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向 第十章:趁勢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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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吹,戰鼓擂,北疆之城拉開二戰。
當北蠻再次雄赳赳氣昂昂,聲勢浩蕩地前去進攻時,全都傻了眼地徒看那道厚重大門。原來城門已被鑄上厚厚鐵漿,完全封閉得嚴嚴實實,固然攻不可破。
“曾聞顏越乃光明磊落、驍勇善戰之將?啊呸!沒想到使出此等把戲!”別提晝霸猛將有多鬱悶,興致勃勃備了不少油桶,看來火燒城門之計已成竹籃打水,枉費一空。
“他個挨千刀的,老驢子狗急之下如此窩囊!”另一猛將破口大罵。
晝霸扯著嘴角道:“既然城門封死,那就隻有將目標注重城牆,勢必從城牆尋求突破!”。
當下,北蠻的箭支大多裹有硝石、硫黃等混合物,箭鏃隻需往油桶噴出的火焰一點,數不清的火箭往城樓呼嘯而去。城樓上防守的士兵亦非省油之燈,早將大麵鐵盾架成一幕鐵牆,使飛來的火箭叮叮咚咚折落。雙方舊境重演,空中火光連天,梯上石下又開始了激烈交纏。
身在戰線的晝霸與他千千萬萬的兒郎,做夢也未料及此時此刻自己後方營地正遭受狂風暴雨的侵襲,看來晝霸錯過了一場暗無天日。
百名精騎昨夜未返北城,為的便是今日的趁火殺劫。在等著晝霸領軍出動不久,白衣少年便與顏穆率領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入蠻營,組成幾隊精密的陣容,盡情屠殺留守在營的後勤北蠻。近兩千北蠻遭受突然來襲,措手不及、驚慌失措,有的根本來不及端抄器械;有的更是慘不忍睹,好不容易帶著昨日的傷勢僥幸活回,可眼前卻是難逃一死。
一道道血花的揚起便代表一個個生命的隕落,少年手中長劍猶如一道殺生之符,寒光閃過哪裏,哪裏就有人無聲地倒下。一旁的顏穆亦是毫不落弱,手中那支銀槍舞得虎虎生風,招式簡單凜冽,槍影所到之處,熱血一連飛濺。
一番殘酷地廝殺之後,那些蠻敵的性命便永遠沉逝在這塊土地之上,為其進犯南越疆土的貪陋罪行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大火熊熊地燃燒,火光四處亂竄,肆意吞噬一堆堆軍備物資。騎兵們在不遠處的馬背上看著滾滾濃煙中坍塌的帳營,即使有人身負重傷,但心中皆同樣有種難以言語的激情。此激情源於本國幾十年來未曾發生具有規模之戰,騎兵們今日能夠痛痛快快地廝殺一場,可想而知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得到了熱情地綻放。
“我們有的是辦法將蠻敵們的糧草運送回城,可為何要燒毀?多可惜不是?……哈哈,可惜倒是可惜,但最主要的是要撩撥晝霸的脾氣,讓他氣個要死不活不是更好?!!哈哈,大家感覺怎樣?嗯?”顏穆體內的熱血還在沸騰著,難以平靜。
“高興!高興!高興!”大夥這般呼叫道。
“躺下的北蠻近兩千,兩千條命啊!這都是配合了影公子所指導的特殊陣形,你們都是我北城最精銳的勇士,不負此戰!”。
“必勝!必勝!必勝!”又是一片激情澎湃。
顏穆非一般地起勁,連脖子上的青筋亦冒了出來,“當衝入蠻營的那刻,我的雙手就已充斥出最大的力量,一鼓作氣大開殺戒……影,你呢?”。
少年注視著火光,仿若此刻隻剩他一人,自言自語道:“初次殺人,溫熱的鮮血不小心濺在臉上、身上,一切快得連厭惡的情緒都來不及觸及……”。
“初次殺人?”。
“信麼?”。
“呃…………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為何?”。
“但凡何事,總有初次,大家說是不是?嗯~”顏穆回答得簡簡單單。
“那麼你的初次是於何時?”少年揚起袖口,隨意地擦了擦麵上的痕跡。
