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敲敲門，聽見門內的樓瑤聲音悶悶的，“進來吧。”
    嬉笑著進了屋，卻見樓瑤正襟危坐於床沿，不免要笑出來。而樓瑤一見來人是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狠狠地瞪他一眼，泄氣般地用力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也不理睬他。
    少棠過去拍拍他背，“怎麼啦？是不是因為我忘記你，所以覺得委屈了？”
    樓瑤側臉瞄了他一下，“我怎麼覺得你很得意？”
    “嘿嘿，我當然得意啦！這證明你開始重視我，我已經占據你心頭一個位置，能不得意嘛！”
    “再貧嘴就滾蛋！”扭頭看他，蹙起眉頭，樓瑤說，“你怎麼搞這麼髒？”
    少棠看看自己的模樣，又不放心似地對著鏡子前後照了照，不自然地皺眉，“真的挺髒啊……”咧咧嘴，對樓瑤一笑，“管他呢，吃完再洗。我就是來叫你吃飯的，你剛來，拿什麼喬嘛，害我外婆外公以為照顧不周，惹你樓小公子生氣了！”少棠又開始瞎掰。
    樓瑤有些不安，坐起來看著他，“真的？”
    少棠撇撇嘴，“我還能騙你不成？”推推他，讓他空出些位置，兩人擠在一起，扭頭問他，“藥吃了嗎？”
    “你髒死了，別坐我床上！”
    “嘖，藥吃了沒有呀？問你話呢。”
    樓瑤頭一撇，“沒吃！”
    “為什麼不吃？”
    樓瑤怨氣直冒，瞪了他一眼，不說話，臉頰卻氣鼓鼓的。
    少棠忽然就很滿意的笑了，拉過他往外走，“帶你去吃飯！”
    樓瑤確實是個惹人喜歡的孩子，模樣周正，性子溫和，即使話不多，乖乖巧巧地往那一坐，大家也眉笑眼開的。
    少棠主人似的，一個勁給他夾菜，嘴裏還說，“要把這裏當你家，別客氣，多吃些。”絮絮叨叨地直到蘇小禾受不了，一拍筷子，瞪他，“吃飯怎麼這麼多廢話？”
    平時少棠根本不怕她，挑挑眉就說，“我這是熱情！”
    李承錦在桌下握住她手，朝她笑笑，蘇小禾這才沒和他計較，不過嘀咕還是要有的，“破小孩。”
    少棠對樓瑤確實很照顧，這令所有人都感到吃驚，先不說從京城一路過來，到了蘇府也絲毫未減為他鞍前馬後的熱情。李少棠是個什麼樣的人，與之相處久了的都知道，如今見他這般，多數人心裏是不塌實的，心道，往後還不定怎麼向樓瑤索要回來呢。
    少棠洗完澡就鑽到樓瑤屋子裏，對主人的瞪眼視而不見，將之按到被子裏，掖好被角就問，“藥吃了沒？”
    “又問？”
    “到底吃了沒有啊？”小少爺可沒那麼多耐性。
    樓瑤哼了聲，“沒有……”
    “沒丫鬟給你煎嗎？”少棠疑惑，“我明明關照了的。”
    樓瑤掰開他扶在自己肩上的手，避免與他過分接近，“你洗澡前關照丫鬟，洗完澡就來問我藥喝了沒，煎藥哪這麼快。”
    少棠抿抿唇，狼狽地避開他的視線，心想，我不過是想來看看你，找借口也不行嗎？
    到底是寒冬了，盡管屋內火炭很足，可穿著裏衣在外頭跑還是冷的。樓瑤見少棠手背上豎滿了細小的汗毛，一顆一顆的雞皮疙瘩看起來讓人心裏發毛，雖然不樂意，可還是不舍得把這個真心關心自己的人凍著，撩開一邊被角，不情不願的說，“坐進來吧！”
    少棠眼睛一亮，像是怕他後悔一般，飛快地鑽了進去，笑嘻嘻的望了眼樓瑤，忍不住就環住他脖子，狠狠親了一口。
    樓瑤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罪魁禍首已經開心地眯著眼躺好了，他隻能忿忿地瞪他，拿袖子死力的擦。
    少棠卻漫不經心的說，“別擦啦，想本少爺親的人多著呢，可我樂意親的也就那麼幾個，你何必惹我生氣呢。”
    “我又沒巴著你親我！”
    “是是是，你沒巴著我親你，是我巴著你親！”少棠不正經地調笑他，側過身正對著樓瑤，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樓瑤本就麵皮薄，被他這麼一看，加上剛才一吻的功效未褪，很快就麵紅耳赤，惱怒地推他，“你流氓麼，怎麼總盯著我看！”
    少棠順理成章地說，“因為你好看！”
    樓瑤簡直無力了，“你不如去照鏡子，保證比我好看！”
    “可我又不能對著鏡子自己親自己。”
