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其曲彌高，其和彌寡
    那夜，崔尚書安排最好的帳篷給殷黎影，本想再找個帳篷給狄羅非，誰料殷黎影二話不說，直接拉了狄羅非同住。至此，崔尚書也免不得心有懷疑，這小哥，莫不是……聖上的相好？
    帳篷所在之地頗為空曠，殷黎影又有意不安排守衛，兩人晚上免不得又是一陣顛鸞倒鳳。
    次日，待得殷黎影一早洗簌完畢，和狄羅非一同出門時，便見那耶竟等在帳篷門口。想來已經等了許久了。
    “不知那耶有何貴幹？”殷黎影語氣不善，他一早心情本是好的，但任誰一出門就見一個矮個像你欠他幾百萬兩銀子似的盯著你看，心情都不會再好下去。
    便見那耶跪地道“在下懇請黎大人賜教一二。”
    “賜教什麼？”殷黎影緩聲問道，心中其實已有了底，昨日那耶應當知曉自己的身份了，宸帝之才，天下皆知。這大老粗大概不會想要文鬥，那便是武鬥了。
    果不其然，便聽那耶道“請黎大人與小人過幾招。”
    殷黎影思索了片刻，便也答應了，誰讓他一早被這粗人擾了好興致，不如小懲一下。昨兒晚上狄羅非不肯正麵與自己交合，自己隻得遷就，兩人皆是跪著，殷黎影持久力又好，背麵來也有不少折騰人的法子，兩人直到二更天才歇著，一早本神清氣爽，誰料被這人擋了門。
    見殷黎影答應，那耶高興壞了，擺開架勢就要開始。
    殷黎影也不說自己連早膳也沒吃，也更不可能說自己還“奮戰”了一夜……便也不跟那耶客氣，開口道“想來大家都不用兵器，那便開始吧。”
    那耶個子小，行動靈活得很，瞬間已欺近殷黎影。
    殷黎影一個轉身，反手就朝那耶攻去。
    那耶施展擒拿手要製住殷黎影的攻勢，殷黎影卻以掃堂腿、掌風猛攻那耶的下盤。這點招式，那耶決不是應付不了的，不過，如果他要應付殷黎影的招式，他自己的攻勢就免不了要一緩。
    他不想緩。
    他不能緩。
    他寧願化被動為主動。
    便見那耶生生接下了殷黎影的掃堂腿和掌風，在下倒的那一刹，利用自己的身高，就地一滾，瞬間空手擊出一掌。這便是他們典族人特有的了，要說上天總歸是公平的，雖給了典族人矮小的身形，卻也給他們與生俱來的大力。甚至很多典族人還天生就有淩空飛掌的強大內力。
    那耶便具有此等異能。
    殷黎影一驚，隨即擋下此掌。
    頓時，一口血湧在喉間，但還沒有溢出唇邊。
    狄羅非見狀，有些擔憂。
    之前，殷黎影本並沒有用全力對敵，多少對那耶存了輕敵之意。如今看來，倒是自己膚淺了。
    此時，殷黎影才聚起八分內力，浮於掌下，竟要以內力與那耶相拚。
    那耶見狀，心中不禁一喜。
    殷黎影知曉自己要小心那耶的淩空一掌，為今之計，他隻有斬斷那一掌一拳之勁道方可取勝！
    思及此，殷黎影便主動出擊，掌下聚氣，揮得虎虎生風，逼得那耶連連退後。殷黎影看出這淩空掌並不適合近戰，便特意近了那耶的身，為的就是不讓那耶使出淩空掌。
    但那耶的近攻掌法卻令殷黎影歎為觀止。因為他的掌勁竟是從額頭、肘部、膝部、甚至背肌激發出來的。
    ——也便是說，他的掌法已不止是掌下的功夫，同時也可以用身體各種部位同樣發出勁氣來！
    那耶在前麵，但時而掌自後襲至，時而自下攻上，時而從頭打落，根本像幻化成數十個敵人，從不同的角度向殷黎影出擊。
    看來，就算不用淩空掌，他近攻的掌法也可以算是江湖第一了。
    殷黎影腦中迅速算計著，不過是一眨眼工夫，他便找到了對付的法子，便見殷黎影散出周身寒氣，竟將那耶的掌給凍住了……
    隨後，殷黎影運起內力，直擊那耶胸口。
    那耶退了三步，一雙鞋底，深嵌入所立之處。
    殷黎影抓住機會，上前，製住了那耶的脈門。
    這不過百招不到的工夫，戰得倒真的是跌宕起伏。
    那耶知道自己不敵，便想學他們行個抱拳禮，卻忘了自己的掌已被凍住……頓時尷尬。
    狄羅非上前，將那耶的手掌解了凍。
    那耶才能成功地行了禮，抓了抓腦袋，道“陛下果然武藝高強，小人真是自不量力了。”