顏穆爽朗地回憶道:“那是一個夏末之夜,十歲的我正值頑皮之期,偷偷跟隨兩名巡夜身後,打算找機會將巡夜戲弄一番。……哪想在一條暗巷裏,有幾名醉痞正侮辱一位娘家婦女,巡夜們見狀便與醉痞發生搏鬥,一名巡夜被當場毆打致死,另一名見勢不妙轉身而逃。痞子們怕牽連命案,並不打算放過逃走的巡夜,為此匆匆追殺而去。一名醉痞因色~欲難止卻又返了回來,想繼續對那婦女強行不容之事。當時,藏身不遠處的我早已拔出隨身匕首,趁那醉痞無防之際一刀刺入了他的要害,再是發了瘋地連刺無數刀……直到他再也無法動彈。就這樣,我因憤怒而殺了人,看著手上沾滿的鮮血,卻感到一種說不清的罪惡……畢竟我是那般凶狠地殺了他,當時我是否應給他贖罪的機會?或將他送往官府……?”。
“十歲!你的十歲……萬惡淫為首,他是個該死之人罷了!就像眼前這些死去的北蠻,若他們不死,仍會征戰不休,我們的計劃也會遭受影響,或到頭來死的便是我方軍民。可見戰爭多麼殘酷,有時根本容不得我們半分心慈手軟!……他們以野心引發這場戰亂,就注定所要付出的代價!”少年的眼神在這個時候不是清澈,而是深黑。
“所謂的代價……何必呢?”顏穆歎謂。
“找時間回城罷~”少年調轉了馬頭,“兵不刃血並非仁慈,而兵刃鮮血亦並非罪惡,反倒讓他們得到欲望的解脫罷了……有些事一旦開始,便會再有繼續……”。
一旦開始,便會再有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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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這端,蠻敵戰況與昨日相同,枉然耗費並未討著可趁之機,根本得不到任何進展。
“大尊,您看這……?”。
“立-即-撤!”晝霸緊握腰間刀柄,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目前他已完全意識到攻城的難度,如此強攻硬奪並不為妥,還須回營從長計議。
不久,蠻軍隨著晝霸統統撤回,當原路歸回麵對營地的烏煙殘跡與一地焦爛的屍首時,全體驚呆。
後營怎會???晝霸與猛將們飛奔下馬,難以置信地瞪著雙眼看著眼前。這時的天空陰沉昏暗,老天不作巧地降下了驟雨。
雨中的晝霸長嘯一聲單膝落地,拔出冷刀倒插入土,“好,很好!是我晝霸低估了他們!”。
全體北蠻隨晝霸呆於雨中,咬牙切齒任雨水肆意衝刷身體。當年,氏族部落出了位英勇無敵的霸主,而這位霸主此時此刻囂張的銳氣大是受挫,心中氣血倒流,粗闊的臉上肌肉打顫,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
生平第一次,晝霸感到自己遭受到極大的恥辱!
風雨中回城,樓上早已拋下無數軟梯,個個騎兵攀牆而上,老城主與眾屬正等待眾人的回歸。
“哈哈,痛快痛快,老夫感到非常痛快,那晝霸壓根就是有勇無謀之輩!”滿臉笑容的老城主大呼痛快,見少年與顏穆上了樓來,不禁上前揮手拍去少年的肩,表達自己極佳的心情。
少年抹了抹麵上的雨水,若無其事地帶著微笑。
“父親,那第一勇士今日受到的打擊自是不小,以他那暴躁性子,估計這會快要氣得發瘋,哈哈~”大快人心的顏穆,俊朗中時刻帶著意氣風發。
“你我二人渾身濕透,還是先洗浴更衣去罷~”少年道。
“啊呀,你看老夫高興過頭…來人,快伺候二位洗浴去~”老城主聲一落,兩名隨從畢恭畢敬迎向二人。
“那麼暫且失陪!”少年風雅地轉身,顏穆隨其並肩而行。
“今夜備了慶功宴,影公子待會大廳見~”老城主揚聲。
“待會見!”。
********
夜裏,雨後的秋風夾帶著陣陣涼爽,城主大院鋪了一地的落葉,顯出幾分秋的蕭瑟。
但熱鬧的大廳中,“來來來,先嚐這個,這醬肘子雖普入車夫走卒之手,可肉質肥而不膩、瘦而不柴、濃香淳厚,堪稱當地一絕”老城主熱情地夾起一塊醬肘子放入少年的盤中。
少年撩了撩耳際的發絲,低頭淺嚐起來,“果然味道絕佳,不錯~”。
“公子可曾嚐過‘三吱兒’這道菜?”有人問道。
“哦對了,‘三吱兒’乃我北城有名的特色”。
少年搖頭,表示未知。
