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房間，慘白的天花板，慘白的牆……
    我躺在慘白的床上，身子上遮蓋著慘白的布單……
    一根根插在全身上下各個地方的軟管維持著我的生命，我知道它隨時都可能逝去……
    五天了……
    那個年輕警察每天都來問我……
    “你還是堅持不肯交代嗎，關於殺害張雨秋女士的情況……”
    我雙眼無神地望著慘白的天花板……
    “那麼讓我來提醒你好了……”
    那又有什麼用呢……
    “事情從二十天前說起……”
    她死了……
    “7月3日，你與張女士一同入住浣花酒店1946房……”
    我的她已經不在了……
    “半個小時之後，有人看見你神色慌張地離開……”
    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第二天收房時，服務員在床上發現一灘血跡，一直延伸到衛生間，與張女士的血型相符……”
    我和她是因為輸血認識的……
    “從那之後張女士就失蹤了，她的鄰居和朋友都沒有見過她……”
    我的身體裏流著她的血……
    “你從4日到8日一直在外地出差，8日中午我們才在機場見到你……”
    我和她是一體的……
    “你表現驚恐……”
    她是我的……
    “當天夜裏你的車在5號公路發生交通事故，你一直昏迷到五天前才蘇醒……”
    我的她已經不在了……
    “負隅頑抗已沒有意義……”
    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你在短短半個小時裏幹了什麼，又如何轉移張女士的屍體……”
    為什麼到頭來死去的會是她……
    “屍體在哪裏……”
    她再天國想我嗎……
    “告訴我……”
    我神情呆滯……
    ……
    他搖頭歎息著離開，連續五天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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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個出現在我眼裏的是以章年輕女人的臉，深藏在淡綠色的口罩之後。
    她穿著淡綠色的工作服，把身子靠在我的病床前。
    “我知道你是誰。”
    我兩眼無神望天花板……
    “你殺了一個女人。”
    我在心裏歎著氣……
    “她的名字叫，孔翎。”
    我艱難地轉動眼珠，從她的眼中讀出冷冰冰的憐憫。
    她知道了。
    她怎麼會知道？
    她俯身在我耳邊，隨著她的敘述，回憶如開閘的潮水湧來……
    ……
    知道她將枕頭蒙在我的臉上，我才明白，原來她早已厭惡了我們之間見不得人的關係……
    ……
    我吧她的屍體扔進了我們都很喜歡的瀑布……
    ……
    猛烈的碰撞，我感到天旋地轉，然後是猛然爆發的火光……
    ……
    那個穿淡綠色工作服的女人靜靜地看著我。
    “我說得對嗎，張雨秋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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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翎出差的起晚一天，我們在1946房幽會告別。
    知道她用枕頭蒙住我的臉時我才明白，她早已厭惡了兩個由輸血認識的女人之間這種惡心的見不得人的關係。
    如果她再冷靜一點，也許一切就會不同了。
    如果她發現我當時還有呼吸，也許她就不會死。
    可是她太慌張了。
    她從前一定沒有殺過人。
    當我醒來時已經是夜裏了，阿翎帶走了所有的證據。
    除了我。
    我在窒息中來了經血，床單上紅紅的一大片。
    我蹣跚地走近浴室，在地上留下一路血跡。
    我抱著腿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離開。
    黑色連衣裙上的血跡並不明顯。
    我是如此從容，沒有人記得我。
    阿翎在出差，我就在她的家裏等她。
    她喜歡把鑰匙藏在花盆裏，我知道。
    我在阿翎家裏，鄰居朋友當然找不到我。
    阿翎在回家之前一定已經跟警察接觸過，知道我的“屍體”不見了。
    所以她才會那麼慌張。
    所以她才會在看到我的時候，心髒病發。
    她死了。
    在我的麵前被我嚇死了。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到頭來死去的會是阿翎？
    為什麼？
    ……
    我把她的屍體扔進了我們都很喜歡的瀑布。
    我神情恍惚，竟然沒有看到對麵的卡車……
    猛烈的碰撞，我感到天旋地轉，然後是猛然爆發的火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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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著阿翎的衣服。
    我開著她的車。
    我的身上流著和她一樣的血。
    他們以為我是阿翎。
    我沒有反駁，或許我在心中希望活下來的是她。
    死去的是張雨秋，而活下來的是孔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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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慘白的病床上，身上蓋著慘白的布單。
    那些各式各樣的軟管已經離開了我的身體，因為不知道哪些才會致命，所以我把它們都拔下來了。
    我的腦子裏回響著那個護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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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愛她嗎？
    又或者，你其實是恨她的？
    你恨她竟然想擺脫你，你恨她竟然想殺掉你，你恨她竟然想放棄你的愛？
    因此你才決定假冒她。
    你希望她死後還要背負謀害你的罪名。
    你在激動，我說得沒錯。
    那麼，我來幫你吧。
    也許，我們有一個辦法，讓她永遠都不能再為自己辯護……
    隻要動動你的手，拔掉這些管子……
    孔翎的罪名，永遠也洗不掉……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我的呼吸開始停滯……
    我的內心充滿欣慰……
    她一定是個天使，上帝知道我的痛苦和迷茫，所以派她來讓我解脫……
    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戴著口罩，我連她的長相都沒有看到……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記得她憐憫世人的眼神……
    她一定是個天使，無名的天使……
    謝謝你……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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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開7號病房的門，進行每天必要的清潔工作。
    新來的病人衝我笑著，可我心裏想的是另外一張臉。
    那個女人昨天才離去。
    她帶著感激的笑容，衝我吐出五個字：
    “謝謝你，天使。”
    她不明白。
    我不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