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京風雲  第三十六章 祭天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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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祭天
    臘月初三,皇帝趙禎攜百官祭天。皇家素來繁禮多儀,雖說趙氏皇族自太祖起便是以勤儉為美德,然而這排場也小不了。
    趙禎恭恭敬敬的攙著太後走在最前麵,八王則在趙禎的身側,其後是太師龐籍,其餘的文武則遠遠的跟著。
    一番禮節性的祭拜之後,聽著僧人說著些祝福的話語,趙禎有些哀傷的在心中暗歎了一句:“今日雖為朕的生辰,卻也是母妃的忌日。願母妃已去往西方極樂,朕未曾盡過一日為人之子的孝道,願蒼天寬恕,賜福於母親。”出自肺腑,不由得眼眶微紅。
    趙禎記起來從很小的時候起,皇家的小輩們湊在一起玩耍,別人的身邊總有母親緊隨左右,而唯獨自己的身邊永遠隻有些侍從,雖說一直以來趙禎的心中就充滿了滿足,因為他的父王視他如若至寶,諄諄教誨透著濃濃的關愛,偶爾的苛責之後總是溫言的撫慰,這種父子之情,即便是直至今日,這種感情也深深的小心翼翼的珍藏在心裏,甚至在心底一點點的發酵醞釀,越發的成為了支持他周旋於大臣和後宮之間有力的精神支柱。
    記得有一次,趙禎實在忍不住了,小小的孩子一個勁的纏著八王要母妃,卻換來的是八王的一聲輕歎,趙禎至今都記得,他那風華絕代的父王在那一刻眼中是怎樣自責,至今也記得八王那日是用怎樣的語氣說的那句話:“本王對不起你娘啊。”所以在趙禎心中,八王與母妃的感情很深,不然為什麼自從母妃去世之後,八王就不曾再娶?聽南清宮的下人們說過,母親是因為生下自己難產才過世的,還記得自己曾就此事問過八王,那時的八王隻是拍拍他,笑笑,說:“禎兒還小,有些事以後會知道的。”
    想到這裏,趙禎扶著太後的手有些抖,猛的回過神來,意識到,而今自己被迫要稱為“母後”的這個女人,正是那無時不刻不想置他父王於死地,無時不刻不想掌控他的人,他已經忍了太久了,他生怕哪天自己忍不下去做出什麼事來。不知道為什麼,趙禎從見到劉後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歡這個女人,似是前生就與她有過節一般。不由得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
    劉太後感覺到趙禎的變化,斜眼看了他一眼,不陰不陽的說道:“皇上,祭天大事怎可神遊?成何體統!”
    趙禎一愣,暗自咬了咬牙,八王從他做太子的那一天起就一再的囑咐他,對太後一定要忍耐,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無條件照做,不然保不齊哪天就會死在這個女人的手裏。趙禎知道此時還不是時候,於是略一躬身,剛想順從的說一句“謹遵太後教誨。”話還沒出口,便聽得身旁的八王輕歎道:“太後切莫責備皇上,隻怕皇上是想起他娘了。”
    話一出口,趙禎和太後都是一愣,趙禎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八王,心中暗想,父王這是怎麼了?明明是父王說過的,在太後麵前一定不能提起他娘的,一定要裝作太後便是他親娘一般,可今天,八王竟然公然提起自己的母妃,這是為何?這不是存心激怒她嗎?
    果不其然,那劉太後看向八王的目光越發的怨毒了,霸道慣了的女人,那眼光叫人毛骨悚然。沒錯,劉太後恨八王恨到了骨頭裏。他在她麵前從不稱她為皇嫂,從來都隻叫她一聲“太後”,不鹹不淡的,她卻清晰的記得,多少年前,高貴如他卻總是恭恭敬敬的稱另一個女人為“皇嫂”。這個貴氣逼人的男人,為什麼他永遠那麼從容?為什麼這麼多年了,自己早已是昨日黃花,他卻風華依舊?為什麼幾次以為把他扳倒了,讓他臣服了,到頭來卻都被他耍了?為什麼自己無論哪裏都永遠勝不了他?
    所以,當她看到與她對視的那雙吊稍的鳳眸,那似笑非笑卻分明帶著嘲諷的唇角,說不清是怒火還是妒火一陣一陣的在劉太後的心裏燒,到底也是用盡心機的人,出口卻是冷冷的問了一句:“王爺這是何意啊?”