顏穆見罷頓起勁兒,指著桌上一道菜道:“即使他知道這道菜,料他也未必敢下口!”。
好奇的少年盯著顏穆指的那道菜辨認片刻,狐疑道:“這個……?”。
“嘿嘿,若我告訴你這是鼠肉,你還敢下口麼?”。
旁人笑看顏穆古怪的表情,皆知顏穆用意何在。
“告訴你這道菜的做法吧,先用竹筷夾住新生的小鼠,小鼠痛得“吱呀”一聲,此乃一吱;再將其浸入調料之中,小鼠又會發出一聲,此乃二吱;稍後再將小鼠放入油鍋活炸,下鍋之時小鼠會再吱一聲,便是三吱。三吱後便魂歸西天,成為桌上美食~”。
“沒錯,‘三吱兒’便因此得名,外焦裏嫩味鮮美,公子不妨嚐上一嚐~”老城主一本正經湊上一句。
半信半疑的少年聽得毛骨悚然,見顏穆動筷夾起盤中一鼠道:“祖先們愛吃的玩意流傳千古,來,這隻歸你,這隻歸我……”。
“不不……不必了,我還是喜歡這道熗萵筍……”少年連忙將顏穆的手攔開。
一桌人哄堂大笑,殊不知老城主憋笑已久,這會放聲大笑就差笑趴桌麵。
“好啊,穆兄是在戲弄於我?”。
“哈哈哈,你還真信?……什麼眼神,還不仔細瞧瞧這乃石魚所做,此魚不過長有手腳,酷似老鼠罷了,哈哈~”顏穆笑得個誇張。
“你……!”少年滿臉漲紅,仔細一辨還真是條魚。
“見諒見諒,我兒一時頑趣,公子你莫要介意。此杯當是老夫向你致敬,以謝你這些天來勞其心神為我北城~”老城主向少年舉起了杯。
少年與城主一飲而盡,顏穆由此也端杯道:“影,今兒是個痛快之日,與你一起的感覺真好,讓我受益匪淺……”。
“穆兄英勇殺敵,不可否認虎父膝下無犬兒”當少年飲完第二杯,“嘶,這酒的味道……”抿了抿唇,感情這酒大有區別。
“怎麼?”。
“為何如此甘甜?”。
“你不會不知水酒吧?”老城主狐疑。
少年據實道:“在此之前我隻飲過殿下所釀之酒,那味兒甚烈”。
“原來如此。這水酒味較淡,不易醉,因醉酒乃兵家大忌,當年皇上下旨勒令軍中禁酒,而老夫一日不飲便渾身無力,所以便提出飲用水酒,無礙大事。因此老夫也就習慣了這酒……”。
“嗬嗬,要說殺敵,他的身手可是那般快捷利落,不見得比我少殺!對了影,你使用的那柄劍並非一般之劍吧?……出鞘一聲傲骨之吟,無論殺入多少劍身都毫不留下一絲血跡,好劍,絕對好劍,有空將它借我賞識一番怎樣?”作為武將出生的顏穆,天生對兵器有種特殊情結。特別是見少年的那柄長劍,劍鞘古樸無華,不足引目,但劍一出鞘就有著天差地別,劍氣淩厲。
“‘夜未央’出鞘必飲,若非習武之人便會被其劍氣所傷”少年道。
“非凡之劍定當不可輕易出鞘,‘夜未央’是它的名?我倒初次聽聞……”。
見顏穆讚少年殺敵,三名屬將帶著敬意向少年舉起了杯,“影公子不但樣貌俊美,且智勇過人,不得不令我等大生敬仰,公子,我等三人一同敬你,感謝公子前來北城解危”。
“過獎過獎……”。
“公子如此人才,敢問公子門第於何?”一人問道。
少年放下杯,“在下來自遠方山野,並非名門出生。因與殿下相識有緣,所以便為殿下效力”。
“哦!公子乃遠方人氏?”。
“老夫見你雙眼如炬,貴不可言,將來定會建功立業,大展宏圖”老城主非一般地賞識少年。
少年莞爾帶笑,“但願如此!”。
在旁的顏穆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至真至誠道:“影,你我不如結為異姓兄弟,將來也好有個相互照應……”。
“我既已稱你為兄,難道還不算兄弟?”少年偏頭,嘴角一個明媚的弧度。
“哈哈,太好了!從今往後我顏穆便有了位真正的異姓兄弟……”。
“且慢且慢,聽老夫一言。……你二人相交甚好結為兄弟,那麼老夫有個冒昧之願,不知老夫能否成為公子義父?”老城主帶著一臉期盼探問少年。
少年聞此一言,略些驚訝地看向老城主,從老城主的眼中看到了真情所在。幾日來與這父子的不少接觸,父子二人皆都胸襟坦蕩,性情爽朗,況且……。少年心中頓有念頭閃過,此念很快便隱沒心底,成為定局。
當即,少年離座往老城主麵前一膝落地,抱拳道:“義父在上,請受月影一拜!”。
“請起,影兒快快請起!從今往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老城主大喜過望,眼眶不知不覺變得濕潤,眼前這個情景令他為之感觸。
