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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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至嚴靠在床上攬著BIELING的腰想了很多——凱瑟琳最後到底是怎麼想的;回去會不會和家裏人說什麼;那邊會怎麼想…還有,自己和他以後究竟會怎樣。
這邊的環境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自己飛起來還能不能平安落地。他相信BIELING是真的喜歡自己,可那中間到底夾雜了多少崇拜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戰爭不可能永遠打下去,等到戰爭真的結束的那一天,他們又該如何麵對彼此的關係?BIELING是個單純的青年,現在身邊幾乎沒有女性可以這麼對自己,以後呢?
越想越亂——其實BIELING沒回來之前他就準備好了和他好好談一下,可醞釀了半天,直到他那麼一臉輕鬆的進了門,周至嚴才發現自己真的無法開口,他怕自己說了,BIELING會落寞。是的,他不怕他生氣,隻怕他因為自己而難過…
“周,你在想什麼?是不是生氣了?”
看他久久不說話,BIELING終於先開了口,
“嗯?為什麼這麼說。”周至嚴驟聽這話嚇了一跳,
“你今天一直不是很高興,我在想,你是不是生氣了…因為我告訴了凱特我們之間的關係…”
周至嚴沉默——BIELING真的長大了,在不知不覺間。其實,這不是自己期望的嗎?可為什麼自己心裏反倒更不舒服了呢?
抬頭看著BIELING有些緊張,有些沮喪的麵孔,
“…沒關係的,我不在乎。”的話那麼順暢的就說了出來。然後,雨過天晴,BIELING的臉上瞬間又堆上了笑容,
“那就好,我真的怕你不開心呢。凱特就像我的親姐姐,我真的無法不告訴她我的幸福…”
BIELING開始興奮的滔滔不絕,周至嚴半靠在那裏靜靜的看著,聽著——好像沒多久之前,BIELING的腰還纖細如少女,現在摸上去,竟然隱隱有些虯勁的感覺了。明天怎麼樣明天再說吧,他現在能做的隻能是‘慶幸’於那天的‘懸崖勒馬’,真的有那一天的話,至少他不會怨恨自己吧…
周至嚴也不想再去琢磨那些了,做個深呼吸擁住還在滔滔不絕的BIELING,輕吻他的麵頰,
“既然你表姐走了,咱們回去休息吧。”
“呃?你不先睡會兒嗎?也好,我粉刷了外牆,你會喜歡的…”BIELING咧著嘴開始邀功。
周至嚴無奈,一隻手悄悄伸進BIELING的襯衫裏,聲音更低,
“我明天休息…”
BIELING終於不說話了,站起來就往外走,周至嚴嗬嗬的笑,
“等一下,等你臉不紅了咱們再出去。”
想也知道頭天晚上凱瑟琳睡得不太好,因為剛粉刷過的房子還有些味道,不過激情澎湃的兩個人也顧不上這些了,拿著沾濕的剃須膏融化在了一起,然後相擁著沉沉睡去。
周至嚴飛了一夜睡得沉一些,醒來的時候BIELING光著膀子在他旁邊擺弄那台相機,
“周,給你照一張。”
“算了,沒洗臉沒刷牙的。”
“沒關係,你怎麼樣都是我的阿波羅。”不等周至嚴再推辭就哢嚓來了一張,然後開心的把簡陋的小屋子又拍了一遍,
“周,咱們再來張合影吧!”
說著湊過來單手拉遠相機,周至嚴歎氣,
“你決定讓誰幫我們洗這些照片呢?”
