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禾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周圍飛著些塵土，景色也看不真切，可她仍靜靜的看著少棠的院子方向出神，李承錦從書房裏出來，仿佛早預料她在那裏一般，朝她伸出手，微笑著道，“小禾，過來。”
    蘇小禾回過神來，對麵那個男人錦衣玉冠，身材清瘦卻結實，氣宇軒昂。她抿了抿唇，微微眯起眼，踏過去，把手交給他握住，仰頭看他，心頭一暖。
    “事情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吧？”李承錦把她有些散亂的鬢發理好，柔聲問道。
    “今天晚上就全都結束了，我什麼都交代好了，明天開始就能閑在家，我們什麼時候走？”
    “盡快，我也挺思念你父母。”
    蘇小禾笑了笑，垂下眼睫來，眉頭卻斂起，有些苦愁的模樣，“少棠呢？回來了嗎？”
    “誰知道那孩子，今天回來一腦門汗，衣服髒得要死，還破了好些地方，也不曉得去哪裏混玩。”李承錦失笑，“我剛抓住他，準備訓他一頓的，結果還是給他溜了。”
    “水清呢？”
    “水清還在他書房看書，一直沒出來。”
    “哦。”蘇小禾明顯的心不在焉。
    “怎麼了？怎麼一直問他們倆？”
    蘇小禾歪頭想了想，“承錦，你有沒有覺得……少棠水清兩孩子最近很奇怪？”
    李承錦仔細想了想，“沒有啊，挺正常。”
    “我早上看到少棠從我鋪子前過，招呼都不打一個，騎著馬就衝出城去了，衣衫不整的。”
    李承錦攬著她往屋內走，邊細細聽她說話，眼神溫和愛戀。
    少棠一個人趴在床上，腦中反複交替出現的就是水清攬著他貼在池壁上和那個叫樓瑤的男孩怯怯看著他的模樣，臉頰一陣通紅，卻恍惚覺得這兩人出去氣質外，竟有些相似。
    水清高雅而冷清，樓瑤俊俏而膽小。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殼，小聲嘟囔道，“想什麼呢想什麼呢。”
    綠羅端了飯菜進來，在外間喚道，“小少爺，還不出來，吃不吃了？”
    他理理衣服，悻悻的從床上爬起，總覺得有些問題沒想明白。
    坐在凳子上，握著筷子，少棠脫口而出，“哥哥呢？”
    “我去廚房端飯菜那會兒聽他丫鬟說剛吃了，又去書房了，怎麼了？要見小王爺嗎？”
    少棠心口一緊，故作鎮定的說道，“哪有，我就是問問。”說著夾了筷菜，“哥哥吃的什麼菜？”
    綠羅輕笑，“你這麼想他，去他書房自己問問不就清楚了？”
    少棠立刻閉口不言，低頭悶悶吃菜。
    “你沒洗澡就直接趴床上去了？”綠羅看著他穿得皺巴巴的衣服，上麵還明顯的沾著些灰黃的土和樹枝勾劃的痕跡。
    少棠仰臉討好的笑，“這不是一忙就給忘了嘛，下次定不這樣了。”
    綠羅無奈，“你一忘我就得多些事，這下被子床單全得換，看你幹的好事！”
    少棠搖頭晃腦一陣，嬉笑，“沒關係，你收了給下人洗去，就別親自動手了啊~”
    綠羅推了下他的腦袋，看他左耳垂著的水晶耳鏈一晃，隨即好笑，“跟個姑娘似的，還戴這玩意兒，小王爺也能搗騰，不過肯定花了不少錢吧？我瞧小禾一直寶貝收藏著的耳釘都沒你這閃。”
    少棠哭笑不得，這到底是誇是損啊？索性不理她。
    綠羅得了空，坐他身邊，“明天就別出去亂晃了啊，跟我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揚州。”
    少棠眼睛一亮，“真的？什麼時候出發？”
    “小禾剛和我說的，估計後天吧，她和王爺手上都沒什麼事兒了，幹脆早些走，過完年再回來。”
