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站在車站牌下，手中的硬幣旋轉著上拋，易晴看它劃過曲線而後落在自己手裏。
    “小白，不準叫。”踢了下旁邊不停叫喚的邊牧，低下頭說。人多的時候，它越叫越厲害，旁人沒說什麼，但有意無意投過來的目光讓易晴有些不好意思。小白嗚咽了幾聲，蹭蹭易晴的褲子挨在旁邊坐下來。
    入秋了天氣轉涼，但陽光還不錯，照在身上很溫暖，投射開來光線襯著易晴的笑，顯得這個男孩子燦爛無比。
    公車來了，上車投幣後選倒數第二排，再抱起小白在身上，小白趴了前腿在玻璃窗上興致勃勃看外麵，髒了的狗掌在白色衣服上留了一個個髒跡也沒見易晴有什麼介意。
    抱著小白坐著也盯著外麵看，顧安帆說過幾次易晴和小白在一起的時候像兩條狗，他不喜歡小白的，這種狗太過小家子氣，在地毯上打滾，誰逗一下會開開心心搖尾巴回應，以顧安帆的性格，就算要養狗都該是養那種誰都不敢碰一下的凶類。
    後來顧安帆出現的時候，易晴會把狗抱走了，因為說不準那樣陰晴不定的人，什麼時候會把它一腳踹死。
    “這狗幾歲了？”
    爽朗的女聲，一點都不怕生的那種。旁座的問話聲過了幾秒，易晴側過頭來微微愣了一下，“五個月。”
    “才五個月？但長得好大！”女孩子黑亮的眼睛怔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感覺。
    “它吃的太好了吧。”易晴說的時候有些窘迫，難道小白是狗類裏的老人臉？
    “也對，看它還是很親人，小狗才這樣。”伸手去撓小白的頭，那家夥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再是一路無言，那個女孩子下車站在馬路邊衝著易晴揮揮手，易晴舉著小白的前爪起來隔著玻璃窗也揮了下。
    ∝∝∝◆∝∝∝◆◇∝∝∝◇∝∝∝
    人緣是三世，而佛緣是一世，但無論一生還是三世，終歸有無緣分強求不來。
    ……
    “佛堂的門檻是佛祖的肩膀，受眾生苦難，所以你不能踩在上麵。”沒有回頭，顧安帆依舊是頷首肅立，對著後麵人說的這句話也沒有絲毫波瀾。
    “你也有虔誠的時候？”路秉川回了一句，但還是如了他的願從半膝高的門檻上下來。
    大殿上是白玉觀音像，觀世音有三十三化身，路秉川自然是不太懂這些，隻知道一般而來的是送子觀音，抱著手臂看了半天，等半分鍾後顧安帆轉過身再走過來的時候，隨口就問一句，“你求子啊？”
    路秉川明顯看到顧安帆右臉僵了下，再小心翼翼又問，“難道求姻緣？”左臉也僵硬了，顧安帆理都沒理直接跨出門檻出去。
    “你等等我嘛！”路秉川跳了出來開始追人。
    折騰到最後，總算知道拜觀音可求三事，送子、姻緣、平安。但即便是最後的隻求平安，也是路秉川不能理解的，覺得顧安帆變了，他先前隻那種自詡為天的人，他的命除了他自己沒有誰能去決定。
    司機開了車門等在那裏，路秉川示意他要同顧安帆一起。
    “你不是我，怎麼篤定我變了呢？”笑了下，顧安帆對著旁邊不解的人回答，“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改變我。”
    顧安帆這種人，要他動情動心太難了，無心的修羅般，怎麼也打不死打不倒，沒有一點弱點。
    黑色房車平穩行駛，透過單麵的車窗能看見外麵飛逝的景致，人或者物都倒退著消失，其實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小晴還好麼？”路秉川忽然著問，卻也顯唐突。