    殷黎影聽他叫自己為“陛下”，倒也不說什麼，隻是拉著狄羅非就走，聲音卻傳來“手下敗將還不帶路，何處有早膳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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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國都彌青。
    鳳昔和虛簡楠坐鎮宮中，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亂子是沒有，抱怨是必不可少的。
    “聖上啊聖上，陛下啊陛下，你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啊！”已經半月多沒有好好與他那些紅顏知己作樂的卓卿丞相大人看著麵前厚厚一疊奏折，頭腦發熱。
    “不過半月，虛相爺，再等等吧。聖上必定有聖上的安排。”鳳昔好脾氣地坐在那兒一本本看著奏折。
    “鳳國師啊鳳國師，也就隻有你能忍得了聖上時不時甩手的性子。”虛簡楠無法，抱怨過後還是得認命地翻看奏折。
    鳳昔微笑“怎會？聖上隻是喜愛親近百姓罷了，這也是明君所為。”
    虛簡楠聞言，過去拍了拍鳳昔的肩“久聞鳳昔涵養極好，今日得以領教了。”
    鳳昔卻對這性情迥異的虛丞相吃驚得很。畢竟素聞卓卿虛家兒郎個個都是忠良才子，誰料這一國之相竟然是如斯性情。鳳昔做人自是千拐百繞的，倒不習慣對付虛簡楠這種直腸子的。
    但這虛簡楠，果真如他所見這般性子麼？或者，他才是宸帝埋得最深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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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鳳昔在府中新尋得的密室中，打開了那本《天下》。
    首頁寫的便是：“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惔而無為，動而以天行，此觀此書之道也。”
    “純淨精粹而不混雜，靜寂持守而不變更，行為順應自然？嗬，也是啊，不論是誰，翻開這本書，心中總會存自己的私心。保持虛靜的心境，排除世俗欲望的誘惑幹擾才是看這本書的要道。但……”鳳昔喃喃“我也是個私心很重的人啊……此書出現便是逆天之舉，也許，也是重啟世道的鑰匙。”念及此，鳳昔方才存的一絲動搖便被堅定的意念給壓了下去，他往下翻去。
    第二頁是目錄。
    乍一看，鳳昔驚了心。
    這《天下》雖隻分為兵法、利器、異術三部分，卻都是奪取天下不可或缺的。
    第一部分便是兵法，而兵法又分《兵談》、《戰威》、《權禦》、《將理》、《圖國》五部分。層層遞進，想來定是奪天下的種種妙招。鳳昔翻到《兵談》的那一頁，便見第一句寫著“治兵者，若秘於地，若邃於天，生於無，故關之。大不窕，小不恢，明乎禁舍開塞，民流者親之。地不任者任之。夫土廣而任則國富，民眾而製則國治。富治者，民不發軔，甲不出暴，而威製天下。故曰：「兵勝於朝廷。」不暴甲而勝者，主勝也；陣而勝者，將勝也。”
    鳳昔朗笑“這還真是千萬年治兵的道理，這夏邈音和章青曳倒真的是千古奇才。”
    但鳳昔並沒有著眼於兵法和利器兩部分，反而直接翻到了異術那部分。
    想來他是一心要找逆天之法了。
    夜漸漸深了，密室中的燭芯已經被剪了好幾次，鳳昔仍舊在尋找著。縱使他心中的那個人已經忘記了他們的曾經，可他依舊記得，那人跟他說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鳳惜，若有那麼一日，我們都得了自由，我便帶你去海國廣崇，再不理會大陸上的紛爭。”
    而這一生，這誓言，終究隻有他一人記得了……其曲彌高，其和彌寡，知音再難覓。
    說那句誓言的人，如今隻會用厭惡的眼光看著自己，再也沒了往日的溫柔。
    怨懟麼？
    鳳昔翻看著手中的《天下》，心道：怎會怨呢？隻能歎一聲有緣無份罷了。我曾許諾為你謀下這天下，如今看來，我也要違背誓言了。既然難以為你謀下天下，便用這《天下》中的法子，保你一生無憂吧……
    三更天的時候，鳳昔翻頁的手終於停了下來，看著麵前那頁上記載的異術，嘴角微翹……