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開的藥不錯，內外雙重作用下，三四天的功夫，小悠身上除了那道穿肩而過的傷，其他的都好了個七七八八。
    小悠痛痛快快的泡了個熱水澡，收拾好東西就要外出。
    “去哪兒？”潔欣攔住小悠，她已經知道小悠確實進了宮，還與皇帝“近距離”接觸過，眼睛瞟瞟梁曉臥房的方向，“那邊，還沒和你算賬呢，皮就癢了嗎？”
    小悠揚揚手裏裝了幾塊血玉的小包：“盡快處理一下這個，馬上回來。”又附到潔欣耳邊，“老大沒發現這個，你不要告密哦。”
    “這幾塊玉，能賣多少錢？犯得著拿命玩兒嗎？”潔欣不悅的皺了皺眉，雖說一直嚷嚷著要做俠盜，可也沒必要一下就偷到皇宮裏去吧？雖然她也知道那裏寶貝多。可是，偷皇宮就偷皇宮吧，怎麼還被人發現！
    小悠嘿嘿一笑，也不多解釋，她是不會告訴他們這玉根本就不是要拿去賣的。
    武英侯府的侍衛好些天沒見到小悠了，遠遠看到，都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小悠忽然覺得進宮冒這麼大的險也值了。
    小悠在書房裏見到了蘇琝，蘇琝似乎一直在等小悠，看到蘇琝不鹹不淡的眼神，小悠撓撓頭：“對不起，師父，我在宮裏可能闖了點禍，還好沒出大事。”到現在也沒見官府發出海捕文書和她的畫像。
    蘇琝微微扯了下嘴角，沒出什麼大事，前天上官府派人送信來質問他安的什麼心思，派的什麼丫頭，鬧出那麼大動靜，害他們損失了兩個培養多年的好丫頭才清除掉隱患。
    見蘇琝不作聲，小悠掏出小包，把包裏的幾塊玉佩倒出來一塊一塊擺在桌上，滿懷希望道：“師父，你看哪一塊比較像？”
    蘇琝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看看小悠，又看看那幾塊玉佩，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變色道：“你那天都聽到了？”
    小悠老實的點頭。
    “也看到了？”
    “嗯。”雖然是後來偷偷溜進來的，還是別讓他知道好了，不然以後都像防賊一樣放著她，就太沒意思了。
    蘇琝歎了口氣，看著小悠有些說不出話。
    他從沒想過小悠進宮竟是為他，竟是為了去找這些玉佩。
    “師父，你去拿出來，都比比看嘛。”小悠催促道，忙了那些日子，連命都差點丟了，可不要白忙一場。
    蘇琝沒有動。
    小悠指著那塊還和玉扣係在一起的玉佩：“這是從皇帝龍袍上扯下來的，我覺得應該這塊才是。其他的都是從後宮的娘娘們那裏偷的，看上去都沒這塊好，不過辛苦了那麼久，都舍不得扔掉。”
    蘇琝抽抽嘴角，她還真不是一般的膽大，當真扯了皇帝的龍袍偷了皇帝的玉佩，宮裏傳出來的消息還是有點可信度的。
    “師父，快去嘛！”小悠再催，一看到那塊玉，她就覺得肩膀疼。
    “傷好了嗎？”蘇琝看著小悠有點不太自然的右肩。
    小悠扭頭看看自己肩膀，點頭道：“好多了，就是不太能動，吃飯的時候得用勺子，得用左手吃。”說完，又催蘇琝，“師父，你快點啦。”
    蘇琝這才起身啟動機關，取出那枚黑斑血玉，一一試過，卻沒一塊成色完全一樣的，更沒一塊能與他手中的玉吻合。
    小悠的嘴越噘越高，淚花直在眼眶裏打轉轉：“都不是嗎？”
    蘇琝搖搖頭。
    小悠不甘心的又一一比過，卻還是老樣子。
    “會不會皇帝也把它分成了幾塊？”說著，又重新拚湊起來。
    蘇琝按住小悠的手：“不用忙了，這幾塊玉根本就不是來自同一塊玉石。”
    這時，劉全來了，問蘇琝：“少爺，那幾個丫頭今天上午的訓練完畢了，您要去查驗嗎？”
    “訓練丫頭？訓練什麼丫頭？訓練丫頭做什麼？”小悠一連三問，據她所知，侯府的丫鬟總共也就那麼幾個，還都沒什麼事做。
    劉全瞪小悠一眼：“你就那樣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們的事總還得要做啊。”
    小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轉身卻還是拉住欲起身的蘇琝：“師父啊，您千萬不要再送姑娘進宮了啊。”
    蘇琝半垂眼睫靜靜看著小悠，等她繼續說。
    “師父，宮裏很容易死人的啊。我這麼強壯的人被關了一天黑屋子都燒了兩天，一般的姑娘就很難活著出來了。”這話是雨露跟她說的，現在想想那陰森森的暗房，小悠還是打了個寒顫。
    蘇琝眼角微挑：“你被關黑屋子了？怎麼回事？”
    “就是那天張姑姑訓話啊，我就打了一個小小的嗬欠，上官夫人的李嬤嬤就讓人打我嘴巴，我躲開了，她又讓人抓我去打板子，最後，把我關去了黑屋子，你都不知道那裏有多黑，有多冷。”小悠回想起那天的悲慘遭遇就有些忿忿，“最可惡的是，他們把我關到裏麵，竟然忘記把我放出來了，害我年夜飯都沒吃到，初一早上才被雨蝶姐姐她們接出來。”
