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葉凝夕立在原地，身後還不時傳來艙內那些人的呻吟聲。我們都明白，或許下一秒，我們連垂死呻吟的機會的都沒有。這個船家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有人容不得你，我隻好得罪了！”那個假船家邊說邊向艙內扔了一個藥瓶。先前被我下毒那些人服了藥便恢複正常。艙內之人一擁而上攻向身後的葉凝夕。我心裏一急，拔劍就想過去幫忙，卻感到背後騰地冒出一股殺氣。我本能地向後一揮劍，擋住了另一柄長劍。我真悔呀，早知道就不應該對那些人心軟。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
    “那你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殺我？”
    “我無須奉人之命，不過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而已。”
    “哦，那就是殺手了……”
    說話間，我們已過了十餘招。我早就看出此人武功不弱，卻沒想到自己與他懸殊這麼大。隻十餘招，我已經力不從心了。側首看見葉凝夕那邊也不容樂觀，雖說那幾個人功夫不算太高，但畢竟人多勢眾，葉凝夕同時應付五六個人，也相當吃力。忽地，聽得一聲尖叫，葉凝夕右手捂住左肩，想是中了一刀。
    “小夕！”
    我驚呼一聲，正準備跳過去幫忙，卻聽得葉凝夕焦急的聲音傳來，“宛兒小心！”
    刺骨的疼痛襲來，我意識到自己後背被劃了一刀。感到有溫熱的液體不斷從體內往外冒，我也顧不上許多，點了幾個止血的穴道便跳到葉凝夕身邊，與她並肩作戰。還好，她的手臂隻受了點輕傷，應無大礙。她卻一個勁地關心我背上傷勢如何，我對她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告訴她我並沒怎麼樣。眼下非常時期，我們誰也不能再分神。
    環顧四周，發現江麵上除了我們這艘船，竟然再沒其它的！這裏是一個淺水灣，因為河道驟然變窄，水流異常湍急。我們的船停在離岸十幾米遠的河麵上，船底觸及河底沙石，因此才稍微平穩些。不過，河兩岸都是陡峭的山坡，想上岸卻並不容易。本應是豔陽高照的午後，這裏卻因為兩旁高山的遮擋而變得有些陰暗。山上不時傳來幾聲猿啼，更增了幾許淒涼之感。
    為首的黑衣人又開口了：“路姑娘，我們本無心傷你。隻要你交出劍譜，我們定不會再與你為難”，咋一聽竟是十分懇切的語氣。
    對於他的稱呼我有些意外，難道江湖中散播的消息還包括我的名字？不過這些人應該都不是什麼好人，若是光明正大為何又要黑衣蒙麵呢？而且，分明就是來搶東西的，還說得那樣冠冕堂皇，倒像給了我天大恩惠似的！對於這種行為，我向來是嗤之以鼻。因此，我輕哼一聲，撇開臉，並沒理會他們。今日這一戰定然是免不了的，既然為玉不能全，就是碎了又何妨！
    我和葉凝夕背靠背站著，她手裏拿著一把從一黑衣人手裏搶過來的劍。此時此刻，我相信她的心裏也異常緊張。原本這些人是因為我而來，如今卻要連累葉凝夕一個無辜的外人，我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因此，我盤算著，找著機會就讓她先走。我一個人，也不會有那麼多顧慮了，萬不得已，也隻好……
    那個為首的黑衣人估計被我的態度惹惱了，打了個手勢，一夥的黑衣人又攻了上來。很奇怪的是，那個假船家卻站在一旁並不行動，隻抱著劍冷眼旁觀。我想不通，也沒有心思去想通。眼下，既然不用應付他，我便先解決幾個黑衣人再說。
    萬事留條後路是我行事的原則，毒藥備兩份自然成了我保命的後招。心裏思忖著，待這幾個人近前來，我再使一次毒，然後葉凝夕將暗器射向那個假船家，趁他分神的一瞬間，我們立時逃到岸邊。
    計劃好了，我心裏卻緊張起來。這最後一搏，是我們唯一的生機。我與葉凝夕相處了這段時間，默契增加不少，隻給她示意了一個眼神，她便明白我的想法。
    這一刻時間仿佛被調慢了速度，麵前的黑衣人一步一步朝我們“挪”過來，我緊了緊握著毒藥的手。“咚咚咚”，心髒急促跳動著……近了……近了……抬起左手一揮，漫天毒煙不見，反而見到滿眼鮮紅……
    血！那是我自己的血！左手腕上一條長長的口子，正發瘋似地淌著鮮血。“嗒嗒嗒”，一滴連著一滴，不停地扣動我的心。那是生命流逝的聲音！
    死亡我不是沒經曆過，穿越過來那一次，也同樣是死亡，可是這一次我的恐懼卻遠遠勝過那次。人的一生終究太過渺小，滄海一粟。
    視線收回，一柄長劍正擦過我左手朝我喉間刺來。他的速度竟然快到如斯地步！眼見著劍尖離我越來越近，隻兩寸就要穿喉而過。此時，我反而鎮定下來。右手迅速一抬，舉起泠霜，格開了對方的長劍。
    “鐺”兵器相擊的聲音。我右手被震得發麻，卻不得不更加握緊泠霜劍。我明白，一個使劍之人失去了劍就等於失去了生存的籌碼。身後，葉凝夕又被那幾個黑衣人包圍了。不過，看他們的打法，倒不像是要致人死地，更像是在拖延時間。想清楚這點，我也放心許多，至少葉凝夕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我的左手估計是被割到動脈了，血止也止不住。這邊，那個殺手一擊未果，又來一擊。對方長劍順著泠霜急急削下，我心下一急趕緊抽回手，對方卻順勢朝我後背劈來，我躲閃不急，又中了一劍。這一劍不似先前那一劍，因為殺手離我更近，力道自然大了許多，我能感受到這一劍恐怕傷到脊椎了。往前一個踉蹌，我差點撲進河裏，虧得我右手死死摳住了船艙的木板。那邊葉凝夕看到，又驚叫了一聲，急著想過來幫忙，奈何身邊眾黑衣人圍困，隻得幹著急。我勉強扯開嘴角對她笑笑，想告訴她“我沒事”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突然變得微弱，連自己也無法聽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感覺自己越來越無力。分明隻幾招的時間，我卻感覺過了一生那麼久，而這“一生”卻是隻有痛苦的一生。左手腕傷口還在淌著血，背上也不斷有溫熱的液體往外冒，錐心之痛不斷襲來，一點點摧毀我的意識。我用盡力氣，左手死死摳住木板，右手拄著泠霜劍，不讓自己倒下去，那邊葉凝夕還需要我的幫助，我們還要打退那些想搶劍譜的江湖人，還要找到師兄……我還有好多好多事要做……
    “呲”眨眼間，一柄長劍插入我心口。瞬間，我仿佛又感受到了一年多以前，汽車墜崖之時，心髒被劇烈刺激時的那種震蕩。霎時間，天昏地暗，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我順著劍尖往上看去，那個殺手一臉漠然，仿佛他劍下的我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毫無生命的物體。胸前遍染的鮮紅激不起他絲毫的情緒。天地間的顏色，慘淡得隻剩下黑白。我扶著木板的手再也沒有力氣，瞬間，滑落……
    殺手身後，葉凝夕發瘋似地朝我奔過來，那一臉絕望的表情，以及周圍那些黑衣人震驚的神色成了我倒下前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