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火折，點著燭台上的蠟燭，又從懷裏摸出一個泛著幽光的黃銅罩子罩在燭台上，書房頓時又一片黑暗，隻從罩子的側邊漏出幾縷光線斜斜照在牆壁上。
    這是爺爺給小悠做的，便於她日後夜間行竊之時照明用，卻又不太擔心被人遠遠看見屋內的光。
    一手抓起燭台，一手在書房內逐寸敲敲打打，對那天聽到的聲音傳來地大致方位更是檢查得徹底。
    沒錯，小悠正在嚐試如何做一個俠盜，把從前爺爺教的那些技巧一一在腦中回想一遍，小悠興奮得連握燭台的手都有點顫抖，隻是想到第一個目標竟是自己的美人師傅，小悠又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其實，蘇琝的書房對小悠來說已是完全熟悉，按照爺爺的理論，能藏東西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鎖定目標，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啟那些機關，要是欣姐姐在身邊就好了。
    想到這裏，小悠打定主意以後做俠盜一定不能少了潔欣的份，不然就像鳥兒斷了翅膀馬兒折了腿。
    好幾個可疑的地方，小悠用她所知道的手法試了個遍，書架底下移開過一塊地轉，裏麵放著些形狀古怪的銅銅鐵鐵，不知做什麼用的，卻與潔欣搗鼓出的那些暗器成形前極為相似。
    翻了翻，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地轉又恢複了原樣。
    繼續摸索，書架右牆上那副竇岩的《百鳥圖》引起了小悠的注意，異樣的不是畫作本身，而是掛畫的橫杆上那些原色的木釘。
    小悠眼睛一亮，衝上前去，對那些木釘一個個又是按又是拔又是左擰右擰，終於，第七顆釘被小悠提上來半寸，掛畫的牆壁凹陷下去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小方格，卻是空無一物。
    在方格裏細細摸了一遍，除了冰冷的磚石，並無拉環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再接再厲。第十一顆釘被按下寸許，原本露出的那個方格霎時被堵住，卻在上方兩尺處出現另一個方格，小悠跳著腳往裏看，似乎有個小匣子，當下便拖了凳子爬上去瞧，取出匣子撬開鎖，裏麵隻有一本小畫冊，畫的都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看紙張的顏色，似乎有些年頭了。
    又不是自己要找的東西，小悠隻隨便翻了幾頁便放回原處。
    接著試。這一次，小悠把最後一顆釘子都摸完，再沒出現過什麼異樣。不甘心地再從尾至頭試一遍，第十五顆釘終於又陷下去半寸，有匣子的那個暗格被填塞住，靠近書架的那頭，離地三尺處，慢慢露出又一個洞口。
    小悠撲過去，裏麵一個褪色的錦囊，囊中有一塊硬邦邦的東西。小悠咧開嘴，迫不及待地打開錦囊取出裏麵的物件：一枚血紅中透著幾顆黑點的玉佩，形狀極度不規則，精細處堪堪用指甲擠入。
    是這個嗎？
    小悠蹲在書桌底下，把燭台上的銅罩揭起些許，湊著燭光把玉佩瞧了個仔細，這才放回錦囊，又把牆壁恢複原狀，滅了燭火，悄聲掩上房門退到屋外。
    被外麵的冷風一吹，小悠瑟瑟顫了幾顫，在暗影出呆立片刻，最終還是跳下石階抱上酒壇匆匆離去。
    才戌時多一點，家中卻沒有一絲亮光，連平常徹夜亮著的風燈都沒被點上，小悠抱緊了酒壇，心中陣陣不安。
    屋裏靜得詭異，到個人房前聽聽，呼吸聲都微不可察，小悠額上冷汗直冒，剛剛在蘇琝書房做壞事時都不曾這般緊張過。
    沒道理的，欣姐姐不會不等她回來的，就算她先睡了，也該給她亮個燈留個門啊，現在黑燈瞎火的不說，連房門都關得緊緊的，怎麼也推不開……嗚嗚，老大不會那麼早就回來了吧？
    他們不是去幫忙找那個淩公子了嗎？才一個時辰不到哇！
    小悠怔怔背靠潔欣的房門，看這架勢，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有些日子沒被老大真正懲治了，這回不會新帳舊賬一起算吧？
    其實她本可以白天大搖大擺出門的，可不是因為要去做壞事嗎……哪有青天白日之下去做賊的……
    側旁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那是梁曉的房間，因為侯無衣在這裏，梁左的房間給了侯無衣，梁曉梁右擠一間房。
