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曼一起來的，正是那個淩公子。
    他的畫像，梁曉早已看過，那陰狠的眼神，梁曉印象很深。
    可是，就那麼一個人，在和小曼一起進來的時候臉上竟也有溫柔的神色。
    梁曉揉了揉眼睛。
    沒有看屋裏的梁曉，小曼隻滿臉擔憂的拉住淩公子：“你這樣去，會有事嗎？”
    淩公子微一用力，從小曼手中抽回衣袖，淡然道：“這是早晚的事。”
    “不，你如果有事的話我就不走了。”小曼斷然重新拉住淩公子。
    梁曉終於看明白，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破壞氣氛。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關係，但是，“咳咳，小曼姑娘，侯公子找了你好些日子，你總該回去報個平安吧。”
    小曼這才把視線投向梁曉，偏頭看了看，一副思索的模樣：“你是……悠悠的……”
    “梁大當家，小曼就拜托你了。”不等小曼反應，淩公子便再次掙脫小曼的手，大步離開。
    小曼低頭盯著空蕩蕩的手心，有些怔怔，望著淩公子的背影低呼：“淩大哥！”
    “放心吧，我會去找你的。”說完最後一句話，淩公子的身影在轉角消失不見。
    雖然有很多疑問，梁曉卻不便相詢，隻得又咳嗽兩聲：“小曼姑娘，先跟我回去吧，侯公子可還等著你呐，潔欣也在。”八卦的事情，就交給潔欣去打探吧。
    小曼收回目光，眼眶有些泛紅：“梁大哥，淩大哥會不會有事？其實他隻是救了我。”
    因為不太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似乎也沒出什麼大的岔子，梁曉不好作答，想起易公子好像也沒有為這事很生氣，多半可能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隻含糊道：“應該就是警示警示他吧。”
    小曼這才稍稍安心。
    回到租來的小院，潔欣早已出門望了多次，終於看到梁曉三人的身影，興奮地跑下台階。
    看著幾月不見的姐妹，潔欣有些激動，拉住小曼的手進了屋，上看下看：“好像沒有變瘦，沒吃什麼苦吧？”
    小曼搖搖頭，看到火爐邊一身粗布棉衣的侯無衣，頓時眼眶又紅了起來：“表哥，對不起。”
    侯無衣招招手，小曼小步挪到侯無衣旁邊坐下，嘟囔道：“表哥，對不起，我要早些回去的，怕家裏擔心，可是淩公子不讓我回去找你，說侯家正亂著，跟你在一起恐怕會有性命之憂，非要等事情安定了才放我回家。”
    “到底怎麼回事？你和他怎麼走得這麼近？”侯無衣問。
    小曼垮下臉，想起什麼事，又忿忿起來：“那天，我下工回家，被那個姓沈的王八蛋派人抓走了，”麵上一紅，“被關在沈家，差點被那個王八蛋——就在那個時候，淩大哥來了，罵了那王八蛋一頓，說他破壞了什麼計劃。”
    “姓沈的王八蛋本來看上去是很怕淩大哥的，那天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和淩大哥杠上了，淩大哥一怒之下，就把他給——”說著，做了個掐脖子的動作，眼中有一絲恐懼，更多的卻是快意。
    “沈家的家丁聽到聲音都圍了上來，淩大哥——”這回小曼是真的有些怕了，打了個顫，“沈家的人都死光了，淩大哥放了一把火。我以為他也會把我殺了，結果他隻是帶著我離開，說留著我還有用處。”
    小曼的臉上又浮上兩團紅暈：“從那開始，我就一直被淩大哥帶著，相處久了才知道淩大哥也不是壞人呢，他也是有悲傷往事的。”
    說著，小曼看了眼侯無衣，遲疑道：“表哥，你知道十五年前潼方的淩家嗎？”
    侯無衣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小曼的眼裏有絲責怪：“那時，淩家在南方六省八大世家的聯手擠壓下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就傾家蕩產，隻因他們淩家有摩狄人的血統，不是完全的中土人士……表哥，侯家也是其中之一。”淩大哥不願她現在回去，也是想對付侯家的吧，卻又怕牽連到她。
    “你說侯家有事情發生，到底是什麼事？”侯無衣有些不自在的避開小曼的目光，那是上輩人的恩怨，他卻也是侯家的子孫，不過，小曼的娘不也是姓侯嗎？真是吃裏扒外。