BIELING一下卡殼了,揉了半天頭發,
“上次那個你說化工係的學生叫什麼來著,我去找他教我…”
兩人正笑鬧,外麵突然有人喊BIELING,嚇了他們一跳,趕緊手忙腳亂的起來穿衣服。BIELING慌慌張張的去開門,周至嚴多了個心眼,直接睡到了另一張床上。
進來的是JOE牧師,原來上次那24架飛機集體‘失事’之後他們這邊損失得少還好,二十飛行大隊那邊因為掉得多,大家心情都很糟糕。比這更糟的是被地麵拒絕降落之後,有幾個飛行員轉頭飛到了山裏棄機跳傘,結果有的掛在了樹上被日本人發現用飛機上的機關槍打死;僥幸活下來的受傷在密林中不辨方向有活活餓死的。事後軍隊組織了人到山裏搜尋,隻帶回了一個,但也身受重傷,多日來處在語言不通的山民中間得不到治療擔驚受怕,精神方麵也出了問題,被送回國內療養了。大家能接受自己的戰友犧牲在茫茫雪山間,卻無法赤裸裸的麵對他們落得這樣的結果。
因為這些後續事件的發生給軍隊飛行人員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很多人已經被醫生診斷短時間內無法繼續飛行。為了穩定大家心情,上麵決定給他們集體舉辦葬禮。JOE牧師就是特地來通知這邊的美籍飛行員都去參加的。
聽了他的話,屋裏的兩個人都一片沉默——他們也曾經在那片密林上空飛行過,俯視下去,林濤鬆海,那曾是即將‘到家’的路標。可現在,無法想象下次再見到的時候他們心裏會怎麼想。
“JOE牧師,我能去嗎?”看著剛才還興高采烈的BIELING垂著頭在那裏不說話,周至嚴張口詢問,
“當然可以,讓我們共同為他們祈禱,祝福他們的靈魂升入天堂。”
JOE牧師離開了,卻沒有帶走屋裏壓抑的氣氛,周至嚴想張口勸慰,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隻能伸出手臂把悲傷的BIELING緊緊攬住,與他一起為逝去的靈魂祈禱。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在為他們難過,半夜就下起了大雨。機場方麵專門派了班車,這麼大的雨飛機根本無法起飛,所以中航所有的美籍飛行人員都來了。大家都收起了平時玩笑的心情,扣好襯衫最上麵的扣子,各自呆坐在座位上望著外麵的雨幕發呆。
儀式就在雨中進行,二十航空聯隊和印中聯隊的人都穿上了筆挺的軍裝,或獨自或兩人同撐著雨傘,靜靜的跟在棺木後麵來到臨時選定的墓地。周至嚴舉傘遮住BIELING跟著大夥兒往前走,一眼望去,隻有他一個中國人。透過密集的雨點看著那覆蓋著國旗的棺木——他知道美國人的習慣其實和中國人一樣,講究葉落歸根。即使戰事再吃緊,也要千方百計的把骸骨運到親人那裏,這副棺木裏麵,也不過是在密林中找到的那些飛行員遺落的遺物。他並不相信什麼天堂地獄之說,可此時此刻被這悲傷的氣氛渲染,心裏唯一的念頭也隻不過是他們的靈魂能到達那個傳說中的地方,沒有雪山、沒有敵方戰機的天堂。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懷抱有時,不懷抱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舍棄有時;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恒安置在世人心裏。然而上帝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
隨著眾人垂頭聆聽牧師的悼詞——在北平的時候也參加過教徒的葬禮,印象中記得似乎並不是這一段,但靜靜的聽下來,周至嚴若有所悟。
因為這次犧牲的人之中還有穆斯林教徒,軍方還特意找了位阿訇單獨為那位戰友致悼,這次用的是阿拉伯語,他聽不懂說的是什麼,隻是覺得那抑揚頓挫的語言配合著阿訇蒼涼的聲音讓他仿佛置身於無依無靠的群山之上。
葬禮很簡單,但就在將要結束的時候天空突然放晴,不止放晴,雲端中竟然有陽光照射下來,跳躍著晃到了離他們不遠的LARRY臉上。BIELING定定的看著,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糟,周圍也有人看到了,肅穆的儀式出現了一點小小的騷動,有人開始交頭接耳。周至嚴不明所以又不好在這裏問什麼,帶著關切的眼神瞟了LARRY一眼,換來的還是他一貫漫不經心的微笑。
簡單的葬禮結束了,有個軍官過來叫住了中航過來的人員,周至嚴察覺到了對方沒有叫他的意思跟BIELING低聲說了句在這裏等他就看著所有美方人員都走了。
牧師也離開了,隻剩那位留著長長白胡子的阿訇還站在那裏看著工人平整土地。
周至嚴慢慢的走過去站在老阿訇身邊,低聲詢問之前那段悼詞的意思,老阿訇看了他一眼,告訴他那是,
“啊,安拉!寬恕我們這些人;活著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的和成年人,男人和女人。
啊,安拉!在我們當中,你讓誰生存,就讓他活在伊斯蘭之中,你讓誰死去,就讓他死於信仰之中。”
周至嚴低頭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直視老人,
“那麼,請您告訴我,這裏的人,是死於信仰之中了嗎?我們,活在伊斯蘭之中了嗎?”
老阿訇看著他,
“你活的時候活得值得,那就是在伊斯蘭之中;死的時候死得值得,那就是在信仰之中,安拉會注視著你的。”
周至嚴無語,默默的讓開身子目視老人蹣跚離去。然後轉回頭看著腳下新填上的土和那個簡單的墓碑——上麵密密麻麻的寫上了每位飛行人員的姓名和生卒年月,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就代表了這個人的一生,忽然又想起LARRY那句‘我們不可以決定出生在哪裏,最起碼可以決定死在哪裏’。這裏必然不是他們願意死去的地方,那麼自己呢…?