    八王聞言微微勾起薄唇,深吸了口氣,繼而挑眉,半眯鳳眼,回望太後道:“太後莫要誤會,本王並沒什麼別的意思,不過是說,時至今日,八王妃已經故去有整整二十年了。”邊說著邊看向趙禎,又道:“皇上身為人子,應為天下的表率,也確實該找個機會,好好的拜祭一下生母了。”“生母”二字咬的稍稍有些重。
    劉太後聽到“八王妃”三個字,明顯身子一顫,死死的咬著自己的下唇,塗著蔻丹的手指狠狠的絞著袖口。瞪著八王的目光越發的淩厲了,慢慢眯起眼,似是想透過八王深不見底的眸子窺探些什麼,他,到底知道多少?
    八王也不看她,自顧自的垂了眼,籠著手。倒是一旁一直沒開口的龐籍微微笑了笑,湊到太後跟前,卻是對八王道:“誒,王爺此言差矣,依老夫之見,陛下之母理應就是太後啊。”上挑的語調,讓本就有些歧義的一句,留下了無限的回味。竟是一時再無人多言。
    這樣的一番看似平靜卻是波濤暗湧的唇槍舌劍,龐統並未聽見。和其他大臣一樣,他遠遠的跟在後麵,正混在武將的行列裏,漫不經心的四處亂瞟,時不時的探個頭,遠遠的眺望那個杏黃色的身影,腦子根本沒在祭天這件事上。他在想怎麼才能摸摸清楚八王的底,也想看看太後到底要出什麼招。這半年以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八王招招都是衝著太後來的,而且也不太避諱,該對誰下手就下手,一點情麵也不給。而那劉太後一看就是那種報複心極強的女人,又權力欲極重,怎可能坐以待斃?聽說她當年逼死了呂端,趕走了寇準,累死了王旦,真宗一朝的三位名相,幾乎都因反對劉後專權而遭了嫉恨,最後沒一個有好結局的,直到大權皆被太後一黨所獨攬。
    而今,她又怎能眼見著八王一點點瓦解她的勢力而無有所為?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醞釀著什麼,等待著什麼契機。而八王也很怪,明明是可以一鼓作氣給予太後一黨最後一擊,卻為何偏偏在此時停下了動作,平靜的有些詭異,依龐統對八王的了解,八王也在等。看來隻是完全鏟除劉太後的勢力,恐怕還不是八王所想的,隻怕那人是連讓這位太後在皇宮中“安度晚年”都不肯啊。
    龐統想到這裏,突然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他對八王在這件事上特別的固執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當年發生過什麼,他全然不知。隻不過,龐統有些寵溺的想:有這個必要嗎?王爺怎麼看都不是那種會和女人計較的人,就算那女人確實惡毒的可以,也犯不著跟她真較這個真兒吧,堂堂的王爺,也不嫌掉價。轉念又一想,說不定八王和太後有什麼夙願。哪天找個機會得好好的問問。
    就這麼著無聊的白天在祭天中度過,龐統回府時已是傍晚十分,自家老爹似是還沒回來,龐統琢磨著,這樣正好,今天是八王四十大壽,正好自己可以跑到南清宮去,也免得跟老爹多費口舌。
    一路心情極好,哼著小調到了南清宮門口,龐統卻是一愣,明晃晃的一頂龍攆停在大門口,這是誰的根本不用猜,心裏一沉,一陣的不爽,心道,這天煞的老六,根本就是個專門煞風景的主。
    龐統沒上前,一揮手招來守門的小廝,那小廝近來總見龐統進進出出,知道這龐將軍和自家王爺關係很好,笑嘻嘻的上前,行了個禮,打趣道:“呦,龐將軍,您也來給我家王爺賀壽啊?”依照大宋的慣例,為了防止黨爭,向來不大允許皇室宗親私自結交外臣,因此這各位王爺的壽辰,也從來不大肆張揚,不發請帖,不辦酒宴,偶爾一兩個知音好友的,也是私下裏吃吃飯喝喝酒了事。
    龐統挑眉,一副隨隨便便的樣子,也笑道:“是啊,可惜本將軍來的不是時候,”頓了頓,向裏指了指,問道:“皇上來了多久了?”
    那小廝嘿嘿一笑,道:“皇上祭天回來就沒回宮,直接到咱王府來了。”
    龐統一撇嘴,朝著那頂明晃晃的轎子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嗬,倒是來得真早。”
    小廝沒聽出龐統話頭裏的味兒,隨口接了句:“那當然了,將軍您不知道,每年的今天,皇上都是早早便來,陪著王爺喝喝酒說說話,不到後半夜不走的。”
    不到後半夜不走?龐統摸了摸下巴,心道,老六你不走,我還有戲可唱嘛?一雙星目轉了轉,嗬嗬一笑,道:“那成,本將軍過會再來。”說著大步流星的扭頭走了,哼著小曲。
    留下那小廝一臉莫名的看著龐統桀驁不羈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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