    “是跟著上官夫人進宮的李嬤嬤嗎？”蘇琝麵上不動聲色。
    “嗯，”小悠點點頭，“那個李嬤嬤可凶呢，動不動就打人，璿妃娘娘的一支釵子斷了，她們就打死了一個小宮女，雨露說那個小宮女是不可能進到娘娘房間的，”小悠斜眼偷瞧蘇琝，“不過，聽說那支釵子是師父你在璿妃娘娘及笄時送給她的。”
    蘇琝抿了抿薄唇，沒有說話。
    見蘇琝沒什麼反應，小悠微微有些失望，抓抓頭道：“那個……師父，進宮時你給我的那個手爐，不會再要回來的吧？”
    蘇琝輕聲道：“又怎麼了？”
    “那個……被璿妃娘娘‘借’走了。”小悠故意把“借”字咬得很重，到現在她都無法釋懷。
    蘇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察覺到小悠的小心思，也沒注意到小悠從宮裏出來後就把“上官小姐”改成了“璿妃娘娘”。
    剛剛她說那些話，說的雖然是事實，看上去是阻止蘇琝再送丫鬟到宮裏去受苦，其實，她也是自私的啊，她就是想說璿妃的壞話，讓她在美人師傅心中不再那麼美好啊！
    見過璿妃之後，尤其是見過璿妃與皇帝那般親密之後，小悠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想著或許有一天美人師傅還能和上官小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再也不會那麼想了，就算美人師傅還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她也希望美人師傅能再看看世間別的女子。
    抬頭看到仍站在門口的劉全，蘇琝揮了揮手：“先下去吧，讓她們下午再接著練，我要想想。”
    又指指小悠：“你也回去吧，傷還沒好，就不要到處亂跑。”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把上官府兩個丫頭被她連累的事告訴她。
    小悠嘟著嘴兒，不滿地瞅了蘇琝一眼，沒來得及抗議就被劉全拉了出去。
    望著桌上幾塊血紅血紅的玉，蘇琝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把那幾塊玉一一放入手心，起身全部放回暗格，順手拿出那本畫冊。
    把畫冊攤開在桌上，一頁頁的翻看，這些，都是多年來他為上官璿作的畫，畫中的女子，是從小到大跟在他身邊的璿兒。
    一本畫冊很快就被翻完，收在抽屜裏，起身出了門。
    獨立高台，前方，遠處，是皇城高高聳立的紅色宮牆，那道牆裏麵的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副模樣！
    璿兒，你們獨獨拿我派去的丫頭開刀，是在警告我麼？是在讓我注意自己的身份麼？可是，既然如此，又為何一邊疏離著一邊卻又那般高姿態的宣示你有多在乎？
    一直知道你是聰明的女子，在後宮，你用盡手段來為自己謀取更多的東西讓自己過得更好，我也會支持你，可當有一天這樣的手段用到自己的身上，璿兒，我已看不明白，這究竟是你家族的意願還是你亦如此。
    也許，這麼多年，我從未看透過你。
    所以，我會一直看下去，直到看清你心意的那天。
    小悠鮮少在這個時候就從武英侯府回來，正在院中修理花木的潔欣有些詫異，朝屋裏比了個“小心”的手勢給小悠，小悠扯扯嘴角，低頭走了進去。
    小悠的心情有些不好，她永遠都想不明白為何美人師傅對璿妃情深至此，她說了那許多，美人師傅似乎都不怎麼在意，而她做了那麼多，換來最多的，不是“你回去吧”，就是“不要再來找我了”。
    所以，小悠隻瞟了火爐邊的梁曉一眼，轉身便要去自己的房間。
    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桌上，“我說過，再別讓我看到你這副模樣回來。”梁曉強忍著怒氣沒有起身把她拎過來，舊賬都還沒算，她又能折騰了。
    “老大，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皇宮。”察覺到梁曉的怒氣，小悠終是識時務的暫時忘掉心中的不快，回過頭來笑得僵硬，轉移了話題。
    梁曉看著她這副扶不上牆的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咬牙道：“我小時候在京城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條地道，梁左梁右也知道。”
    小悠點點頭，明白了，就像他們在林州，哪戶人家的牆根有個狗洞也逃不出他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