，整個人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江霽進了臥室，才發現何柏青已經開始刷題，也不知道在他出去這段時間裏有沒有發生別的事。
    何柏青聽到動靜回了下頭，看見江霽進門，扯扯下嘴角擠出點笑：“你回來了。奶奶在大伯那邊還好嗎？”
    江霽點點頭說了句還不錯，看他臉色不太對接著問道：“上午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了？”
    他停了筆，將椅子轉向江霽：“我爸下午過來。”
    “你給你爸打電話了？”
    “打了，他說電話裏說不清楚，所以下午過來。”
    昨晚上的好心情被老爸一通電話又打的稀碎，何柏青現在不太想看見自己親爹。
    江霽點點頭，在臥室裏陪何柏青一起待了起來。
    不多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兩人對視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何柏青的媽媽去開了門，隻見外麵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江霽站在臥室門口看著，隻一眼就明白了何柏青為什麼生的如此好看——他把何父何母身上的優點全繼承過來了：何母的眼睛和下頜線，何父的鼻梁眉骨和身高，兩人的長處都讓何柏青長了去。
    “爸。”
    何柏青跟在江霽身後，隔著一個客廳的距離朝男人喊了一聲。
    “叔叔好。”
    江霽也喊了一聲，忍不住想：這倆人真不愧是夫妻，回來居然都不帶鑰匙，還得敲門進來。
    男人看見江霽愣了下，似乎沒想到大過年的家裏還有旁人，回過神後朝他點了下頭，回了句：“你好。”
    他進了屋，一家三口站在客廳，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好一會，他先朝江霽問了一句：“孩子，你是柏青同學嗎？”
    被點名的江霽回答道：“是的叔叔。”
    何柏青也開口：“他是我同桌，今年在我家過年。”
    男人和昨晚的何母一樣，麵上浮現訝異的神色，但沒有過多追問，隻是看江霽的眼神帶了點不明顯的意味。
    眼下這場麵著實有些尷尬，江霽站在外側渾身都覺得不自在。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先不要瞎摻和，避免加劇這一家人間的矛盾，於是說道：“叔叔阿姨，你們先聊，我去寫作業了。”
    男人點點頭，何柏青卻有些不情願，看他的眼神帶絲挽留的意味。
    江霽也很為難，他這樣直不楞登的在旁邊幹看著，有點像個看熱鬧的觀眾，而且對方畢竟是何柏青的父母，這種家庭矛盾他實在沒立場在一旁圍觀。
    他當著兩位家長的麵不好說什麼，隻得用眼神安撫了一下何柏青。
    等進了屋，他把門開了條縫，低頭又給小何發了條短信：臥室門沒關，有什麼事你叫我。
    不一會，手機上就傳來回複：好。
    江霽又補了一條：有什麼事和你爸媽好好說，不要吵架。
    這次何柏青沒有回複，外麵一時安靜下來。
    江霽站在門口聽了會沒聽到什麼響動，隻得坐在床尾有一搭沒一搭看手機。但他耳朵卻豎著，時刻關注外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