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小悠拉著潔欣去房間裏說私房話，這段時間與美人師傅進展還算順利，就是前些天有點小障礙，但今天不是收到禮物了嗎？這些都是需要和一個親密的人分享的啊，潔欣剛好就來得這麼巧。
    小廳裏剩下三個男人，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凝重。
    “收到消息，有人在京城見到過小曼，我便一邊做樣子回睢陽，一邊跟著三當家秘密進京，看看消息是否屬實。”熱飯熱茶下肚，身體已暖和許多，侯無衣稍稍離火爐遠了點，沒有了平素的錦衣華服，穿著與梁右一樣的棉衣，恐怕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苦吧。
    梁曉點點頭：“令妹的事我已聽悠悠說過，若她真在京城，我們也會多加留意。”若真與易公子有關，他會找機會問問的。
    侯無衣拱拱手：“那便謝過大當家了。”略一沉吟，又道，“還有一事需說與大當家知曉，侯家今年在建州新開的鋪子恐怕全部都要歇業一段日子，包括賓歸來在內……”
    難怪潔欣不守在建州了，“那是侯公子的家事。”
    侯無衣臉上露出一絲澀然：“的確，大哥指責我今年在建州發展得太快……”可惜他暗中調查許久也還不知道大哥到底為何要加害於他，“不過，如果打當家願意的話，我已聯係好侯家在京城的酒樓，賓歸來的酒還是許多人都聽聞過的。”
    梁曉搖搖頭：“多謝侯公子美意，我們還是不在京城賣酒了，隻是若哪天有人去找釀酒的人，還請侯公子幫忙留住，然後捎個信到這裏來。”現在的京城，藏都來不及，他可不敢多生事端。
    “既然如此，侯某定會囑咐他們留意的。”
    “嗯，不知侯公子在京城準備下榻何處？”梁曉問。
    侯無衣麵露難色，梁右接話道：“侯公子本就是秘密進京，京城的人也都還瞞著，所以……”
    “哦，”梁曉點點頭，“若侯公子不嫌此處簡陋，便在此歇下吧。”
    梁右侯無衣俱是一喜，小悠和潔欣卻嘻嘻哈哈地從裏麵出來，掀開簾子就要往外走，梁曉問道：“你們要去哪？”
    小悠嘻嘻一笑：“去逛街，快過年了，要買新衣服，還有——嗬嗬，姐姐說托侯公子家的商隊送了些酒來京城呢，順便去拿幾壇酒回來。”
    梁曉歪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皺眉道：“別太晚。”
    “是！”小悠大聲保證著便拉了潔欣出去。
    兩人走遠，梁曉又問：“不知侯公子計劃如何去找令妹？”
    侯無衣從懷內摸出一張畫紙展開，上麵一個俊秀的青年男子，隻是眸光有些陰沉：“這是那個淩公子的畫像，是按欣姑娘的描述找畫師畫的，我已派了心腹打探，淩公子近日也多在京城出現。”
    梁曉記下淩公子的模樣，暗歎有錢真是好辦事，奈何他無權無勢，為找個易公子他和梁左吃了多少苦，結果還是無功而返。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雖然下過大雪，路上行人卻還有不少，大半都是采辦年貨的。
    潔欣邊走邊感歎著京城建築的宏偉大氣，小悠卻在一旁斤斤計較起來：“姐，你說，我到底該買什麼好呢？說實話，美人師傅給的銀子，我還真舍不得花，要不，你給我貼補點兒？說起來，我都很久沒領過銀子了啦，你不要獨吞哦。”
    “切。”潔欣抬起下巴，她是那種人麼？計較她那點銀子？不就是一張銀票嗎，有什麼好寶貝的？她也有好幾張呢。那個家夥隻喜歡白花花的銀子，也不嫌沉，她還是覺得銀票方便多了。
    思來想去，小悠終究沒能舍得花掉蘇琝給的那張銀票，細細地疊好收回懷裏，潔欣狠狠心自掏腰包，為小悠和自己各買了件兔毛的擋風鬥篷，兩人這才去侯家在京城的一家酒樓拿了四壇酒，兩壇櫻桃兩壇悠思。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尚早，雪暫時停下，小悠早間辛辛苦苦鏟出的小徑上又鋪了厚厚一層雪花，侯無衣裹著有些臃腫的棉袍坐在屋簷下盯著院中堆滿積雪的幹枯枝椏發呆。
    聽見聲音，侯無衣微微偏過頭，笑道：“你們回來了？”