    少棠眼珠子轉了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抿唇一笑，狡猾得不行。
    綠羅猜測他定是在想什麼壞主意，好笑的替他收拾了碗筷，斷著托盤先出去了，臨門邊時笑道，“小王爺今天心情好象不太好，我看你還是去瞧瞧他，免得他一個人待著難受。”
    “啊？”
    “別啊啊啊的，你平時生氣的時候不都是小王爺來哄你嘛，今天正好給你個機會，你別不珍惜啊！”
    瞧著綠羅警告的眼神和婀娜轉輾出去的身姿，少棠一聲歎息，趴在桌上喃喃道，“我又沒說不去……”
    做了好半天思想工作，少棠磨磨蹭蹭的往水清的書房走，中途幾次想撤回，最後實在熬不住心理煎熬，外加一天沒見到哥哥，確實想念得厲害，一咬牙，不給自己任何反悔的餘地，衝了過去。
    水清坐在書桌前，盯著一頁書，半晌沒翻得過去，眼神直楞楞的。急促的敲門聲把他一驚，清咳一聲道，“進來。”
    他以為是書童。
    少棠別扭的站在水清門前，明明心裏有些無措，卻仍舊不閃不躲的直視著水清，到是水清，被他這麼一打量，稍稍發慌。
    終究還是控製好情緒，水清朝他招招手，“今天怎麼這麼有禮貌，還敲了門才肯進來？”
    少棠想和他擠在一張椅子上，就像往常一樣，可還沒走過去就定住了，隻是靜靜的站在他身前看水清發上的冠，“哥哥，你不舒服？”
    水清好笑，拉過他的手，將他按坐在身邊，假裝沒看見他的猶豫，“沒有啊，我沒有不舒服。”
    少棠覺得水清隨意放在他腰上的手正在散發令人驚恐的熱量，似是要灼傷他一般，扭著腰就想掙脫，腦中再次不受控製的浮現水汽氤氳時，水清帶著迷惑人心微笑的臉，還有他那雙骨節清奇，卻似帶著魔力的手。
    臉紅，混亂。
    “哥哥……”他小聲喊他，原本清亮的聲音卻軟濡無力。
    水清混身一震，緊閉上眼，睜開，“你今天是怎麼了？”
    少棠收起所有的綺念，疑惑的看著他，水清卻像是忘記了所有一般，溫柔的看著他，仿佛他們從不曾那麼接近過彼此的身體，彼此的欲望。
    少棠頓時不知道是該鬆一口氣，還是歎一口氣，喜悅與哀傷並存，攪得他坐立難安。
    水清何嚐忘記了昨晚，可他不能表現出來。麵前坐著的是他的親弟弟，他片刻不敢忘。
    “你東西收拾好了嗎，我們要去揚州了。”
    水清知曉他想緩解著尷尬的氣氛，自然也不為難他，“沒呢，明天再收拾，再說，不是還有丫鬟嗎？”
    少棠點點頭，靠近他懷裏，由他摟著，小聲道，“是啊，還有丫鬟……”
    不等水清說什麼，少棠又急急的問，“哥哥，你去揚州要不要帶幾個姑娘？”
    水清明顯的看到了少棠眼裏的慌張，卻一瞬間不敢肯定這慌張從何而來，也就實話實說，“說不定，也可能不帶。”
    水清那幾房侍妾都在側廂住著，少棠鮮少見到她們，但每次見到都沒好臉色，架子擺得比什麼時候都大，從不屑搭理她們的請安與問候，一甩袖就走。
    水清知道他不喜歡她們，平素也很少與她們接觸，這會兒聽少棠問起卻弄不明白他究竟什麼想法，“你不想我帶？”
    少棠暗說，我想你帶就是有病，明媚一笑，“帶著幹什麼，揚州的大家小姐誰不比她們出色百倍，何況你忘啦，府上隔壁還有個對你念念不忘的丹青姑娘呢！”
    丹青姑娘？水清細細一想，這才記起那個女孩子，不禁好笑，抱住他在他額頭上一親，“傻瓜，丹青前年就嫁出去了，哪能一直留在家做老姑娘？”
    “嫁了？！”
    “嫁了。”
    “她不是非你不嫁嗎？”少棠想起了那個淘氣的女孩子，一瞬竟有些可惜，多好一孩子~
    水清淡然的說道，“可我並不是非她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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