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頭一次大考，六班整體都考出了不錯的成績，這也讓頭一次正式帶班的池嘯興奮不已。尤其是最後一排的兩人的排名更是突飛猛進，這讓他在化學課上當著全班的麵對江何好一陣誇獎，又趁著這個機會對祖國的花朵們澆灌了好一通雞湯。
    “江霽，何柏青，期中考試後我想把咱們班的座位調整一下，你倆往前麵坐坐吧，也順帶給班裏的同學起個帶頭作用。”辦公室裏，池嘯將兩人叫去笑眯眯的提議。
    “不用。”
    “不用了吧。”
    兩人異口同聲的開口，讓何柏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池老師，我已經習慣坐後麵了，挺好的，就不用往前坐了吧。”江霽婉轉拒絕，真心覺得最後一排十分安逸。
    “我覺得和江霽做同桌很好，他能督促我好好學習。希望池老師不用把我倆分開，如果他想坐後麵的話我的位置也不需要動。”何柏青直視著池嘯，眼底一片真誠。
    “哎呀咱班裏就你倆的感情最好！可以可以，如果其他同學都能像你倆一樣齊頭並進就好了。不過不要驕傲啊，要保持住這個成績，希望期末考試還能聽到你倆的好消息！”對於倆人的拒絕池嘯倒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誰能拒絕好學生們這一點小小的要求呢。自己一個實習班主任首次出戰就取得了上遊的成績，這讓池嘯對他倆越發的和藹可親起來。
    就這樣，除了這倆人，班裏的座位進行了一次大幅度的調整。池嘯這次采取了優劣搭配排位方式，希望其他人也能取得像江何同坐一樣的學習效果。巧的是，秦陽和明環被分配到了一起，正好坐在兩人的前排。
    為此，成績差點滑入吊車尾行列的秦某好險沒被明環嘲笑死。而因為前排的兩人見縫插針的鬥嘴，讓這一小塊區域顯得比之前熱鬧了許多。
    周六，江霽按照約定來到何柏青家附近，在周邊的菜市場買完菜後便跟著他進了小區。
    蓮華小區在當下南全縣的地產行業中排名前列，一進大門，幹淨整潔的小區綠化就讓人心情忍不住放鬆下來。雖然用十年後的建築審美來看多了點過時的味道，但比起石頭巷裏撒豆成兵式的建築風格，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跟著何柏青乘著電梯上了六樓後，兩人在601號門前停下，等何柏青擰開門鎖，江霽就忍不住為入目可見的客廳裝修風格驚歎了一聲。
    整個客廳入眼就是一派簡約明亮的風格，灰藍色的沙發襯著雪白的牆壁，看起來幹淨又舒服。家裏大約是因為沒有太多人住，看起來整潔又空蕩。靠近陽台的位置擺了一台跑步機，廚房的附近安了一張不大的圓桌，再加上牆上的電視機，就是入目可見的所有大型物件了。比起石頭巷那間小破屋，不知要高級出多少。
    “要換鞋嗎？”說著江霽低頭看向門口的鞋架，卻沒有看到第二雙拖鞋。
    “不用。”何柏青換上自己的拖鞋示意他直接進來。
    但是江霽看著光可鑒人的地板實在不好意思直接踩上去，堅持道：“鞋套有嗎？”
    何柏青無奈，隻得回到臥室拿出自己的備用拖鞋。隻不過45碼的拖鞋裹著江霽40碼的腳，反倒把他襯得嬌小起來。
    “你吃化肥長大的？長那麼高就算了，鞋子居然也這麼大！”江霽一邊進廚房收拾，一邊趿拉著不合腳的鞋吐槽。
    “你穿多大碼？我回頭給你買一雙。”何柏青盯著他漏在拖鞋外麵的腳踝問道。
    “不用不用，我又不會天天來，花那個冤枉錢。”江霽連連拒絕。
    “是40碼？”
    江霽回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這眼是遊標卡尺？這麼準。”
    何柏青沒有接話，在心裏暗暗記下了他的尺寸岔開話題：“要幫忙嗎？”
    結果不出意外的被拒絕。
    因為自己對家務一事實在不擅長，為了防止幫倒忙，便不再堅持。退後幾步靠在廚房門口看著身係圍裙手腳麻利的某人，決定隨時準備聽候差遣。
    “你出去吧，等會做菜油煙大，廚房門得關上，不然光靠抽油煙機可能不太夠，到時候非飄一屋子油煙不可。”江霽一邊洗菜一邊再次嚐試趕人。
    沒成想何柏青聽後往裏站了幾步，回身關上廚房門站到了廚房角落裏：“不用，我看你做，沒準還能學兩手。”
    何柏青家的麵積很大，肉眼預估起碼有140平方起步，因為隻做了三室一廳的設計，所以連廚房看起來也十分敞亮，站兩個個高腿長的男孩子也一點不擁擠。
    “就你？”江霽背著他笑了起來，“你洗衣服擰完水都不知道抖開再曬，別回頭燒菜把你家廚房炸了。”
    “你不信我？”何柏青挑眉。
    “我看你那樣也知道你平時肯定不做家務，剛學做菜的人很少有不炸廚房的。”
    “那你炸過嗎？”
    “我？那倒沒有。”江霽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因為背對著人，眼底閃過的眷戀何柏青沒能瞧見。
