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輕笑一聲，“藥芍？”微微揚起眉，清貴孤傲的模樣，“芍藥那個藥芍嗎？果然適合你。動蕩情無限，低斜力不支。周回看未足，比諭語難為。”配著他低涼的聲音與泛著妖冶氣的麵龐，說不出的誘`惑，意有所指般地看著他，眼裏是調笑的邪氣。
    顧杳芍平素鮮少出門，也不太與人相交，哪裏見過這樣放浪的公子，當即就紅透了臉，拉著小廝要告辭。
    少棠抬腿跨下馬，幹脆地落在他眼前，伸手擋住了他的去路，手腕上的純金臂構晃得顧杳芍一花，眼一眯，再抬頭時，少棠衝他抬眉一笑，“你還沒回答我說得可對。”
    顧杳芍見許多人都瞧著他倆，不覺就惱了，退了一步，拽起小廝想從反方向走，誰知少棠又機靈地滑到他對麵，揚著唇朝他笑得越發漂亮。
    “對不對？”他靠近他，笑問。
    顧杳芍深吸一口氣，抬頭與他對視，咬牙道，“不對。”
    “哦？那你說說看，哪裏不對？”少棠沒去注意水清和樓瑤的臉色，隻顧著與顧少爺調`情了。
    顧杳芍緊緊勒住小廝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說道，“杳是杳無音訓的杳，芍藥的芍。”
    少棠輕笑出來，吐出的微涼氣息就縈繞在了顧杳芍麵前，“麵皮好薄。能知道你是哪家的少爺嗎？”他的架勢大有你不說我就不放你走的嫌疑。
    顧杳芍此刻隻想趕緊離開這裏，沒法，隻能硬著頭皮說，“顧家。”
    少棠眼皮一跳，笑容淡了下去，心道，早該猜到。
    “原來是顧家公子。”他湊到顧杳芍麵前，近距離看了他一眼，“那應該剛滿十五，我說得可是？”
    顧杳芍還來不及驚訝，少棠已收起剛才的戲謔，利落的翻身上馬，望了他一眼，輕喝一聲，打馬便走了，獨留他楞在原地。
    樓瑤忍不住回頭看了顧杳芍一眼，不知怎的，他竟覺得這個秀氣的少年單薄得有些可憐。
    水清輕輕拍他手臂，示意他回神，小聲對他說，“他和你不同，不要多想。”
    樓瑤也不明白水清口中的不同是什麼，隻知道傻傻的點頭，悄悄瞥了眼少棠，他正凝眉沉思，神色嚴肅，不複剛才的輕佻。
    他看水清都沒多問，自然也不好開口，抿緊嘴巴看路。
    樓瑤低頭想，人和人相遇，也需要緣分，那他和少棠算什麼緣呢？少棠就是個隻知道讓別人接受的壞少爺！也不管別人是不是需要他的給予。對他是，對顧杳芍也是。盯著水清清瘦白皙的手麵，他想，水清這麼好的一個哥哥，這麼有氣度才華的公子，為什麼不阻止他遊鬧的行為呢？
    水清冬日裏顯得清冷的聲音在上方傳來，他問少棠，“你知道顧杳芍？”
    少棠嗯了聲，直視前方，“如果說之前猜不到，那他有勇氣隻說一個顧家時我就清楚了。”頓了頓，他輕蔑的說，“揚州城的顧家，還能有哪裏。隻是沒想到這麼巧。”
    水清也沒去計較他提及顧家時的態度，“我也他剛出生那會兒瞧過他，十多年了，他也這麼大了。”
    少棠撇撇嘴，“本來打算逗他玩玩兒的，誰想這麼沒意思。”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飛快地扭過頭，對著樓瑤講，“啊哈哈，樓瑤你不要多想啊，你和他是不一樣的。”
    樓瑤不睬他，心道，能有什麼不一樣，不過他對這兩人說的話竟完全一樣表示驚訝。
    果然，水清挑了挑眉，神情愉悅，沒多說。
    少棠也知道這話太牽強。他帶樓瑤回家時隻是處於好奇和喜愛，初見他時和初見顧杳芍時的心情沒什麼差異，但他與樓瑤相處這麼多日，如果再這麼講就太說不過去了，樓瑤自然和他們不一樣。
    水清勸戒他，“爹剛教訓了你的，好歹收斂些，在揚州不比京城，外公外婆會難做，畢竟顧家和蘇家是世交，你戲弄顧家獨子，總是不好的。”
    少棠癟癟嘴，算是同意了。
    水清其實還有問題，但溜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他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到是少棠自己先說了，“我沒什麼意思，就是見他……長得漂亮……”聲音漸低，自己也覺得理不直氣不壯。
