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不速之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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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入高三,“高考”成了壓在所有師生和家長頭頂上的大山。
    小縣城裏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終年勞作,自己的孩子拚盡全力考入城南,求的不過是能掙個好前程。
    老師們不厭其煩的在三尺講台上宣揚大學的美好,想要借此激勵台下的學生在剩下的日子奮起直追,超越同賽道的人。
    不管是有心上進還是無心學業,大家在這種氛圍裏都逐漸感受到了緊張,或多或少都比以前更加認真。
    秦陽也不再往網吧和籃球場鑽了。被自家爹媽往補習班塞過幾回,他的成績終於有了點起色,四人小團體隻有他始終墊底。
    或許終於明白了時間緊迫,一向不對付的前排兩人也偃旗息鼓許久,低頭在雪花片似的試卷裏爭分奪秒刷題。
    因為有了一起考津大的約定,江霽的壓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他從浩瀚的題海裏抬起頭,目光呆滯的看了一眼正聚精會神演算公式的何柏青,無數次問自己——要是實在不行就放棄吧?
    不論身在何處,越往金字塔頂端走總是越艱難。
    期中考和模擬考,江霽的名次都卡在了年級30上下,跟著的幾次小測也都沒能跨過這個坎。
    理綜有幾個知識點始終難以真正融會貫通,加上數學這個短板,公布排名那天江霽一度想要放棄這麼折磨自己。
    自己和何柏青之間看似隻隔了二十來人,一旦把這個數據放進全國的考生中再對比,想要跨越這段距離的難度便成幾何倍數上漲。
    可每每想要放棄,心裏又有一個聲音不甘的冒出:都走到這了,隻剩最後幾個月,就這麼算了?
    理智告訴他高考結束後與何柏青分道揚鑣才是明智之舉,可兩年多朝夕相處的感情不是假的。
    每每想要狠心放下,心髒總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攥住,攥的他整個人生疼。那個約定像個誘餌,幾番撐著他咬牙往前走。
    何柏青也看出了他的動搖,獨處時甚至出言威脅:“你要是敢放棄我們的約定,我就退學!”
    江霽被他這句話搞得好笑又感動,連忙笑著舉手保證自己決不放棄。
    也虧得現在這具身體足夠年輕,要是換成原來那副趨近中年的軀殼,這比007工作製還喪心病狂的學習節奏,江霽真不敢保證自己能堅持下來。
    說來也奇怪,虛度光陰時總覺得光陰漫漫無可期,可一旦目標明確的忙碌起來,時間就仿佛長了腳,人跟後麵拚了老命地攆也攆不上。
    後排的黑板已經很久沒出過新板報了,偌大的一麵牆隻有冷冰冰的高考倒計時。
    從暑假開始,大家眼睜睜看著黑板上的數字從“距離高考還有3XX天”,變成“距離高考還有2XX天”,又變成“距離高考還有1XX天”。
    每天一換的數字仿佛死亡倒計時,湊近了隱約能聞見“死到臨頭”幾個字的味道。
    在何柏青的傾囊相助下,江霽的成績終於又前進一點,在期末結束時險險踩進年級前20。
    這也是從開學到現在,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今年寒假,城南更加泯滅人性:期末考完第二天又開始繼續上課,一直上到臘月二十八下午才放人不說,緊接著又通知年初五就要正式開學。
    江霽翻了翻日曆,才發現2012年沒有年三十。心道怪不得城南這麼好,二十八就願意放假,合著還是把假卡在了除夕頭一天。
    上課上到這地步,兩個人都沒什麼心思過年了。
    幸虧奶奶惦記,提前十來天就給他們送來了在大伯家準備好的年貨,又和大伯母一起給他們置辦了點吃食,這才不至於讓他倆連年都過得不像樣。
    因為太忙,江霽已經很久沒有去看望過奶奶了。好在奶奶並不怪他,和大伯母一起送東西過來時反而摸著他的臉心肝肉的叫,心疼的老淚縱橫。
    今年大伯的工錢結的及時,連帶著這個伯母也好說話了許多。
    臨走前她打量了一會何柏青的家,囑咐他們注意身體好好學習,和顏悅色的帶著奶奶一起離開了。
    這邊一放假,江霽回到601立馬甩下書包就鑽進被窩睡了個昏天黑地,連被何柏青偷親了數次都沒發覺。
    第二天一早,兩人睡到日上三竿,被屋外的敲門聲吵醒。
    江霽揉著眼迷迷瞪瞪跑去開門,冷不丁和何柏青的媽媽打了照麵,瞌睡立馬消失天外。
    “阿…阿姨好。”江霽沒來由的心虛,一張嘴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你是…”何媽媽推門而入,瞅著江霽的臉覺得十分眼熟,又一次忘了他的姓名。
    “我叫江霽,何柏青同桌。”江霽一看她的神色,立馬貼心的重新自我介紹一次。
    何母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雖未開口,但滿眼寫的都是“大清早你怎麼在我家”。
    江霽正尷尬著,何柏青聽到動靜也從主臥出來了,看見自己老媽突然出現,皺了下眉毫不客氣的問:“你來幹什麼?”