    他把洗好的菜放到籃子中瀝幹水然後才繼續道：“我那時候做飯是我媽手把手教的，每次做的不對她都會在旁邊給我指出來，還沒來得及炸我就會燒菜了。我現在會燒的菜有一大半都是她教的，以前每次做完給她嚐味道的時候她都會誇我。”
    大約是想到了過去的美好，他的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話語裏藏著不顯眼的溫柔。
    認識對方這麼久，何柏青幾乎沒有聽過他講過自己的過去，哪怕是最平常的同窗之間的閑聊回憶也不曾有過。聽到這難得的一點過往，讓他忍不住繼續追問的欲望。
    “後來呢？”
    “什麼後來？沒有什麼後來啊，後來我媽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想到這具身體裏那未曾謀麵的母親，因為也沒有聽奶奶說過什麼太過詳細的過往，對於這位母親的了解也就少的可憐。加上後來自己真正的母親因為自己的性取向問題時常出現的歇斯底裏的狀態，江霽斂了笑意不願再多說，那幾年的混亂時光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和性格。現在的他也不想再去回憶那段血淋淋，傷人傷己的過往。
    大約是感覺到自己可能在無意間戳到了對方的痛處，何柏青也跟著閉上了嘴，道歉的話在嘴裏轉了幾圈也沒想好怎麼說出，猶豫間反而錯過了開口的最佳時機。
    氣氛就這麼突然變得沉默起來。
    雖然不再交流，但江霽手上的動作一刻未停，兩個燃氣灶同時開火，倒是把秋日裏那點微涼全部蒸發了。一時間廚房裏伴著飯菜的香味，讓這間空蕩的屋子多出了很多人間煙火氣。
    江霽做了多久，何柏青就在旁邊看了多久。
    看著對方熟練的洗菜切菜，起鍋燒油，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十六歲少年所具備的本事，同時也讓何柏青對他的關注和欣賞又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他想：江霽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明明才十幾歲，學習努力上進不說，生意也能做的風生水起。做人八麵玲瓏又待人和善，身邊所有老師和同學好像都很喜歡他。現在連廚藝也這麼精通，還專門來自己家給自己做飯吃。
    他又想：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呢？如果自己是女生，一定會不受控製的喜歡他吧！不對，學校或者班級裏，肯定會有女生喜歡他的，自己上次無意間在食堂就聽見過有個女生誇他好看，加上這次其中考試他考的這麼好，以後肯定會更受女生歡迎的。可是江霽一個人的時候好像總是滿腹心事，未來某一天會喜歡上那些女生中的某一個嗎？會不會有一天，那些自己怎麼問他也問不到答案的問題和他的心事，都會毫無保留的告訴給那個他喜歡的女孩子？
    何柏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些，隻覺得越往下想心裏某個地方就酸的厲害。仗著對方背對著自己看不見，便一動不動的放肆的盯著他的後背，從頭頂到腳踝，來來回回打量了不知幾遍。
    “馬上就好了，你稍微等一會。”忙完最後一道紅燒排骨，江霽抹了抹額頭沁出的汗珠回頭招呼了一聲，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睛直勾勾的好像盯著自己的小腿位置，目光裏有說不出的奇怪感。
    而自己這一聲提醒居然喊出了問米的效果，對方仿佛剛剛回魂，那種說不清的奇怪感被迷茫代替，對著自己傻不拉幾的“啊”了一聲。
    “你好好的傻站著發什麼呆？”江霽驚奇的打量著他：“你不會是學習學傻了吧？”
    何柏青掩飾性的錯開目光和這個問題，看向廚房的灶台問：“燒好了？”
    見此情況江霽也沒有多想，還以為對方真的隻是學習學魔怔了：“嗯，快了，四菜一湯，還差一個排骨要小火慢燉，大概再燉十分鍾就能好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忙活，灶台上擺著四道色澤各異又鮮亮的菜色：西紅柿雞蛋湯，小炒藕片，可樂雞翅和糖醋鯉魚熱熱鬧鬧的緊湊在一起，聞起來讓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何柏青湊近看完這幾道菜目光裏全是驚歎，學著江霽豎起大拇指真誠誇獎：“厲害厲害，江大廚的手藝沒得說！”
    江霽聞言失笑：“幾道家常菜就大廚了？小廚還差不多！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麼大餐，我的水平有限，以後有機會帶你出去吃真正的大餐。”
    然而何柏青卻覺得，哪怕是五星級的廚師親自下廚，那味道也肯定不及這灶台上的菜的萬分之一。

    作者閑話：

    問米：一種招魂術，本章比喻突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