    “你——！”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少棠將他推著自己的手握住，收進被子焐好，挪挪，離他近些，目光真摯，“樓瑤，你想學騎馬嗎？”
    或許是少棠的眼神並沒有讓他覺得猥褻、不舒服，又或者是握著自己的那雙手溫暖而細膩，樓瑤假裝沒注意，努力讓自己去回憶來時的旅途。他坐在馬車上，少棠與水清自由地騎著馬，想奔跑便奔跑，想休憩便休憩……說實話，他無比羨慕。
    他不由自主地點頭，很肯定地說，“想！”
    少棠聞言眯眼一笑，如同彎月般，“那我教你！就明日！我帶你去郊外打獵！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樓瑤被他的情緒感染，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好！一言為定！”
    他的笑容與少棠不同，樓瑤清澈幹淨，少棠明亮妖冶，可少棠偏偏對他的笑容沒有免疫力，直楞楞地盯著他看。
    樓瑤惱了，“你又來了！你怎麼不去看個姑娘家？！”
    誰知少棠竟眼神一黯，垂下眼來。樓瑤這才發覺，少棠的睫毛竟是意外地纖長濃黑，比起姑娘家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他想起少棠睜大雙眼的時候，那雙眼睛似乎有魔力，總叫人不自覺沉溺。這麼聲名狼藉的人，為什麼會有一雙如此漂亮的眼睛呢？
    少棠握他的手鬆了鬆，身子也往後退了些，樓瑤覺得自己剛才可能說過了，少棠他……他大概是性子和其他人不一樣，他隻是愛用那種方式表達他的親昵，比方說他對水清，對蘇小禾……
    “少棠……”
    少棠聳聳肩，“我想回去睡覺了，明天早上來叫你。”他沒去看樓瑤的眼睛，坐起就要走。
    樓瑤覺得自己被什麼附身了，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拉住了少棠。
    少棠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他，“……樓瑤你……”
    樓瑤如同被燙傷般快速縮回手，撇開臉，小聲說，“如果你冷的話，就、就睡我這兒好了……”
    冷的話就睡他這兒？少棠真想仰天大笑三聲，樓瑤你腦子抽了嗎，這明顯沒有邏輯嘛！他立刻忘了先前的不快，忙不迭地點頭，“好！”不等樓瑤反應過來，他已經鑽進了被子，撲扇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嘴角掛著壞壞的笑。
    樓瑤無力地閉上眼，他又被騙了……
    可能旅途確實勞累，兩人觸到被子沒多久就都睡著了，兩張臉靠得很近，彼此呼吸可聞，睡顏都頗惹人憐愛。水清悄悄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圖景。
    他站在床前望了許久，連表情都被凍結了一般不發一言，最後也隻是小心地撩開被子，將少棠用事先準備好的小毯子裹住，帶了回去。
    少棠已比前兩年長高不少，水清已經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將他塞在自己懷裏，他那雙長長的腿掛在手臂外，可卻因為骨架小的緣故，看起來瘦瘦的卻還是有些肉，觸到水清的手臂上，水清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柔韌，止不住地笑了出來。
    可能是外頭的空氣太過冷洌，沒過多久少棠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看著抱他的人，不確信地喚了聲，“哥哥？”聲音軟嚅，讓水清想到了新出鍋的糯米糕。
    水清衝他微微一笑，親了親他額頭，“自己有床不睡，總愛亂跑。”
    少棠自覺地環住他脖子，靠在他心口，“我不喜歡自己焐被子……”
    “這個理由不成立。”
    少棠仰頭看他一眼，輕笑出來。
    “笑什麼？”
    “笑你好笑唄。”他耍起無賴，可轉眼又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水清挑眉問他，抬腳踢開少棠臥室的門，帶起一陣冷意，兩人都倒吸一口氣。
    少棠這下堅定了，死死抱住他脖子，“想說，哥哥，我和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