    對侯無衣雖然再無思慕之心，但看到侯無衣這副模樣，小悠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恍然記起這個人曾經也是有些愛玩鬧愛與她鬥嘴的，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小悠腦中有一絲困惑，卻還是笑著打了招呼，說了從侯無衣進門到現在與他說的第一句話：“侯公子，外麵天冷，小心凍著哦。”
    侯無衣眼底湧出一點澀然，自安靜到建州，他便再沒從小悠口中聽到“侯公子”之外的稱呼，也是安靜到來之後，她才開始這樣喚他的吧？這就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嗎？
    侯無衣站起身，提上椅子，微微一笑：“好，這便進去了。”
    屋裏，梁曉正斜躺在鋪了棉墊的長椅上，一杯熱茶，一卷薄書，怡然自得。
    廚房那頭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不用看也知道是梁右在忙活了。
    潔欣小悠把買回的東西放好，再出來時，潔欣徑直去了廚房，小悠往梁曉跟前一坐，看清梁曉正在看的書，“呀”的一聲便撲了過去，搶回書抱在懷裏，梁曉皮笑肉不笑地坐直了身體。
    “不就是本隨便哪個書局都能買到的破書嗎？那麼寶貝做什麼？平日你拿著它來找我問東問西，今天我拿來看看又怎麼了？”梁曉往正在冒熱氣的茶杯重重吹了口氣，水沫子直朝小悠這邊濺開，梁曉這才大模大樣的把茶水吞進口裏。
    現在有了幫手有了靠山，不必在完全倚靠梁曉一個人，小悠的膽也壯了，一手抱著書，一手指著梁曉：“我是女孩子呀！你做什麼隨隨便便進我的房間，還亂翻別人東西！”
    “切。”梁曉不屑地別過頭，真當他那麼無聊啊？去翻她的東西！還不是突然記起她前兩天換下的衣服還堆在房裏沒洗嗎？不過，好像的確蠻無聊的，不然怎麼一本《女論語》也看了半天？
    小悠跺跺腳，轉身回了房間，把銀票拿出來夾在書裏放好壓在枕頭底下，瞥見牆角的酒壇，又嘿嘿一笑，抱起一壇悠思躡手躡腳到了後院，在樹下挖了個坑，將酒壇埋進去，再堆上厚厚的雪，這才拍拍手回屋。
    隻兩天的時間，便有侯無衣的心腹送信過來，說淩公子應是住在城東，隻是他武功太高，他們無法近距離跟蹤，具體位置還未找到。
    城東？
    梁曉梁右對視一眼，不會恰好就是那裏吧？
    當晚天剛入黑，梁曉梁右就潛去先前梁曉被關押的院子，裏麵卻是半個人影也不見，從屋內灰塵的堆積情況來看，有些日子沒人住了。
    回到家中，隻有潔欣和侯無衣對著火爐烤火，小悠蹤影全無。
    “人呢？去哪了？”梁曉解下披風問。
    潔欣朝梁右看了眼，小聲道：“送東西去了……”
    梁曉前腳出門，小悠後腳就到院裏扒出那壇生怕被人先喝掉的悠思酒，然後到潔欣身邊撒嬌耍賴，非要把酒給她的美人送去……
    梁曉明白自己完全是多此一問，那丫頭不在家，十有八九就是在武英侯府或是往來的路上，握了握拳，梁曉轉身進房，潔欣梁右同時打了個寒顫，唯有侯無衣捧著熱茶盯住爐中火紅的炭火不知又在想什麼。
    武英侯府外，小悠打聽到蘇琝還未回府，不禁有些泄氣，抬頭望望黑漆漆的天空，縱有京城的萬家燈火也不能衝破那遙遠深沉的黑暗，這都是什麼時候了啊！
    懷裏抱著冰涼的酒壇子，在侯府外轉了幾圈，小悠終於躍上圍牆，若是再被抓……嘿嘿，就請他們喝酒！
    身上衣服穿得太多，有些厚重，身形也不若平常靈便，晃了幾晃，終於落在地上，左右看看無人，一路小心謹慎的往蘇琝的院子摸去。
    灌木叢中，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這麼久沒來，就知道她忍不住了。”
    “好像還拿了什麼東西。”
    “看她身法沒以前靈活了啊，該不會是……”
    “啊！你做什麼摸我肚子！”
    因為侍衛們不約而同的放水，小悠走得很是順利，很快便到了蘇琝的書房外，冰冷的夜裏，隻有門口和走廊上幾盞風燈搖曳著昏黃的光，所照之處，不過一兩丈方圓。
    把酒放在書房門口的石階下，小悠輕手輕腳推開書房的門，那微弱的一聲“吱呀”，在這寒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小悠的心不爭氣的跳了幾跳，適應了一下光線才抬腳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