    小曼的麵色有些沉重，似乎難以啟齒，良久才道：“雖然你們都是我的表哥，可從小大表哥都不太搭理我，嫌我太煩，而且，大家都是姓侯的人，再怎麼說，大表哥都不應該對自己的弟弟下毒手的。”
    侯無衣一驚，與梁曉對視一眼，聽小曼繼續說下去：“那些想殺表哥的人，都是大表哥向淩大哥那裏買來的，我……我還看到了大表哥立下的字據。”
    “大哥……他，他為什麼要殺我？”侯無衣問，要殺他的人是侯乘風梁左早已告訴他，卻不知到底為著什麼原因會令大哥非置他於死地，他從未有過奪取侯家大權的野心，真正有野心的三叔他卻不去應對。
    小曼環視了一遍屋內的其餘三人，因是侯家內部的事情，梁曉也不好多聽，朝梁右使了個眼色準備回房，卻見侯無衣擺了擺手，示意小曼不必介意。從去年開始，他就受到梁曉他們許多幫助，別的不說，單就這個消息都是梁左告訴他的，有什麼不能聽的呢？相對而言，他們還更為可靠。
    “大表哥至今未娶妻。”小曼說得有些無頭無尾，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侯無衣渾身冰涼，“大表哥最是喜歡知書達理的好女子。”最討厭我這樣不學無術的了。
    安靜永遠盈盈淺笑清新恬淡的麵容浮現在侯無衣眼前。
    安靜進退有度，安靜也有她的小心思，最是適合做當家的主母。
    “靜兒姐姐來建州，大表哥請淩大哥務必要——”小曼朝侯無衣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幸好那時因為有靜兒姐姐帶來的金劍派的高手，淩大哥覺得死傷可能會很大，還不一定能成功，沒有接下大表哥的單。”
    “侯家現在會發生什麼事？”侯無衣無力苦笑，他與安靜從小就訂下了婚約，大哥也有自己的未婚妻子，是朝門宋家的小姐，卻一直遲遲未迎娶進門，原來，竟是這個因由。
    侯無衣忽然想，自己到底愛安靜嗎？
    從小就有著安靜會是自己妻子的認知，可是，自己到底有多愛她？比之大哥呢？還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侯無衣想起小悠把帕子還給他時心頭那股難言的苦澀，想起見到安靜對小悠用心機時的不滿，曾經百花叢中過的他，迷惑了。
    “淩大哥說，大表哥另外找人請來一大批好手，準備在表哥回睢陽的路上做最後一擊，年後，表哥就要和靜安姐姐完婚了。”原本不用這麼著急，可安靜在建州住了好幾個月，兩方的長輩都急了，覺得應該更快點讓他們名正言順的住在一起。
    侯無衣為掩人耳目，放出了回睢陽的假消息，自己卻跟著梁右偷偷到了京城，若他們真在回睢陽的路上有埋伏，會撲個空吧？
    “而且，聽淩大哥說，大表哥似乎對外公把靜兒姐姐許配給你的事很不滿，大表哥正著手架空外公，逼大伯讓出族長的位置，然後用族長之權取消你與靜兒姐姐的婚約，但是三叔近年籠絡了不少支持者，大表哥和三叔的爭鬥，可能會令侯家元氣大傷。”
    又是“淩大哥”說的，看來他對侯家了解得還真是透徹，說不定裏頭就有他的推波助瀾，有什麼比內部分裂更省心更有效的方法呢？當真的用心良苦。
    不過，他與小曼說這許多，對小曼是真有情意嗎？
    “那我暫時就不回去了。”隻要沒有他的消息，兩方人馬都會有些顧忌吧？
    說完正事，小曼才發覺從頭至尾都沒見過小悠，不由奇道：“悠悠呢？”
    潔欣也這才想起，詢問的目光投向梁曉。
    一聽到“悠悠”兩個字，原本被侯家豪門恩怨情仇吸引的梁曉頓時沉下臉來：“沒找到。”進宮的事終究非同尋常，沒必要讓更多的人知曉了。
    不知不覺已到半夜，幾人分頭回房消息，小悠不在，小曼倒是可以和小悠擠一張床了，不然都還沒地方睡。
    久別重逢的兩個姑娘都了無睡意，潔欣翻了個身，麵朝小曼笑問：“那個淩公子看上去很凶的一個人，你們怎麼看對眼的？”
    沒有了那幾個大男人，麵對閨中密友小曼倒是不介意和潔欣分享她的小秘密：“從沈家出來，淩大哥把我帶到他在建州住的地方，到了他家，才知道他其實受了好多傷，一到家就昏倒了。淩大哥一向愛獨來獨往，家裏也沒個下人，我本想一個人悄悄回去，可畢竟是淩大哥把我從沈家救了出來，我不可能丟下他不管。”
    “所以，你就留下來照顧受傷的他，直到他身體好起來，漸漸被你感動，然後兩個人不知不覺就交了心……”潔欣一臉神往。
    小曼舔舔唇：“差不多也就是這樣吧。”
    “又是戲裏常有的套路。”潔欣歎了口氣，自己也差不多吧，那時，他怕她也出意外，日夜守護在她身邊，都是患難見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