    何母被他的反應激得又想發火,礙於江霽在場又硬生生忍了下來,沉著臉硬邦邦的開口:“我回來還要你批準?”
    江霽在她身後一個勁給何柏青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大清早就和自己媽媽吵架。
    何柏青看懂了他的意思,緩和了語氣又問一次:“你怎麼想起來回南全了?”
    女人不回答,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在客廳掃視一圈,張口就開始抱怨:“你爸沒給你錢?怎麼不買個中央空調放客廳,凍死我了。”
    說著又轉身看了看穿著睡衣的兩人,目露疑惑。
    江霽頭皮都被她瞧的麻了起來。
    明明兩人什麼都沒做,平日也是各睡一間屋,但此情此景,卻讓他無端生出一種“彼此私下偷情結果被對方親媽逮個正著”的荒唐錯覺,一時心虛的要命,低著頭不敢去看何母的臉。
    何柏青似是看穿了他的窘迫,走到他身邊把他往臥室裏推:“你先進去換衣服,別凍著了。”
    江霽就坡下驢,和女人打了個招呼,順著他的力道進了臥室,反手把門關上長舒一口氣。
    何柏青也進了對門換了身衣服,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母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僵硬:“這次回來有什麼事嗎?”
    “我問你,你那個同桌怎麼回事?”何母依舊沒有回答,往臥室方向抬了抬下巴,反而問起何柏青。
    “他家被燒了,沒地方住,我就讓他在這先住著了。”何柏青倒是不慌不忙,靠著沙發邊漫不經心回答。
    “他父母呢?”
    “他媽丟下他走了,他爸不管他,我讓他在這住兩天有什麼問題嗎?”何柏青有點不耐煩,說著說著語氣又開始有點衝。
    沒想到這話倒讓何母態度放緩了許多,自顧自嘀咕一句:“哎喲,那也蠻可憐的呢這孩子。”
    何柏青沒出聲,在心裏琢磨要是老媽開口讓江霽搬出去自己該如何應對。
    不過何媽媽倒沒開口攆人,隻是又問:“那他過年怎麼辦?也在咱家?”
    “跟我一起過。”何柏青冷著聲音,看著自己老媽沒有一點笑模樣。
    何母還想問,但看自家兒子臉色越來越沉,終於知情識趣的沒再刨根問底。
    她站起身,目光繞著客廳看了一會,又站在衛生間門口瞧了瞧,見兩個男孩子住一起居然沒把家裏搞得一團糟,對江霽的印象又好上一點。
    最後她進廚房,隨手打開冰箱,看見滿冰箱的食物十分驚訝:“這些鹹貨哪來的?你們買的?”
    “江霽奶奶和大媽媽送來的,怕我們過年沒吃的。”何柏青一直跟在她身後,聞言不鹹不淡的回答。
    連江霽的伯母都知道關心關心她侄子,再看看自己爹媽,他在後麵輕輕冷笑了一下,實在沒辦法對親媽有什麼好臉色。
    女人沒看見他的反應,隻是自顧自點點頭說了句:“那正好,省的等下做年夜飯還要出去買菜了。”
    不過就算她知道何柏青在想什麼,多半也隻會來一句:你爸又不是沒給你錢,想吃什麼自己去買不就行了。
    那頭江霽換好衣服,做賊似地把門開了條縫,朝廚房門口的何柏青招招手:“你媽媽回來了,我再住這就不合適了吧?要不等下我出去先找個賓館住兩天吧。”
    何柏青更不高興了:“我連她為什麼回來,要呆多久都沒問明白,你那麼著急走幹什麼?不用管她,大不了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出去住。”
    江霽剛想說這不合適,何母就從廚房走了出來。
    見兩人站在門口竊竊私語,她掛上長輩常見的和善笑容對江霽說:“江霽啊,今年過年你在哪過啊?聽柏青說你還有個大伯?你奶奶和你大伯他們一起住嗎?”
    江霽不好再縮在臥室裏,從房間裏站了出來,聽出對方的弦外之音,笑著回答:“是啊,我下午去大伯家吃年夜飯。”
    何柏青的不快終於達到頂點,一把將江霽拉到身後,語氣不耐煩到極點:“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了,他跟我一起過年!”
    說完又回頭去盯江霽:“去什麼大伯家,你大伯知道你要去他家嗎?等你去了說不定人家連飯都沒多燒一口。”
    “也不至於連口飯都沒得吃吧…”何柏青的語氣有點凶,江霽被他瞧得莫名心虛,小聲嘀咕一句。
    大過年的,她不想跟兒子因為這事吵起來,況且硬把人攆走也會顯得自己太刻薄。
    眼見兒子這麼護著這個同桌,雖然心裏覺得這個舉動有些過頭,但江霽看起來像個好孩子,何母猜測兩人平時關係應該十分不錯。
    母子關係本就不太好,這次回來確實事出有因,她還得指望這個兒子呢,還是先不要讓彼此關係更加惡化才好。
    這麼想想,她又開了口:“哎呀,剛剛柏青是和我說過這事,阿姨記性不好給忘了。那江霽啊,你今年就在阿姨家過年吧,等會阿姨去給你們做午飯。”
    江霽從何柏青背後探出頭道了謝,直覺這個年恐怕不會過的那麼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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