    水清輕笑，“長得漂亮你就要戲弄？何況他還是個男孩。”
    “我——”
    “你該約束你自己。”水清冷淡地說。
    少棠點點頭，很老實地說，“知道了。”
    水清瞟了他一眼，撲哧笑了出來，“這麼沮喪做什麼，我不是在教訓你，知道告訴你有些行為要不得。”
    “我明白。”
    水清見他嘴上說著明白，可神情還是很失落，仿佛自己剝奪他多大的一項樂趣似的，不免好笑，轉而讚道，“你的臂構很有氣勢啊，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果然，這個直來直去的孩子就被轉移了心思，得意了看了眼手腕上的臂構，“這個啊！這個是我從海棋那裏換來的，我替他做了四篇策論，他給我這個臂構！賺大了！”
    “那是賺大了，這個臂構可是純金的，粗看好象還是有些年代的。”
    “不錯不錯，是前代的貨，他爹偶然得到的，不過現在跟我姓李了！”他揚起手臂，在日光下看它，金光閃閃，好不耀眼，確實是個精品。
    水清回頭問其中一侍衛，“雕呢？”
    侍衛從馬腹邊提過一個大籠，給水清看，眉目裏滿是自信。一撩遮簾，果然，那雕豆般的眼眸裏精光四射，霸氣十足，羽是亮滑寬大，模樣頗為凶狠，張了張翅，卻限於籠的大小，隻能上下跳了跳。
    少棠爽朗一笑，“好雕啊！是我外公為我準備的咯？快放出來試試！”
    籠子開的那一刹那，雕猛然振翅的聲音在郊野裏分外響亮，清亮的一聲鳴嘯，直衝天際，展開的翅膀煞是雄偉。
    樓瑤嚇得往水清懷裏一縮，水清溫和的拍拍他肩。
    少棠哈哈大笑，策馬馳騁起來，仰頭看著飛了陣後盤旋在上空的大雕，伸出手臂。
    那雕的眼神一厲，一個俯衝，直撲少棠而來。
    樓瑤驚得叫了出來，將臉埋入了水清的懷中，再不敢看。
    他就要被咬了嗎？他害怕地想，悄悄從水清的袖角看了眼，驀地睜大眼睛。
    那雕伸出淩厲的爪子，狠狠地勾住了少棠的手臂。
    少棠撫摩它的腦袋，笑得開懷。
    “它沒咬他嗎？”他難以置信，喃喃地說。
    水清笑了出來，“怎麼會咬他，它立在臂構上，是少棠打獵的好幫手。”
    “好可怕……”
    水清忍不住撫摩他細軟的發頂，“果然還是個孩子啊，大些就敢了，少棠是因為從小就愛與這些動物接觸，從未怕過。”
    “是天性麼？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敢，與年齡無關的。”樓瑤有些失落，看看自己弱小的身板，不禁更加沮喪。
    “你是文弱的孩子，各有多長，不必煩心。”
    “可是少棠文也行武也行……”
    水清聞言而笑，“你和他比什麼呢，隻要過得開心就行，他學這些隻是因為喜歡，不是為了超越誰，懂嗎？何況他的武。”水清輕笑出聲，很愉悅的模樣，“他哪有什麼武，打獵可不算武。”
    樓瑤就有些羞赧。他可沒想去了解少棠什麼，是水清自己說的。
    馬蹄踏在雪上的聲音很清脆，靜悄悄地聲音。
    樓瑤的思緒就被這聲音牽引走了，等他再回神時，少棠已帶著雕轉了一圈，意氣風華地策馬而來，半立在馬上的身影竟讓樓瑤有種這一生都抵擋不住他的感覺，心頓時漏跳半拍，出神的看著他。
    “樓瑤下來！我教你騎馬！”他衝他笑得快活，“包你一學就會！”
    樓瑤咬著唇，點點頭，慢吞吞地爬了下來。
    少棠坐在馬上，朝他伸出手。素白的手，半截露在外頭，半截被羊皮手套包裹著，卻越發細瘦好看，他不禁仰頭看他，少棠精致漂亮的臉像是要融進陽光裏，溫和不刺目的笑容讓樓瑤在這一刻淪陷。
    他隱約想，這世上，恐怕根本沒有人能抵擋他，不論他是紈絝惡劣，還是風華絕代。
    隻消一刻，少棠便將他擁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