    “你走一個月，回來不問問我好不好麼？”挑著眉睫問。
    “你會不好？你好得不得了行不行。”翻白眼，硬朗的臉上全是不屑的表情。
    “沈雲死了啊，”類似鬆一口氣，顧安帆說話的時候很輕鬆，側過頭來看著路秉川的撲克臉，後麵的話也是直截了當沒有拖拉了，“你放心，易晴好好的，那麼乖的孩子我不舍得弄壞。”
    “你覺不覺的你變態啊？”路秉川是語重心長的口吻。
    “我哪裏變態？”顧安帆理所當然反問。
    “你就舍得啊？”路秉川是天生凶相的人，但對這顧安帆，對於誰比較狠辣這一點他認輸。
    “我早就說你看上他了，上次說你還不承認。”顧安帆笑得跟個妖孽一樣，路秉川臉色越難看他笑得越歡快。相識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路秉川不好男色，但任何事都沒有絕對的，某些人天生就對某些人毫無招架能力，生生相克。
    “你皮癢麼？”路秉川還是抱著雙臂臉虎得死死的，但這種架勢自然虎不住顧安帆。
    笑了一陣，抬起手腕看手表指針，再抬頭對這路秉川說，“這時候易晴應該回去了，要不要去看？”
    路秉川沒說話，臉部線條硬朗從來都不見一絲緩和。
    “他天天帶小白玩，你送的那條狗這麼大了。”顧安帆雙手展開，臉上表情說不清楚是什麼意思，“吃了我好多東西。”
    “你跟條狗計較什麼？再吃能礙到你進食啊？”路秉川總算成功把顧安帆噎住了一回。
    臉青了下，但亦沒太多反應，斜挑了下眉又是以往神色，“你到底去不去看易晴？”
    “不去。”過了很久，才說了那兩個字。
    “為什麼？”有些詫異。
    “沒為什麼，”垂了下眼，路秉川濃黑的劍眉有些擰住，“你倒是為什麼總以為我看上小晴了？”說喜歡似乎太過輕薄，說緣分又太過敷衍，或許是特別存在，但總之並非那麼不可或缺，其實若比起路秉川，顧安帆應該更是搖搖欲墜著心裏定位。
    “你不跟我回去就滾回你車，別在我眼前礙事。”煩躁起來，聲音卻很平靜。顧安帆嘴唇本就很薄，如墨玉一樣的眸子盯著人，很輕易讓人知道他心情已經不太好。人說唇薄的男人，都是薄情的。
    “聽便。”攤手，路秉川不在意。
    示意司機停車，顧安帆麵無表情看友人甩了車門離開，再過了五秒搖下車窗衝著那人背影，“那邊還順利麼？你這次回來準備幹什麼的？”
    車停了幾輛在邊上，路秉川大步往那邊走過去，聽著顧安帆不冷不熱的問話，留了張側臉過來，“下次說，今天沒心情。”
    車裏的人愣了下，冷秀的一張臉略微不快，但也沒再說什麼。
    車子再開動的時候，司機問是回去麼，顧安帆撐著額頭說去車站，再問哪個車站，他食指用力扣了下太陽穴說易晴下車的那個。
    已經離家很近了，再倒回去車站也隻是一條直路，顧安帆下車看了眼長長的大道，兩邊都是常青樹，能看得見盡頭的住宅區，人行道上鋪滿著方格子，鑲嵌開來拚磚中間的草已經枯黃，到底是秋天，蕭條不是人能改變的氣氛。
    “你先回去，我等下走回去。”對著站在車那邊的司機說完，顧安帆抬頭看了眼天，記得剛剛從寺裏出來的時候太陽還不錯，忽然感覺黑沉沉的了。
    年輕的私人司機應該也是內斂的性格，頷首答應了一聲沒多言什麼，俯身進車很快倒車完畢就直走了。
    ~~~~~~~~~~~~~~~~~~~~~~~
    留爪。。。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