怔愣間,BIELING回來了,仿佛很疲憊的似的,上來就擁住了他,
“怎麼了?你們去做什麼?”
“統計姓名,說是要給我們也做‘狗牌’。”
周至嚴沉默,他們都知道軍隊的飛行員不離身的身份識別牌,繡在飛行夾克後麵,上半部是青天白日旗,下半部寫著‘來華助戰
洋人(美國)
軍民一體
救護
航空委員會’
中間蓋著章,最左側是編號,即使被大家稱作‘狗牌’,也隻是軍方飛行人員才能享受到的‘福利’。
“說是做一樣的,隻不過沒有編號。周我很難過…”
周至嚴隻能歎息——想出這個辦法,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
“剛才你們為什麼都看LARRY?他怎麼了?”
BIELING疑遲了一下,少見的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
“葬禮突然晴天,這在我們那裏…不太好。願主保佑我們每一個人。”
看他不說,周至嚴也不想再追問,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慢慢的和其他人彙合登上回程的班車。即使已經不下雨了,車裏仍舊壓抑,突然,外麵傳來了爆炸聲,眾人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日本人又來了,隻有周至嚴一下子聽了出來那是爆竹的聲音。
“別擔心,是爆竹。”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什麼是爆竹,紛紛把視線投向唯一的中國人,周至嚴也是愣了好一陣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年三十,附近村民是在除舊迎新,清清喉嚨給大家解釋,
“今天是春節,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相當於你們那裏的聖誕節。”
話一出口,自己馬上就後悔了,其餘的人更是垂頭喪氣。有幾個人想到了遠隔萬裏的家人,甚至低聲哭了出來。BIELING的頭也垂得更低,周至嚴做不了什麼,隻能偷偷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至少,我還在這裏。半晌,BIELING也悄悄的回握住他的——周的家人,也在很遠的地方。
車子晃晃悠悠的開回了中航,眾人下了車,有的連飯都不想吃就直接回去睡覺了。周至嚴和BIELING也沒什麼胃口,回到自己的小屋各自躺下卻都睡不著。BIELING看了半天天花板突然坐起來拿出相機,
“周,和我去拍照吧。”
“嗯?”
“我們去把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拍下來,讓他們能寄回去,告訴家人自己在哪裏,在做什麼,好嗎?”
周至嚴霎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點頭,
“好。我們先去買洗照片要用的東西。”
附近的路都被大雨澆得泥濘,等倆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來已經是傍晚了。一進中航的大門就被人拉住,
“你們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餃子都包好了,每個人限數量的,再晚就沒有了。”
戰爭時期,一切從簡,看著BIELING笨手笨腳的拿叉子叉住不知道麵裏麵混了什麼,都是焦黃色的餃子,學著中國人沾一點兒醋再往嘴裏放的樣子,周至嚴突然覺得,這個年,過得也不錯。
——
最近更文是有些滯後,一個是因為很多人說不想再看那些驚險遭遇,還指責我虐,天地良心我不是那人;另一個就是想不好寫什麼。
我是寫文從來沒大綱的主兒,這文也保持了這個習慣。寫之前覺得要找那細膩的感覺,著重刻畫每個人遇到每件事的心態,不要再寫完給人解釋。但到了現在,真覺得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再這麼著就把我自己繞進去了,所以,從明兒開始,還是按我的路走了。
這不是什麼激情四溢的文,幾乎清水,所以期待什麼烈火中的歃盟三生的可以棄坑了,我隻會安靜的寫一個故事,選擇危險的工作不代表這人就獸血沸騰,都是受過教育的,做事都不會太極端,後麵也會一直淡然下去,嫌流水帳我也沒辦法,這段生活就是飛+落地+飛+落地,你看得枯燥是因為這是生活。
中間插的音樂都是挑選很久的,中文的就甭想了,我不想歌詞穿越,那時候的中文歌都是咿咿呀呀那種,不適合。所以挑的即使也都是現代的音樂但都是背景性比較強的。
後麵大概還有15-20章,並不是寫了一半了,而是估算了一下還有多少沒寫。其實本來想的就是中篇,但現在看看還是長了,慢慢寫吧,盡自己努力。後麵會加入更多的人和其他的空間,我隻能說,希望大家能耐著性子慢慢看,不會有狗血也不會虐,咱平淡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