    小悠轉過頭，梁曉慢慢踱出房門，一步一步朝小悠走近。
    借著微弱的雪光，看出來人是梁曉，小悠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灶膛裏還埋了火，自己把爐子生起來，睡外麵。”梁曉扔給小悠一條棉被，本來真想把她關在外麵，看她還老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又怕她再凍出病來，不得不出來看看。
    有必要再立威了，偏偏這個季節不敢太動她。
    小悠有些詫異，卻不敢多話，抱著被子便去了小廳，到廚房裏把炭火挖出來重新生好，這才卷著被子在梁曉常躺的長椅上瞪著眼睛睡下，天真的還挺早的呀，姐姐他們睡得著嗎？連侯公子都躲進房裏了……
    天還沒亮小悠便醒了，倒不是凍醒的，火爐裏的火還旺著呢，昨晚備了好多炭，她是餓的。
    昨天計劃著要趁梁曉不在去蘇琝那探探他書房裏有個什麼寶貝玉佩，晚飯根本就沒有吃飽，還做了那麼多費神費力的事，不餓才怪。
    清晨的大街，既冷且清，因時辰太早，連擺路邊攤的都還沒出門，隻有幾家老店亮起了燈準備早市。
    但是，很快，京城就熱鬧起來了。
    沉重的馬蹄聲擾了人們的清夢，整齊的馬隊在寬闊的街道上呼嘯而過，由北向南往南門馳去，飛濺起來的雪沫落了小悠滿身。
    小悠往牆角縮了縮，好多人呐，一個個飛揚著墨色的披風，露出裏麵大紅的禁軍服飾，頂上的頭盔泛著幽光，刹那不見。
    他們這是去哪啊？
    好半天不知人數多少的禁軍才全部過去，街道兩邊已擠了好些有點茫然有點忐忑的人們，京城新的一天也終於開始了。
    小悠買了老大一包熱呼呼的包子回家，眾人都已經起床，昨晚的確睡得太早了。
    廚房裏飄來小米粥的香味，潔欣正拿著勺在鍋內翻攪。
    放下包子，小悠對梁曉道：“老大，天沒亮就好多禁軍出城了哩，騎著馬跑得挺快的，把我衣裳都弄濕了。”
    桌邊在喝茶的三個男人同時抬頭看向小悠，臉上俱有驚疑之色。
    “算算時間，稍微正常點的話，皇上也該到京了。”梁曉掐了掐手指。
    小悠手中的包子已經是弦月的形狀，嘴裏含糊不清：“不是說過完冬天才回來的嗎？哦，知道啦，是給他兩個兒子辦喪事來了吧？”好在天冷，不然早就臭了壞了，不知美人師傅他們是不是要常去看那兩個小皇子。
    梁曉瞪了小悠一眼，小悠馬上閉了嘴，專心啃了幾口包子又跑去廚房看粥熬好了沒有。
    小悠填飽肚子再出去時街上又已變了模樣，朱雀大街上到處都是穿著棉襖的士兵和一些被征集來的百姓揮著鏟子鏟雪除冰，因為人多勢眾，許久不見天日的石板路再次完全露出濕漉漉的容顏，鏟起的雪也沒像以前那樣堆在路邊，而是被運到城外。
    “這是怎麼回事啊？”小悠擠了擠眼睛。
    跟著出來購置年貨的潔欣嗤道：“你們吃飯時不是說皇上要回來了嗎？”
    “哦。”小悠點點頭，她記起那次皇帝大人到建州時那裏的街道也是用水衝洗過的。
    等等，皇帝大人要回來了，她之前沒有想到過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反正人家是回來奔喪的，但是，她的美人師傅，要找皇宮裏的那塊玉佩應該還沒找到吧，至少昨天還沒找到。
    雖然美人師傅說什麼他們要的不是江山，要給一個什麼太尉平反，那就是說美人師傅不會造反去把上官小姐搶回來，但是皇帝大人承認自己以前做的事是錯的嗎？而且，戲文裏也聽過不少太尉，可沒一個是好人，都是大大的奸臣。
    有時間應該去打聽一下之前有個什麼太尉。
    潔欣拉著小悠轉上另一條街：“我們繞路吧。”反正隻是去菜市，要多買點肉醃起來，沒多久就要過年了。
    從菜市回來，梁右手上提滿大包小包，身上還掛著兩個，潔欣小悠兩手空空邊走邊說著小話。從後麵看著潔欣與小悠說話時神采飛揚的側麵，梁右露出一抹寵溺的笑，暗自慶幸像小悠那樣的隻有小悠一人，不然可就夠他們頭大了。
    小悠他們沒有再去朱雀大街等著看皇帝回京，若說有好奇，也就是好奇皇帝會長成什麼模樣，是否真會像戲文裏一樣一看到他就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尊貴龍氣，讓人不敢與之對視，連抬起頭來都不能。可是上次在建州就見識過了，皇帝是躲在寬大的禦輦裏麵的，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