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剛好也是情人節，滿大街的鞭炮殘屑和街邊花店裏的紅玫瑰相映成彰。在這雙重的喜慶日子裏，何柏青正陪著江霽在縣醫院的病房裏打著點滴。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酒是什麼好東西嗎？逮到那麼使勁喝幹麼事？”醫生開完藥方，毫不留情的訓著何柏青：“以後讓你弟弟少喝點，家裏大人也不管管，酒精中毒可不是開玩笑的，一不小心是會出人命的！”
    何柏青連連點頭答應，替江霽賠不是，沒有計較醫生的態度，拿著病曆單又急匆匆的去窗口拿藥。
    忙了一大圈，江霽依然睡著。看著他躺在床上嘴唇幹裂麵色蒼白的樣子，何柏青歎了老大一口氣。
    用棉簽幫他潤了潤嘴唇，坐在病床前的小馬紮上，筋疲力盡的腦袋半搭著床沿，忍不住閉上眼開始小憩。
    等點滴都換了一瓶，江霽才悠悠轉醒。
    眼睛還沒睜開，就覺得腦袋好像挨了一棍子似的又沉又痛。等睜開眼，才發現眼睛也又幹又澀。
    嗓子快冒了煙，四肢都使不上力氣，渾身上下難受的讓江霽簡直想原地去世。
    緩了好一會，才發現床頭趴著的腦袋。他抬頭看了看床頭掛著的點滴，又側頭看了看那顆腦袋，覺得這個人十分眼熟。
    等床邊的人聽到動靜驚醒抬起頭時，才發現怪不得那麼眼熟，這不就是自己的同桌何柏青嗎？
    “何柏青？你怎麼在這？這是哪？醫院？我怎麼跑到醫院來了？”江霽一腦袋問號，看著對方眼下的青色，在心裏納悶他怎麼看起來這麼憔悴。
    “你還好意思問！”何柏青忍著心裏的悶氣沒好聲的開口：“我還想問問你呢，大過年的你一個人為什麼會在城南的操場上喝酒？你知道你喝了多少嗎？醫生說你差點酒精中毒你知不知道！那麼大的雪你就躺在草地上睡！我要不是去的及時，我看你沒被酒精毒死就先被凍死了！”
    對方氣呼呼說完，還側過頭喘了幾口氣，好像是在給自己順氣。
    江霽半張著嘴有些怔愣，好一會才慢半拍的問：“你不是回津平了嗎？”
    打完點滴的江霽，臉上那股不正常的紅潮已經退了下去。看著對方比剛送來時明顯好轉的臉色，何柏青心裏那股擔憂平複下去，轉而被心裏的火氣取代：“我昨晚給你打電話，你說你在操場喝酒，喝了整整一瓶白酒！我當時差點沒被你嚇死，連夜打車回來的。要不是我回來的及時，你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越說越氣，何柏青蜷坐在小馬紮上，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委委屈屈。雖然臉色很不好看，但是因為姿勢問題，說這些話的時候一點氣勢也沒有。
    這會江霽清醒過來了，也恢複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雖然還是不太能想起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猜到了自己肯定沒少給對方添麻煩，語氣立馬弱上了三分：“對不起啊，昨晚我是不是犯渾了？給你添麻煩了。”
    他一道歉，何柏青的火氣立刻莫名其妙少了大半。
    看了看江霽依舊不太好的臉色，何柏青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而又關心起他來：“你現在感覺好點沒？等吊完這瓶水就可以回去了，明天後天我們再過來兩趟把剩下的吊瓶打完吃點藥就好了。下次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我去醫院食堂給你買碗粥回來，點滴要是打完了記得按床頭鈴喊護士來拔針。”
    聽著對方一連串的關心，江霽心裏五味雜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掉了個個兒：“沒什麼事了，就是頭有點暈，估計歇一會就好了。你去吧，水掛完了我喊護士過來。”
    對方從馬紮上站了起來準備出去，江霽抿著嘴輕聲說：“何柏青，謝謝你。”
    何柏青沒有說話，轉身摸了摸江霽的腦袋，目光深沉的看了他幾秒，才出了病房。
    等掛完點滴回到小區已過午時。何柏青督促他吃下藥，沒有繼續再追問，半強迫的讓江霽躺到自己床上先休息。
    江霽掙紮了兩下便放棄抵抗，因為宿醉後腦袋實在太難受，才醒沒幾個鍾頭在躺下後不一會就又睡著了。
    何父何母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吵嗨了，一直到年初一的早上才發現自己那麼大一個兒子居然消失了一整晚。
    打電話後才知道原來何柏青已經連夜回了南全。
    何柏青在電話裏強烈拒絕了他們讓他回去的要求，並且威脅如果非要他回去，大家今年都別想過好年，去哪家拜年他就去哪丟他們的人。
    兩位長輩聽出他沒有開玩笑，一邊責罵他翅膀硬了不聽話雲雲，一邊又怕自己這個固執又倔強的兒子就著青春期時候的這股子叛逆，真做出什麼讓自己下不來台的事情，隻得口頭警告他大過年不要作妖後不滿的掛斷電話。