待老城主親自將少年扶起回座,帶著情緒緩緩道:“穆兒他娘過世得早,自小穆兒便被老夫置於軍中艱苦磨練。老夫有意對他嚴厲苛刻,要他深知我顏家男兒身負一國重任,必定要比常人突出韌性。……正因如此,老夫不是不知穆兒心中孤苦,這下可好,穆兒總算有了手足之情,老夫亦得了位出眾的義子,可喜可賀不是?”。
“父親”顏穆低呼。
“老夫知道當年之事你到至今還是耿耿於懷,可……”老城主似帶起了哽咽。
“主子,當年之事劉毅愧疚至今,少主要怨就怨我老劉罷了!”年顯略大的屬將劉毅道。
另外兩名屬將緊接離位,向老城主跪了下去,“我黑無與白常同樣愧對主子,這些年來我們一直食之無味,睡寢難安,心中每日盼著要為主子報仇雪恨!”。
少年安靜地看著這一幕,顏穆卻是情緒失控地吼起來,“我恨你們為何不告訴我真相?!”。
“少主你不能一直這樣誤解主子,主子也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
“什麼將來?你們說我能有什麼將來?!”。
“住口!……今日乃高興之日,都怪老夫一時感慨而提起舊事”老城主大喝一聲,麵上早已布滿陰影。
可顏穆不甘,多年以來想要知道的事卻被那般隱瞞,自己還要怎樣忍受下去?
眾人沉默,老城主終是歎道:“穆兒自那過後並未得到老夫任何疼愛,也再未享受半分家的溫馨,他要恨老夫也是情有可原……”。
“爹!”一聲爹已久違了不知多少年,使得眾人皆是作愣。
“其實我又怎能恨你?穆兒骨子裏流的是爹的血,爹對穆兒的苦心穆兒並非不懂。一直以來爹對我的冷漠及嚴厲完全掩沒了親情,在別人眼中我們父子之間隻有將士之分,而無父子之情。……十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娘她是如何遭人慘殺?年幼的小妹又是如何失散?至今是生是死下落不明!我承認,穆兒當年特別恨你,恨你未能保護娘,更未尋回小妹,反而狠心棄下她們!……但近些年來,我糾結到底最後想通,爹一定有難以說出的苦衷是不是?當時爹是不會棄下她們的對不對?”顏穆神情痛苦,雙眼圓撐一眨不眨,絕不讓淚現。
大廳異常,眾人無聲看著父子二人。
“還知道叫我爹?老夫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你這麼叫我了”老城主身體微顫。
“你是我爹,今生今世都是我爹!我又何嚐不知爹的暗中關懷,何嚐不知爹為何不肯與我說清當年之事!”。
“我隻告訴你,爹確實未能護及你娘與妹,爹對不起她們,也對不起你,更讓你大失所望!……”老城主又何止是痛。
“少主,那夜情況十分險惡,主子他是被夫人打昏讓我帶走死裏逃生,不然主子……”。
“那都是娘的意思,娘要爹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機會洗清怨仇?”其實顏穆早已猜測到數千遍。
“危難之即,主子托付我倆護送你走,說一定要護好你。……是啊,骨子裏流動的是永遠割舍不掉的血肉之情,少主如能理解,黑無死也能瞑目了!”跪地的一位深深地叩了下去。
劉毅老淚縱橫道:“我們跟隨主子三十餘年,少主,你是我們看著出生看著成長,如今你真的長大了啊!”。
“爹當年威名四方,一絲不苟為朝效力、護衛江山,卻不想遭奸人謀害而被貶將軍之職,皇上為何偏要聽信奸人饞言?這難道不是可恨可悲可歎至極之事嗎?!”痛怒的顏穆一拳擊桌。
少年由此出言道:“顏將軍是位責任心強、言而有信、仁愛軍民、一心為國的忠誠將領,而最清楚將軍品行之人莫過於皇上。義父,有些事我想與你單獨一談,不知此時可否?”。
“既然皇上最清楚爹,可又為何那般行事?”。
“穆兒,你不明白實際情況就不要妄自言論”老城主與少年相交一眼,點頭道:“影兒請隨老夫書房去罷”。
“可是爹,這……?”。
“你們繼續,一會讓人送些酒菜去書房,其他人不得打攪!”老城主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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