    一宿都沒怎麼好好休息的何柏青這時候也有點受不住了，確認江霽有乖乖聽話休息後，回到對麵的房間鑽進被窩睡了個天昏地暗。
    兩個人因為不同的原因都被折騰的精疲力竭，雙雙睡到傍晚。
    江霽率先醒了過來，此時酒精在體內已經揮發了八成。他從被窩坐起來醒了一會神，從床上下來推開門開始找何柏青。
    因為怕江霽再出什麼意外情況，何柏青隻半掩了江霽那邊的門，主臥的門大敞著，這讓江霽一眼就看見了床上的他。
    站在門邊看著裏麵睡熟的人，江霽心裏後知後覺的開始愧疚。
    不用想也知道，對方好好的一個年肯定全被自己攪和了。上輩子加這輩子也沒嚐過在醫院裏過年的滋味，何柏青就更不用提了，那麼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居然照顧了自己一個通宵……
    越想心裏越不好受，江霽轉身輕手輕腳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副癮君子樣，暗歎一句假酒害人。
    出來後他又在沙發上坐了會，掏出手機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估摸著何柏青醒來的時間，決定先出門給何柏青買點吃的做晚飯。
    結果在樓下轉了一圈也沒能買到一口熱乎的。這個喜慶熱鬧的日子，除了煙酒超市這些店鋪還開著門，菜館小吃店家家大門緊閉，讓江霽頗為無奈。
    最後隻得買兩袋速凍餃子和一袋掛麵，又拎了點麵包，準備湊合著先對付一頓。
    等走到601門口，江霽才想起來自己沒有鑰匙，那一瞬間他真心覺得自己腦袋恐怕真是被酒精泡壞了，鑰匙都沒裝就跑出了門。
    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想著萬一何柏青還沒睡醒打擾到他睡覺怎麼辦，兜裏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嚇了江霽一大跳。
    急急忙忙去掏手機，麵前的大門正好打開了。
    何柏青一臉慌張的出現在他麵前，連衣服拉鏈都沒拉上。
    “你去哪了？”何柏青一把抓住江霽的手臂，麵色急切。
    “下樓買點吃的。年初一連小飯館都沒開門，就隨便買了點麵條水餃，先對付著吃吧。”江霽進了門揚了揚手裏的東西給何柏青看。
    看到對方去而複返，何柏青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打招呼就走了，嚇死我了。”
    “怎麼會。”江霽笑著看他：“你照顧我這麼久，我一醒拔腿就走，那也太沒禮貌了。”
    何柏青跟在他身後沒有說話，看起來有點像找到主心骨的小狗。
    簡單的吃了頓晚飯後，江霽坐在沙發上又開始覺得腦袋一陣一陣發暈，何柏青見狀忙拿出溫度計給他量了量，發現他的燒還沒完全褪去。
    “以後絕對不允許這麼胡來了，從今往後別讓我再逮到你抽煙喝酒，不然看我怎麼懲罰你！”何柏青端來熱水，盯著江霽把今天的藥量全部吃下去，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威脅他。
    “哦？怎麼懲罰我？”江霽癱坐在沙發上忍著頭暈，歪著腦袋抬頭盯著何柏青的臉樂起來，覺得對方這個樣子真是可愛死了。
    “罰你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何柏青看著他的笑臉腦子一空，不假思索的說道：“你要是再這麼糟蹋你自己的身體，以後哪個女生跟你表白，我就去搞破壞，讓你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
    江霽沒有繼續笑了，斂著嘴角直勾勾的看著何柏青的雙眼，也不說話。慢慢的看著對方的臉越來越紅，感動難過又帶了點愧疚的情緒在心裏攪和成一團。
    有心想斬斷對方心裏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卻又卑鄙的想要順從自己的欲望，縱容對方一步一步朝自己的世界裏走進來。
    一時間客廳裏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沒有得到回應的何柏青心如擂鼓，後知後覺的想剛剛自己那番話是不是太越界了，萬一江霽生氣了怎麼辦？
    “何柏青……”
    “對不起……”
    安靜了一會後兩人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止住話頭。
    “你先說吧。”何柏青有點緊張，立馬接過話讓江霽先說。
    “不用說對不起……”江霽聲音低了下去，“是我該跟你說抱歉才對，本來你好好的一個年，全讓我給攪和了，實在不好意思。以後這種情況不會發生了，給你添麻煩了。”
    何柏青在江霽身邊坐下，聽著對方話裏透出的禮貌和疏離，嘴唇情不自禁的緊緊抿在一起，胸腔裏的一顆心隻覺得又苦又氣又悶還帶著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